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刺破墨翟衣服前襟的声音,在此时的石室中,显得格外刺耳。
石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中。
“断魂铁?”墨翟呆呆看着从自己胸前一点点往外刺出的刀尖,惊疑逐渐爬上他的眉梢;乌黑发亮的刀在摇曳着的火光下,泛起一层饱含杀气的光泽!
他慢慢的,慢慢的转头,望着身后的林聪尽显阴沉的脸颊,喘了几口粗气,嘶哑的声使劲从牙间挤出几个字来:“为什么?”。
“我为萧石竹效忠,为九幽国鞠躬尽瘁,为冥界未来的光明而战!”林聪冷冷的一字一顿地回答到;眼中闪过一丝骄傲。
“为什么?”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墨翟,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嘴角缓缓渗出一丝鲜血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再次被信任的鬼摆了一道。且这次背叛之后,就算想要重头再来,他也没那个勇气和机会了。
在断魂铁面前,除了神魂可以勉强活命,其余他鬼一旦被其刺中,不及时拔出必然无法活命。更何况林聪这一刀,是直刺他心窝之中。
“就算这个世界一片昏暗,也有值得我去努力的希望。”见他还能流畅的说话,林聪毫不迟疑的把手中尖刀左右转动几下,很是自豪的回道:“九幽王萧爷,就是这个世界的希望;而你只是一个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就该永世长眠!”。
“萧石竹吗?又是萧石竹?”墨翟吃力的再次回过头来,垂下的双手已然无力抬起,甚至可以感觉到体内魂气正在急速小时的他,只得轻叹一声,接着猛烈的咳嗽,口鼻直冒鲜血,眼中尽是愤恨与不甘。
他注视着自己的体魄慢慢的千疮百孔开来,手脚,身躯和五脏六腑一点点的化为尘埃后,双目中的愤恨和不甘也未曾消退。
直到他体魄全部消逝,林聪才长舒一口气后,垂首看着脚边的那堆尘埃,抖去沾在刀刃上的尘埃后,缓缓收起长刀。
冥界的一代枭雄,诸多大佬之一的墨翟,就这样在这无人问津的暗道里,静静的魂飞魄散了。
“水爷。”听到收刀入鞘声时,盈盈轻唤一声,恭谦道:“你深明大义,请受吾等一拜。”。语毕一整衣袍,对林聪拱手,深深弯腰行了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想必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国师吧。”林聪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着走了过来,托住盈盈双臂,微笑道:“主公特意交代,让我最好在国师动手前,找机会干掉墨翟,以免你受伤;林聪不敢大意,所以未能让国师大显神威,还望海涵啊。”。
盈盈闻言猛然一怔,才直起腰板身躯也随之一颤,面朝林聪的脸上尽是惊愕,片刻后才缓过神来,却还是呆呆问到:“这,这,这真是主公的命令吗?”。
眉宇间,浮现的不可思议之色更重几分。
“当然,不只是主公,就连国母也同意我这样做的;再说了,纵使我有天大的胆子去卧底潜伏,也不敢胡编乱造主公的王命呐。”林聪不以为然的呵呵一笑,转眼看向老李,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后,啧啧称赞:“兄弟,你那九节鞭舞得不错,我一定会给主公多多提下你的。”。
“多谢水爷夸奖和提携。”老李谢过,傻笑着挠了挠头。
盈盈则是心头一暖,又愣在了原地。她万万没想到,萧石竹竟会为自己的安危考虑,激动之余心中暗暗窃喜,跟吃了蜜一般。
“水爷,主公还特意交代我们。”就在盈盈愣神时,她的弟子已说道:“一定转达您,您的潜伏任务结束了,接下来就是随我们回玉阙城,享受高官厚禄。”。
刚才他毫不犹豫的一击,且快又准还狠,早已赢得了素天居弟子们的钦佩,当下说话的语气也是极其客气。
可面对突如其来的加官进爵,林聪还是有些不适应,只是傻笑着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片刻后他猛然收起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林聪一拍自己脑门,道:“走之前我还有件事情要做。”。
“什么事?”盈盈他们齐齐问到。
“我得模仿墨翟的语气和笔迹,给远在摩罗山里的墨者们飞鸽传书,告知他们墨翟带着我和孟胜,田襄子潜入九幽国去窃国了。”林聪一脸肃色,若有所思的道:“这样才能使得墨翟的死,成为一个不为鬼知的秘密,也可为主公创造一个暗中操控墨家的机会。”。
“嗯。”盈盈沉思片刻,微微颌首赞同了这个一举两得的计划。
而林聪的粗中有细,做事滴水不漏也让老李心中,对他的钦佩更重几分,急声说着:“我这就去取笔墨来。”后,急匆匆的转身,朝着来路飞奔离去......
雨滴轻落,带着沁人的冰冷,打在天坑中玉阙宫里的建筑上。
萧石竹缓步走到绝香苑的阁楼门前,凝视着雨水顺着立在石阶前两边的石蟠龙,慢慢的滑落。
他喜怒不形于色,就静静的杵在哪儿,也不知在想什么。
三天前,白金的遗物已统统运回;今日,就要埋到城外的英烈台中去,并且在台上也为其树碑。
萧石竹得到场,率领文武百官,为白金上香;但他也怕到场,怕面对白金妻儿和父母,那悲痛的眼神,和凄厉的哭声。
“你不吃早饭了吗?”鬼母抬着热粥,走到他身边,柔声道:“多少吃点吧。”。
风雨更急了,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密集的水雾,竖在天地之间,模糊了萧石竹的视线。
“不了。”萧石竹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后,悠悠道:“还是人间好,至少我在人间时,所处的国家没有战争。”。
他也不知怎么了,今天胸中总是充斥着忧郁,反而多愁善感了起来。
或许是这该死的鬼天气闹的吧。
“人间有很多国家吗?”从未去过人间的鬼母,有意引开萧石竹的注意力,便好奇的问到。
“有两百多个吧。”萧石竹点头,继续目视着前方,道:“如果可以,我想再回去看看。高楼,马路,汽车,飞机,还有我最喜欢的电脑和游戏。”。
“好,等冥界安定了,我陪你回去。”鬼母吹了吹粥,递到他身前,斩钉截铁的道:“不过你得先把粥喝了,一点早饭都不吃可不行。”。
“可以。”萧石竹的心情愉快了几分,轻轻一笑接过碗来,道:“但如今的你我要,站在人间的大街上,也无人能见得到吧。”。
说完胡乱吹了吹,就喝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萧石竹和鬼母在禁军的护卫下,如期而至城北外的英烈台前。文武百官已到此等候,白金的妻儿和老父母,也在其中。
诸鬼脸上尽是悲切之色,风雨中都弥漫着悲意;白金往日在朝中和军中,为人都很厚道。且若不是他守关力战,杜子仁的蛮兵必然一路北上,届时烧杀抢掠在所难免。
萧石竹刻意的避开白金家人的目光,缓步走到台下站定,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树着的两块石碑。
一块是金刚的,另一块则是白金的。
雨还在下着,只是小了些,蒙蒙的。哽咽声在雨中,从未断过。
“主公。”礼官递来香火,萧石竹推开了青岚为他撑在头顶的纸伞,接过清香在诸鬼的注视下,缓步登上石台。
每一步,都那么的沉重。
“没有你,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安宁。”萧石竹小声念叨着,站到了白金的碑前,毫不迟疑的深鞠三躬,把手中清香插在了碑前的石炉中。
这也只是个形势;所有的鬼都知道,没了肉身只有体魄的灵魂,一旦死去就什么都没了。
这是冥界众生,最悲痛的事。
萧石竹依旧立在风雨中,静静的看着身前的石碑,藏在袖中的双手使劲攥紧;他想立马为白金报仇,但诸多限制让他难以实现复仇;他忽地觉得自己还是个小角色,挫败感在心中升腾。
大臣按礼官的安排,依序上前给白金上香后,又依序退去。萧石竹却未挪步,像一尊雕塑,静静的矗立在原地。任由雨水,吹打着他的脸盘,顺着他的发梢脸颊滑落。
“会有机会的。”鬼母持伞上前,撑到萧石竹头上,柔声道:“让杜子仁付出十倍代价的机会。”。
此言一出,萧石竹顿时精神振奋,重重点点头,正要去安慰一下白金的家属,就听得一声:“萧叔叔!”从身后传来。
转头就见白金的儿女白蔹和白芨,正朝他跑来。
在朔月岛时,萧石竹没少去白金家蹭饭,故而白金的这对儿女一直叫他叔叔。
“真的吗?”两个小鬼在他面前站定,赤红的双眼中迸射出询问的目光齐齐看向萧石竹,异口同声的问到:“能为爹爹报仇?”。
“是。”萧石竹没再躲闪,坦诚的迎上他们的目光,伸手轻抚着他们白皙的脸颊:“叔叔向你们保证,一定让敌人付出十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