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开战1
作者:五月惊蛰      更新:2019-08-01 15:48      字数:3456

定国五百四十二年初,第二十五任都主继任第四年正月,宫之疆联合刘之疆肖之疆起兵叛变谋反,连夺韩、郑两疆后,由于意见相左,肖之疆转投京之都,强攻孟之疆大败。同年二月,京之都都主亲自前去各疆慰问兵士,士气大增。且进行交涉后,赵之疆疆主愿意倾全疆之力协都平乱,并与京之都都主签下盛京之盟,随后陆续有温之疆、程之疆、邹之疆愿意加入盟约,对峙初立,京之都隐占上风。

赵之疆疆主年纪与旻烨相仿,为人十分热情直爽,听闻他要来,算准了时间就到疆界处等着亲自迎了旻烨入疆。

“哈哈,都主,您还是一如既往的,肤白胜雪……”他虽有眉眼刚毅,玩笑起来却带了孩童的顽劣。

旻烨很难得露着牙齿笑得如此开心:“故人也如往昔言谈幽默,与你相处总是格外轻快些。”

“朝会时琐事极多,我这一身放荡不羁便无处施展。这次都主外游可莫要推辞,多留几日叙叙旧。”

“那是自然。许久未曾出都,定是要瞧够了新鲜再回去的。”……

我坐在旻烨身侧听着他们谈笑甚欢,满脸茫然。

我以为他这样急匆匆的要带我出都是因为要和静轩开战,很可能还要正面交锋。却没想到他带我来赵之疆是为了……

听他与别人叙旧?

究竟是我把事情想的太复杂,还是事情真的没有看起来这样简单。

那日他不是刚发作了热疾,从越卿那里拿走了一筒子血吗?怎的就恢复了?还马上要去赵之疆,十万火急之势都让我以为形势危急已经兵临池下了。

现在战事都已经起了,我不明白为何京之旻烨仍是这样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是他太有把握,觉得静轩不足为惧吗?还是……

“从未见你身边带着女子。难道这位,就是巫人口中的天命之妃?呀,那甚可惜,这次岁供我还特意挑选了几个美人要送去呢。”

我看到赵之疆疆主脸上暧昧又邪恶的笑容,料想可能接下来的话我不太适合再听下去了,恰逢马车正好已经到了疆城内停了下来。我便手脚麻利地下了马车,对着被疆主扶着的旻烨说:“你们聊着吧,我和零白她们随处逛逛,你有事再来寻我。”

他突然猛烈咳嗽起来,脸颊发紫,唇无血色,还要急切地来抓我的手,笑着和我说:“你去哪?人生地不熟,若迷了路我上哪寻你去?”

手上的一阵滚烫就突然让我想起那天夜里的我的额角,越卿小臂上一条又一条的刀伤划痕,和曾经我嘴里的咸腥……我打了个哆嗦,生生忍下泛上来的阵阵恶心,用力挣脱了旻烨的手。

我看到旻烨滞留在空中的手停了一会,慢慢垂下去,捏了个拳。眼睛闭着,像是在忍耐压抑着什么,终是咳嗽了几声,再没言语。

赵疆主就更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在一旁不知为什么低低笑着,“都进殿里去吧。虽有回暖,到底还是有着寒风的。”然后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前些日子,景源来过。”

“景源?卞之景源?”旻烨听了,顿了顿步子,意识到什么,“我实在是许久未见他,来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当初众多质子汇聚京之都,只我和他关系最好。卞之疆和宫之疆本就有所积怨,那宫之静轩也实在是年少掌权,难免桀骜些。这些年观其战事是连绵胶着,卞之疆亡,实属突然。”

谈论到战事国政,他们才算是正经起来。进入殿室后,这位疆主尊了旻烨坐在面东上位,自己则跪坐在面北几案边,等着婢侍沏完茶,而我则是由婢侍引着到了面南的位置上,也就跪坐下来,零风她们并没有跟在我身侧。

随后,他就散了殿内所有侍从。殿内空旷,又因着人都出去了,更显寂静,说话都似乎有回声。

“说来也十分不凑巧,我那时正好热疾发作。本来疆域吞并这种事,我少不得要管管。”

“就是这个理儿。现下宫之疆吞了卞之疆,就打破了原来的平衡,独大了起来。私底下本就有几个心怀不轨蠢蠢欲动已久的疆域,不过是势力分散且远远不能与京之都抗衡,正好此次被一撺掇就沆瀣一气,倒实实能看清各个疆域的忠心与否了。”

“幸亏定国还能有你这样明理的疆主……”旻烨高举起茶盏,“本该饮酒的。”

“算了罢,就您那身板,我们赵之疆的酒您哪能受得住。上次越卿……咳……”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上次宫之疆自诩甚高已经去打了一次孟之疆,连疆域都没有踏进去,仅在疆界处就被打得落花流水,现在已经消停了月余。我估摸着,他可能会改变方式从小疆开始。”

“偏远小疆好攻不假,却在物资补给和通行上都无甚好处。我隐隐觉得……你说,之前宫之疆是不是……佯败……”

“你的意思是……宫之疆把强攻孟之疆却要肖之疆出兵的消息透露出去,让肖之疆以为要他出兵去白白送死才跟宫之疆有了分歧,顺理成章就转投了你。看似削弱了他的实力,此战一败,我们便更加会猜测他的目标有所变化,部署兵力去其他地方。但其实,他一直虎视眈眈的就是京之都的守门疆域孟之疆。”

“不错。”

“哈哈,好一个谋世之才,站于对立,甚是可惜啊。那么现下,孟之疆的态度就十分重要了。”

“孟之誉斐其人,我信得过。但,我还是要去孟之疆一趟。华澳你……”

“你放心,无论如何,赵之疆都是定国的小小一疆,我赵之华澳是定要护定国安泰的。”……

这就是盛京之盟的由来,并没有气势恢宏,也没有声泪俱下。

我坐在一边静静喝茶,也在静静听着。

“说回景源,他来找你是请你出兵相助夺回卞之疆。”旻烨轻飘飘的把目光放在喝茶的我身上,我感受到了,却未看他。

“你日日这样在都城里养病,却养出人精一般的头脑。”赵疆主就发现了旻烨看我的眼神,起身为我们添茶的时候就调笑道,“你们感情倒好。本这些事女子不该过多碰触,都主对你着实信任呀。”

我礼貌一笑,表示感谢。

旻烨依旧看着我,微微笑起来,脸上伪装出温柔似水的模样:“我与她,从未有事掩藏相瞒。”

心头就突然梗着一根刺。

这些日子来,我脑海里爬着太多想法,已经几乎要把我的理智溺毙了。旻烨一靠近我我仿佛就能闻到他身上来自越卿的血腥味和淡淡的梅花香,交织在一起,是令人害怕厌恶的味道。

“我知你要来,这件事就想先和你议论议论,便没有应承下来。但我想着,让宫之疆后院起火也不失为一步好棋。”

“不妥。景源当初离疆时,是留了苟且偷生之名的,且宫之静轩对卞之疆的安顿也无可挑剔,此举不得民心。你我对景源此人也是了解,他虽有智谋,可论用兵远不如其弟卞之天齐。就算你出兵助他打回卞之疆,也不一定能守得住啊。”他呷了一口杯中茶水,腾腾热气让他眯起了眼睛,“不过,后院起火的确是一个好法子。他既然用计先给我们送了一份礼,那我们也决计是要还的。”

“那么,这礼要如何送呢?”

“全定国巫人的舌头,都长在京之都这张嘴里,天下信巫而宫之疆不信,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你只管说,不堪之事我来做,不弄脏你的手。”

“也算不得多么不堪,我离都前已请道问巫,得了六字,对于宫之静轩来说的确不利,要是稍稍有人添些油醋,传传口耳,局面即可大不相同。”

“哪六字?”

“轩非宇,静无波。”

“哈哈哈,到底是京之都的巫人,天言六字,字字如刀。”

“刘之疆和宫之疆之间的结盟,你又如何看?景源若想要翻身,到可以从此处入手。”

“刘之疆那疆主老头儿一直企图把自己疆的小主嫁与宫之静轩,若此姻一成,两疆关系便牢不可破。可那宫之静轩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这样一桩对他百利而无一害的婚事放在他面前,竟然迟迟未有应答,急的那老头天天打转,头上的毛发都要被抓秃了。”赵疆主大笑起来,紧张的气氛也有了一丝缓和。门外有人通传说是可以用膳了,我们几人才从几案前站起来。

他们两个眉开眼笑走在一起,仿佛刚刚讨论的根本不是国家大事,而是童幼之时上树下河的趣味窘事。

我虽孤陋寡闻,听得多了,自然也能明白他们言语中的明刀暗刺,你争我夺。这些事,就如赵之华澳所说,我真的不该听的。静轩当初也从未让我参与过这些事情,他的计谋,我一概都不知晓,所以我也不知道京之旻烨滔滔不绝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

连静轩都不让我碰触的,京之旻烨为什么毫无戒心的就让我旁听?他明明看见我是被静轩带去参加年宴的,且连京之都的侍从都以为我是静轩的疆妃,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会以为我不会把这些听到的事用某种特殊的方式告诉静轩?……

我累了,实在累。

不想再用最恶意去疑心猜忌旻烨。

但每每他有所举动,都让我摸不着头脑,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跪着久了,腿脚有些麻木,头脑也有些晕眩,一下差点没站稳,踉跄了几步,一下子就撞到了旻烨的背上。旻烨本也虚弱,没料到我的动作,也跟着往前一倒,突的就喷出一口血来,紫黑紫黑的,然后两眼一闭,不省人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