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什么懒觉啊,去死吧!」
毫无预兆地,刀锋刺了下来。
「唔哦哦哦哦哦!」
柳银一个条件反射般的侧翻滚,飞身滚到了床的里侧,险险地闪过袭击。
那菜刀一样的东西——
不,那根本就是菜刀啊!
那菜刀在强大力量的作用下贯穿了凉席,大概,已经在床板上开了一道口子了吧。
那犹如修罗一样的,柳银的妹妹,柳琴,正踩着床的边缘,费劲的想要把菜刀拔出来。
「琴,你你你你你你想要干什么啊?想要杀了你哥我吗?」
「这种让妹妹叫了好几遍都不起床、明明知道快迟到了还在赖床的哥哥,当然是死了比较好吧?」
「话不能这么说,我要是死了,谁来帮你把尿擦屁股换尿布啊?」柳银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丫头,口气好像是认真的啊。
「我早就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才不需要你来帮忙干这些!」柳琴回答道。
「成熟的大人才不会天天捏着菜刀不放!而且,你真有叫我吗?」
「我在洗脸刷牙吃早饭的时候都叫你好几遍了!」柳琴怒了。
柳银完全没这个印象。
大概,真的是他睡的太死了,毕竟昨晚回忆起了一些很糟糕的东西,他的大脑到现在还昏昏沉沉。
不过,在反射着晨曦的刀锋下,柳银还是保持了清醒。
「妹妹啊,虽然你每天都会来叫我起床,你哥我很感谢你啦,但你不变得淑女一点的话,长大以后真的会没人要的哦。」
柳银是说真的,现在的柳琴实在是太情绪化了,做事不知道分寸,很容易伤害到别人的。
当然,最容易受伤的还是和柳琴整天都在一起的他自己了吧。
看来,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柳银得尽快实施「淑女妹妹的养成计划」才行啊。
「淑女啊……」柳琴抱着双臂,用刀背拍着自己的肩膀——话说这样很危险啊,总之她沉吟了几秒,转而用柔情无限的语调说了声:「是这样的感觉吗——哥,你脸色很差啊,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才怪啊!」柳琴晃了晃她手中的菜刀,「怎么可能让你继续睡啊!看看,都快6点40了,快迟到了啦!」
「呃,我会起来的,总之,先把你的菜刀放回厨房。」
「哼,知道啦——」柳琴一脸不满地哒哒哒地踩着拖鞋,跑了出去。
柳银立刻把门重新关了起来,开始把睡衣换成校服。
「啧啧啧,你家小妹可真是危险啊,你这几十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青鸟、这个土地神见柳琴离开,又重新浮出了身姿。
还好她在房门被打开之前就躲了起来,这家伙,学聪明了呢。
「我也很好奇这点,我能活四十几年可真是神奇呢。」柳银点点头,说道,「但总之,能请你在我家里的时候能别出来吗,太危险了啊。」
「是是,吾辈这就消失,人生啊,总是伴随着无奈和痛苦的嘛。」
说罢,青鸟的身体再次化为青烟,消失无踪。
这是什么啊?
让她别在家里出现,也是为了她好,为什么还能听到这种抱怨?
好心当成驴肝肺!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换完衣服、火速洗漱过后,柳银确认了贴在墙上的课程表,将课本一股脑全塞进单肩包后,便抓起一个面包,这才赶上一直在门外走廊上等着的柳琴。
「话说,你可以不等我,自己一个人去学校的啊。」柳银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要啊,一个人走的话很无聊的啊。」
「无聊总比迟到好。」
「我要迟到的话也是哥你的错,为了让可爱的妹妹不被老师批评,在全班同学面前难堪,你就不能早点起床吗?」
柳琴鼓起脸颊,抱怨道。
简直跟个青蛙一样。
「不能,」柳银耸耸肩,「你知道我高三的学业有多么繁重吗,浪费一分钟的睡眠时间对我来说,就跟浪费一百块钱一样心疼。」
「说起来,哥,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呢,简直就像是《灵幻先生》里面的厉鬼一样,真的是没睡好吗?」
「虽然不知道你这个初三学生,到底是从哪偷来的时间天天看这些港台影剧,」柳银摇了摇头,「但我的脸色真的很差吗?」
「是啊,简直就像是自己写的小说得不到签约而自暴自弃胡写乱写,结果阴差阳错一不小心签约了,于是感到无比懊恼的脸色。」
「这是什么超次元的描述啊?!」
「这样一来,就算开篇没有一丝笑点,写的糟糕无比,也不得不继续写下去了呢。」柳琴摊开手,一脸惋惜地摇头道。
「呜哇,这样一想,真的让人感到十分郁闷啊!看来我脸色差也是情理之中啊!」
柳琴说的话于情于理,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这家伙,真是成熟呢!
已经到校门口了。
——突然。
好像是昨夜那场闹剧的翻版,正当柳银和自家妹妹交换着和平日里一样的、毫无营养、就算吃下去也索然无味的对话时,正当柳银在由上学的学生组成的潮水中游动时——
却发现到,有一个违和的身影,一个女学生,正逆着这股人潮,从校内,往校门的方向走来。
柳银愣了下。
这女学生有着一头朴素却不失光泽的乌黑长发、与同样深邃迷人的瞳眸、线条柔和的瓜子脸、与仿佛镶嵌在其上的、艺术品般精致的五官。一张苍白的脸,彰显着这病态之美。大概是昨晚并没有休息好,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是凌岚。
只不过,她往校外走的理由,柳银也能猜个**不离十——大概,就跟先前所说的,凌岚想要辍学帮助家里即将倒闭的服装厂一样,她现在是打算翘课了吧。
如果凌岚的家里不是发生了这种事情,柳银根本不敢想象,这样一位无论哪一科的成绩都能排在年段前三的、这样一位优等生,居然会翘课……总觉得能想象得到老师们的脸色。
而凌岚似乎也注意到了迎面走去的柳银,似乎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是一脸复杂地低下头,转了个弯,貌似是打算绕开柳银两兄妹。
柳银皱了皱眉。
他能感觉到凌岚一瞬间投来的满是责难与悲切的视线,正钻进他伤痕累累的内心。
就这样放她走也没关系,但是,他知道,这样做的话,必将后悔一生。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柳银一把伸出手,抓住了凌岚纤细的手臂。
对方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
「什……什么啊?」凌岚质问道,但仍然是显得底气不足,大概她也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吧。
「你打算去哪?」柳银皱起眉头,问道。
「跟你……跟你无关吧?」凌岚的语气仿佛是要哭出来,事实上,泪水已经在她的眼眶中打转了,「都说了要跟我断绝关系,那就别管我不就行了!」
是呢,就跟她所说的一样,别管她也行,毕竟这不是柳银自己的事情嘛,高高挂起不就好了——但是,柳银怎么可能这么做啊!
他的良心,与十多年的交情,绝不容许他袖手旁观。
除非柳银能够改变凌岚的人生,否则他永远也无法偿还他的罪行、弥补曾经的遗憾。
在示意柳琴先行一步之后,柳银沉下脸,说道——
「回去上课了。」
话音落下,柳银一把拽住凌岚的手臂,硬拉着她往教室的方向走。对方在他的手中挣扎着,一边掰着他的手指一边叫嚷道:
「放开我!」
周围学生们的视线聚了过来,柳银头皮一麻,停下了脚步。在众多奇异的视线的灼烧之下,他只感觉到脸颊发烫。
大概,在周围众人的眼中,柳银简直就像是诱拐犯没两样吧?要不是这张和他们一样稚嫩的面孔以及这身校服作为挡箭牌,恐怕早有好事者跑去找门卫了吧。
这些尖锐的眼神真是犹如泰山般沉重啊。
迫于压力,柳银只能缓缓放开手,趁着凌岚打算拔腿就跑的那一瞬间,他凑近了她,耳语道:「中午放学后,我有点话想跟你说,你要是不去上课的话就听不到了,这样真的好吗?」
温柔似水的低声细语,却仿佛瀑布一般冲击着凌岚的内心。
柳银注意到了凌岚的踌躇,从她犹豫不决的表情中能读出来,她正在柳银与家业两者艰难地做选择。
逼迫她做这道选择题的柳银可真是坏透了呢。
仿佛瞄准了时机一般,预备铃在此时响了起来。
柳银也不含糊,在丢下一道清爽的笑容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背过身,大步流星地往校舍方向走去。
嗯,这就是兵法中的欲擒故纵了吧,虽然规模小的多就是了。
如果凌岚跟上来的话,那代表她并不是真的生柳银的气,她们俩的关系还可以弥补,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呃,不,这个情况,得用「破镜重圆」才恰当吧?
当然,即使是她固执己见,执意翘课,说实话,柳银也不能放着她不管,仍然需要考虑其他能与凌岚和好的办法——
所幸,不到两秒之后,身后传来的节奏熟悉的脚步声,让柳银省下了大把功夫。
「知识是很宝贵的哦,没有学到足够的知识就去尝试做自己不熟悉的事情,只会平添失败罢了。」柳银头也不回地向身后说道。
当然,柳银是在嘲讽曾经那个没有做好准备、对服装业一窍不通却仍然意气用事,打算以辍学换来服装厂的复兴,结果事与愿违赔了夫人又折兵,整个人生一败涂地的凌岚。
没有知识、更没有能力的人自不量力地去挑战那些远远超越自身极限的事情,几乎不可能获得成功。
「嗯。」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柳银话语中的含义了没,只是平淡地应了一声,随后沉默着、若即若离地吊在柳银的身后,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