祝业亭府内的暗房之中,浑身鲜血的戚戈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奄奄一息地被挂在木架之上。
这个时候,祝业亭缓步走了进来。
一进房间,祝业亭很是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手指挡在鼻尖之上,询问道:“他都说些什么了?”。
屋内一位长得五大三粗的男子光着膀子,挺着一个肥胖肚子,满脸肥油,粗声囫囵道:“净是些废话,还是不肯说出是谁让他来的”。
祝业亭稍显不满地看了一眼壮汉,讥讽道:“先前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说一晚便能审出个结果来,合着是在说大话呢?”。
“属下无能,将军恕罪”。
屋子里烧着两盆火炭,可祝业亭还是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挪步来到赤身的戚戈面前。
见他已经晕过去,祝业亭吩咐道:“泼醒他”。
一旁的壮汉赶紧提起半桶冷水照着戚戈的脑袋便泼过去。
寒冷的冰水渗入戚戈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锥心的痛感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戚戈湿漉漉的一头散发垂落眼前,眼中杀气腾腾的寒光穿过湿发落到祝业亭的脸上。
祝业亭与他对视一眼,不由心头一震,旋即轻抚颔下短须,将壮汉询问了数百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你个王八蛋,想不到西楚王府竟然也会有叛徒,不过我相信背叛西楚王府的人将来的下场一定比我还要惨”。
“戚兄弟,我看你是误会了,我乃是西楚四大将军之首,又怎么会背叛西楚王府呢?我是看你来历不明,恐怕背后有不可告人的意图,所以才将你请到这儿询问清楚。平白无故就让你进了王府去叨扰世子,那才是对西楚王府的背叛”。
“呸,假仁假义的狗东西”。
戚戈不忿地吐了祝业亭一口唾沫,怒气难平地瞪着他。
祝业亭从容不迫地从袖口取出巾帕抹了抹脸,然后阴笑道:“看来你也是个硬骨头,托事于你之人倒也没有看走眼”。
尔后,他在戚戈面前来回踱步几圈,给一旁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屏退了他之后,祝业亭走到火盆旁拿起已经烧得通红的烙铁。
浑身颤抖不止的戚戈目光一直停留在祝业亭的身上,虽然这彻骨的折磨他实在受不住,或许换了另一个托事之人,他早就和盘托出了,可是对于司若伊,他心中深深铭记她的大恩大德,所以即使为此付出生命,他也毫无怨言。
戚戈冰冷的目光并不能阻止祝业亭的动作。
祝业亭在通红的烙铁上哈了一口气,烙铁冒着白烟渐渐变成了暗黑色。
他悠悠说道:“经历过无数场惨不忍睹的战争,我也见过不少嘴硬的家伙,不知道你和他们比起来是不是更厉害些”。
言语间,他将烙铁慢慢靠近戚戈那血淋淋的赤裸的前胸。
“说,是谁让你来通风报信的?通报的消息内容是什么?”。
被鞭打的这一夜,戚戈已经想清楚了一些事。
如果眼前的祝业亭对西楚王府真是忠心耿耿的话,就没有理由扣下自己,既然他对西楚王府有二心,而陆籍已经准备向荆州进军,那他们就很有可能是一伙的。
于是戚戈思忖片刻过后,故意说道:“等等,把那家伙放下,我说”。
在祝业亭的料想中,戚戈既然已经熬了这么久的酷刑,断不会因为自己最后这点手段就突然愿意招供一切,所以事实上祝业亭是不相信突然转变主意的戚戈的。
可是听听他怎么说对祝业亭并无坏处,于是他轻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烙铁又重新扔回了火盆,轻拍了两下手,言道:“说吧”。
戚戈呲牙呻吟了片刻,尔后咽了咽口水,弱声道:“是飞云将军府里的人让我来的”。
“陆籍?”。
祝业亭低吟了一声,显然这个答案虽不在祝业亭的预料之中,却也不足以令他相信。
“他让你带什么消息给世子?”。
“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
“何事?”。
“你为何要扣下我,是怕我给世子带去关于兖州方面的消息吗?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应该已经背叛西楚王府了”。
“你觉得你还有必要知道这些吗?你现在落在我的手里,你那如蝼蚁一般的生命现在就捏在我的两指间,只要我稍稍一用力,你的命就没了,除了坦白,你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痛苦的戚戈苦笑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当他心中的那股劲儿过去之后,眼下包围他全身的是刺骨的冰冷和无尽的痛楚。
“将军府里的人让我通知世子,京城已经向荆州进军,飞云将军愿意联手西楚王府,共同对抗桓楚”。
祝业亭听后很是怀疑地凑到戚戈的面前,望着他的眼睛,质问一句:“你说的是真的?”。
“到了这个关口,我还有必要说谎吗?”。
“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戚戈轻叹了一声,反问道:“那你怀疑什么?”。
“陆籍为何愿意与我们西楚王府联手?”。
“呵呵......连我这样的小人物都能看出,现今动荡的形势之下,兖州除了与荆州联合,还有别的选择吗?”。
祝业亭缩了缩脖子,陷入深思之中,却仍旧不怎么相信戚戈的话。
戚戈赶忙又道:“换句话说,兖州有什么理由和荆州为敌呢?”。
虽然祝业亭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可是戚戈的策略已经成功了,经过昨夜的苦挨,他现在所说的话应该有了一些可信度。
现在令他后悔的是刚刚就不该向祝业亭吐唾沫,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可是无奈有时候情绪上来之后,他也控制不住自己。
见祝业亭沉思不语,戚戈既确定了祝业亭对西楚王府的反心,又偷喜自己的话已经开始影响祝业亭的判断。
须臾,他又说道:“如果将军不相信我的话,那么请问荆州近来是否有京城的使者前来?”。
闻此一问,祝业亭登时好奇地盯着戚戈,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我查过了,昨日你方才进城,不可能知道城内的情况”。
戚戈头往后一仰,将眼前的湿发甩到两旁,咧嘴微微一笑,坦然道:“我连西楚王府的位置都是问人才找到的,自然不清楚城内的情况,可是京城遣使来荆州是飞云将军府的人告诉我的”。
“就是那个让你来传消息的人?”。
“没错”。
“他还透露了什么消息?”。
“京城也派了人到兖州去拉拢陆将军”。
“这么说来陆籍选择了我们西楚王府而并非桓楚?”。
戚戈微微颔首,心里却暗自窃喜道:“还是若伊姑娘有先见之明,一早便教了我被捕之后该如何斡旋”。
既然他所说的不算是对司若伊的背叛,他心里不禁又燃起了求生的欲望。
戚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低声恳求道:“将军,你要知道的我都说了,能不能放小的一条生路?”。
正在沉思的祝业亭陡然回过神来,凛声道:“既然怕死的话,为何不早点交代,或许还能免去这皮肉之苦,况且,你方才吐我唾沫的时候,一副义愤填膺,大有慷慨赴死的意思,怎么现在又求我饶你一命?”。
“将军,小的那是被打昏过头了,这才蠢到对将军不敬,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小的一命”。
祝业亭冷哼一声,十分冷漠地看了戚戈一眼,转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