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一听周湄这话,瞬间诧异的上下打量了几眼:“小丫头,你师父是何人?”
周湄对着老头幽幽一笑:“原来我刚才的那些话,竟然并没有让您感到很熟悉,我师父若是在泉下有知,大概今晚就该去您梦里跟您聊聊您的风流韵事了!”
老头一听周湄这话,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刚才还摆出来的那副高人模样,瞬间都觉得别扭了不知多少!
该死的!哪个老不修!居然将年轻时候的事情跟这些晚辈讲!而且还是跟一个那么容貌漂亮、气质脱俗的女孩子讲!这真是太过分了!
但是老头下一秒想到刚才那语调,还真是莫名的熟悉啊……啊啊啊啊!他三姨姥姥的!为什么那个语调那么像那老混蛋!
那老混蛋自己老早就死了也就算了,在他看来,这压根儿就算是他嘴巴毒的报应!可是他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那老头的嘴巴还那么的不带门栓?!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知。
这本来只是李白写给孟浩然的诗,但是此时此刻,此“孟夫子”非彼“孟夫子”!
这里的孟夫子,讲的正是眼前这一位。
还真别说,忽略其他,这个老道容貌清癯,虽然看着年纪颇大,但是穿着麻布衣衫的他,衣袖袖摆做的很大,飘飘然,还真有几分“夫子”的气质在里头,那一撮留着的长须,也在这个年代里,给他多添了几分古韵。
但是,他的风流可和孟夫子的风流完全不一样。
人家李白赞美孟夫子,那是夸赞孟夫子风流气度,天下闻名,但是在这儿,这位孟夫子,那是真风流!说直白点,那很简单,就是好色!
“说实话,一开始我都没敢人您!我师父说,您的好色天下闻名,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您身上的脂粉味,想要找您,只要放出有美人的风声,自然就会寻来。我想着,我这个地盘上,既没有美人,又没有娇客,怎么您就自己寻来了呢?”
周湄这一席话,虽然带着笑,但是明显不是什么好话。
没看见对面的孟夫子额头上的青筋都开始抽动了吗,那脸色真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冷笑:“果然是他教出来的徒弟!连这样嘴都是一模一样!”
“您过奖了,能够传承师父的本事,是对我这个做弟子最好的夸赞!”
说完,周湄还似模似样的给人弯了弯腰,直让孟夫子给气的跺脚!
嗨哟!他那个叫恨呀!他就不明白自己的这一张嘴是怎么了!在美人面前怎么说不出垃圾话呢!不管多生气,每次争辩总是落入下风!明明他对着那些貌丑的人,垃圾话张嘴就来!那可是拉足了仇恨!
当初对着小丫头的师父是这样,现在对着这小丫头同样是这样!
谁让当初的那个混蛋,模样也是生的极好,俊俏的不像话就不说了,而且整个人气质异常出众,走在人群中,第一眼就会注意到那个俊美的年轻人。
而现在,那个已经老去的混蛋,居然又收了一个这么美的小姑娘,真是掐准了他的死穴啊!
孟夫子不知道,他这种毛病,后世其实还有很多人都有,那就是——颜控!演技正义!而他这种,充其量就是晚期,没得救的那种。
他心中暗暗叫苦,他敢打赌,这丫头的师父一定跟她说过自己这毛病,所以这丫头才敢在他面前说这些!
哎哟!真是气死他了!
于是,萧归行就看着面前这老道神色变来变去,却愣是没有跟周湄动手的意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这一位是玄门中少数脾气极好的人?
等到他后来回去,跟他师父提起这件事,直把他师父给笑坏了!
孟夫子的脾气好?这简直就是个笑话!这当初年轻的时候,谁不知道这个孟疯子呀!在玄门中也曾是个无法无天的人好吗!
而现在,萧归行则是在心中产生了一个完美的错觉。
周湄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着孟夫子欠了欠身:“看来孟夫子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我师父说的果然是真的!不知您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你你你!”
孟夫子指着周湄,看着周湄那张脸上带着纯良的笑意,顿时被这丫头的无耻给折服了!
他见过圈地为王的,也见过占个山头不放的,可是没见过将一整片山脉都划到自己口袋的呀!什么叫“光临寒舍”,寒舍你大爷!他不过就是走在山路上,和人遇见了而已!这片山脉那么广,我哪儿到你家了?你说!
但是,谁让他是个“风流天下闻”的孟夫子呢,对着周湄那张脸,愣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他现在只觉得心口好痛!怪不得当初他的师父跟他说,千万不要有放在明面上的弱点,否则,迟早有一天会呕死!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周湄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也不再说什么,伸手一引:“前面就是您要找的地方,我现在身体不便,就先离开了。”
孟夫子狐疑的看了眼周湄,总怀疑是不是又在前头给他准备了什么坑。
周湄却并没有再说话,而是对着边上的萧归行点点头:“走吧。”
孟夫子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看不见美人后,他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想了想,终究还是提步,准备去亲眼看一看,一想到那可能存在的、想了多少年的龙脉,他就感觉浑身战栗!
“你真的就让他这样进去?”走了好一会儿,萧归行忍不住问道。
周湄脚步不停,淡淡地道:“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难道要不许他们进去吗?可是青绵山脉那么广阔,有那么多个入口,你要怎么禁止才能让人不进去呢?就算是封山,恐怕封的也只能是普通人,能进去的,终究还是能找到办法进去。
就算是周湄在这儿生活了多年,也只能在口头占一占便宜,说到底,这绵延的青山,这孕育而生的龙脉,是属于这一片土地上的所有人的!
萧归行听着周湄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替周湄感到有几分遗憾。
倒是周湄看的很开,唇角挂起一个浅淡的微笑:“我们不能因为刚才碰到的是修士是坏人,就默认整个玄门的修士是坏人的,这是不公平的!”
周湄顿了顿,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这不公平!对那些好的,或者是在对龙脉态度上持维护态度的坏人,都是不公平的。就比如说,一个小偷,他偷了东西,但是他也举报了同样偷东西的同行。在法律上,他是双重身份的,既是犯人,又是证人。”
“我不相信所有人都要窃取龙脉的气运,就像我也不相信没有人会站出来维护这龙脉。”周湄淡笑着,眉宇间却带着一种洒脱。
也许是她和他师父错了,一直都想当然的把守护龙脉的责任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从来都没有试图让其他人参与进来,现在想来,的确是太过狭隘了。
这也和他们的经历有关,他们这样的人,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比谁都“独”,与其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所以才一直把责任背在身上。
也就是今天在青绵山脉疗伤的时候,她心中若有所思,有所顿悟,才隐隐反应过来,这才想通了某些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些,才让她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也许,这一次龙脉的暴露,并非是什么坏事。
萧归行听着周湄说这些话,忍不住惊讶地看了眼周湄,心中再一次赞叹,这可真是一个心性相当了不得的女子!不是谁都能够说放下就放下的,不然这世间怎么那么多的痴与怨?
不过听她刚才言语中偶尔提及的“师父”,想必这一位的师父也是很有意思的?
啧啧啧,不像他和他师父,两个人在一起,就跟两块石头放在一起,克己复礼,严守师道,完全就是另一种风格!
周湄重新走出青绵山脉的时候,深深的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虽然这空气里的清新完全比不上山脉里的那种感觉,却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一开始的轻笑,到后来打大笑,以至于最后直接仰天大啸。
那啸声清越,一开始厚重,到后来却给人一种清灵的感觉,就像是山和水的交融,在这蓝天白云碧数苍山美景下,平添了一种大气磅礴之感!
像翻腾而起的云海,像苍茫广阔的草原,还有那细密而交织的水道,尽数从她的胸膛中倾泻而出!
周湄已经好久不曾这样大声的抒发过自己的情绪,她实在是压抑太久了,一啸而尽,让她只觉得痛快极了!
不过不是亲眼所见,萧归行几乎难以相信,这啸声是出自周湄这样一个女人!
而正走在山脉里头的孟夫子,在听见这啸声传来的时候,脚步一顿,细细的倾听了一会儿,这才哼笑一声继续前行。
他是孟夫子,风流天下闻,喜爱美人的名声天下都知道,非绝色无以入他眼,非至骄无以交他心,而这么多年来,真正被他看在眼里,放在心里的风流人物,也不过数个而已!
这天下,又能出几个气度风流的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