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少卿跟在那位提灯的老人身后,心思十分复杂不敢将自己的刀意泄露出来,望了一眼即将到达的朝阳门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只觉的背脊发寒。
“老奴伺候太祖数十年,人老心却未老,当初那些年轻的孩子不懂上京的规矩,老奴便只有替先祖出手提点一二,思前想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动手了”
白脸公公脚步微微一顿,回头慈祥和蔼的笑着说道:“还记得第一次看见王先生时是在十年前,不知如今可好?”。
“家师一切安好,有劳前辈记挂”司徒少卿有些愣神,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提起自己的师尊,但是依旧不敢有丝毫怠慢。
“你..很不错,能够将王先生的霸刀练到如此境地,恐怕比起那位玄武山的麒麟儿也不妨多让了”老人点了点头眯起眼睛审视着这名男子,声音阴柔似水然后转身提着灯笼继续前行穿过了朝阳门。
司徒少卿躬身一礼,不敢多言紧随其后。
观星楼之上,絨帽少女捧着暖炉,深邃似海的晶莹美眸继续望着上空,异象顿生!
只见朗朗皓月之上有两颗璀璨的星辰交相呼应,距离极近隐隐有争雄之意,而在位于两颗星辰中央的位置,赫然有一颗散发着紫芒的星辰忽明忽暗即将消失。
白梓桐美眸微微一凝,第一次露出了困惑迷茫之色,对于那颗星她并不陌生,准确的说从十年前她就默默的注视着对方,虽然很微弱即将熄灭。
但是她不会看错,那散发在星辰周围的紫芒,便是爷爷曾经提到的紫薇帝气,这颗星辰起于青州境内,半年之前忽然暗淡无光紫芒泛红,星主应当是遭受了血光之灾。
之后又迁徙至云州九华山上方,凭借着道教祖廷的千年气运紫薇帝气方才恢复一些。
自从数百年前禹朝强盛时期一统九州天下,朝廷内圈养的观星士便一直留意着帝星的动向,因为此星代表着天下共主的天子龙气。
最近出现的星主便是禹朝第三世的君王,但是由于其宠爱乱国妖姬婕姑,闹得君臣分离,导致九州诸侯国烽起,覆灭了延续三百年的大禹皇朝,这才有了如今南北对峙的局面。
少女逐渐收回思绪清秀的眼眸弯成了月牙,转头将目光重新放在那占据南北两地的两颗龙星,嘴角浮起一丝不可察觉的诡异笑容。
“青诗,我想出一趟青州”絨帽少女捧着暖炉开心笑了起来。
守在观内木门处那位名叫青诗的绿裙少女迅速点点头,然后跑回屋内开始收拾行李。
同时心中也有着疑惑,小姐这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不是在观里,就是在上京的街上走动,今天为何突然有了出远门的念头,难道和之前出去那位司徒大人有关?
不过想到往后能看看外面的繁华场景她的心中也十分激动。
颐和殿,司徒少卿坐在殿内一张座椅上,手里端着一盏清茶细细品味着,脸色虽然没有任何波动,但是心中却是有些纳闷。
他虽然是神机营的客卿,然后却极少会被天子传召,大多数时候都是由指尖刀的成员去执行任务,如今连夜传召自己入殿而且还是司礼监的大公公来请,这事情可就非同小可了。
正想着一封信就递到了他的眼前,而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司徒先生,此事关系甚大,否则朕也不会连夜唤先生入宫了”伏夷天子此时的脸色有些疲惫,从如山的奏折之中站起身来,叹了口气。
司徒少卿也是站起身子点了点头,打开信封开始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当看到逐鹿山三个字时,眉头顿时便了起来同时脸色也有些杀意。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转身将信封搁茶桌上,对着龙案上的男子施了一礼,开口说道:“陛下,此事可否属实?”。
“青州指尖刀共有一百六十人,如今只回来一人,并且带回了这份信,司徒先生此事朕希望不要打扰到刀皇前辈的清修,神机营一千弓弩手已经准备就绪,剩下的就靠司徒先生了”赵离单手负背,摸着拇指处的玉扳指,淡然说道。
“陛下放心,既然逐鹿山妄想染指紫竹林,那便是对我家师的不敬,对刀皇尊荣的亵渎,那就只有让他们从此在青州除名了”司徒少卿脸色平静的鞠了一躬,眼神冰冷无比出了颐和殿。
在司徒少卿离去之后,殿内沉寂许久,赵离的目光一直看着那块由伏夷先祖写下的以武镇国的四字牌匾,突然开口道:“你认为司徒少卿此去有几成把握?”。
那位曾经一手摘下十位天象境高手头颅的司礼监大公公,眼眸细细眯起,声音尖锐躬身回道:“如果是曾经的逐鹿山,以司徒大人的武学境界不成问题,如今可就说不准了,呵呵”。
“逐鹿山难道有破六境的修真者?”伏夷天子脸色有些错愕,显然这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青州原本除却紫竹林之外,在数十年前只有一位天象境高手,不过可惜的是那人曾经和儒安康一起坐焚于晋国皇都的宫墙之外”站在一旁的老人毕恭毕敬的回答着,同时将一件龙袍披在天子的肩上。
“儒安康?可是有着酒仙力士之称的学宫提灯郎?”。
当今天下,存在很多学宫,但是能被伏夷天子牢记的学宫便只有一个,自然便是坐落在凤祥的儒道学宫,因为学宫的后山住着老夫子。
“陛下所言极是,这儒安康原先被夫子看中坐了学宫提灯郎,名次还要在朱慈之上,不过由于其嗜酒如命偷道儒山的梅花酒,所以坏了儒家的规矩,被逐出了学宫”老人继续解释道。
“倘若此人要来杀我,公公你可有胜算?”伏夷天子回首突然发出一问。
“老奴想要阻止他并不难,但是想要杀了他,即便是侥幸得手恐怕老奴也无法继续陪伴陛下了”
“想不到如此人物竟然心甘自焚,倒是可惜了”伏夷天子脸色不禁有些惋惜。
“既然青州那位高人已经逝世,如今的逐鹿山应该并无威胁到司徒先生的人”男子眉头再一次皱起。
“陛下,原先那位天象高人虽然逝世,但是其遗孀却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一旦发作则需要以人身气运为食,反哺自身,老奴担心的便是那人修炼的邪门功法,相信以司徒大人刀皇亲传弟子的实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男子听到此话,这才轻轻点头,重新坐回到龙椅之上,看着殿外飘零的飞雪,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追忆着什么。
一旁的老人知道此刻天子的心思,提着灯笼静静的鞠了一躬,然后走下台阶,推开殿门走了出去,随后将大门轻轻闭合。
今晚的夜空虽然挂有厚重的铅云,但是依旧没有遮挡住清明的月光,长而又昏暗的宫廷廊道内。
老人那消瘦佝偻的身影彻底隐藏在黑暗之中,即便月色澄明也无法点亮这条长廊内的光景,只有那盏灯笼闪烁着幽幽烛光。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他的太监礼服已经很久,然而他依旧舍不得换件新的,以他如今的地位。
在整个伏夷皇朝,很少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思,去尚衣坊要一件新制的大总管礼袍这对于他来说和喝水没什么区别。
甚至先帝曾经许他可以金蟒刺绣,这一殊荣从开国至今也唯有八骑氏族的族长能够用金蟒刺绣。
但是这位高龄的老人只是穿着一件陈旧的太监服饰,度过了数十年陪伴赵家儿郎从茫然少年变成如今的伏夷天子。
其实整座上京没有人知道,穿在老人身上的衣衫是当年皇后花费数个日夜一针一线亲手缝制。
即便是当年的陛下也没有得到如此对待,所以在那个夜里,当那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含血将还是六岁的太子赵离交到他手里后,对于她的死老人很愤怒,这才有了朝阳门那恐怖的一幕。
老人自幼入宫,一生虽人前显赫但是背地里实则受尽白眼,他从没有得到尊重和认同,有的只有别人的畏惧,但是在那个女子面前他感受到了对方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爱。
他没有子嗣,想来如果自己有个女儿也该像她那般吧。
风很凉,些许细雪落在他的肩头,老人伸出干枯的手掌逝去雪花,回头看着那依旧灯火通明的颐和殿,慈祥的笑了笑,然后彻底走去廊道的阴影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