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伊柔没有了李常的陪伴,整个人都恹恹的,她有时候便和林依凝谈上了话。
朱伊柔听到冷霜来到松阳郡,吃惊了一会,道,“她到了这里吗?我本来还以为我挺可怜的,现在我觉得他还是真的是可怜人,我总是想不明白,为何他可以又把兵权拱手想让,让给那个泛泛之辈的顾言安?”
这些话林依凝自然是没法接,她现在也不知道冷霜去了哪里,到底在干什么。
朱伊柔接着喃喃道,“这分明要叫他在受降之城的落下颜面,离那比赛似乎只剩下一月了。”
“朱姑娘,到时候我可以跟随你去看看吗?”林依凝轻声道。
“当然可以,依凝,你到时候留在我身边吧。冷姑娘有麻烦的话,你和我说一声。”
“谢谢,朱姑娘。”林依凝赶紧行礼致谢。其实林依凝根本就不想留在朱伊柔身边,这种感觉无疑就是一个多疑且缺乏安全感的人,她不开心的时候,林依凝必须经常在她身边陪着,否则朱伊柔会相处各种方法来治理你,在朱雀出事后,这种特征变得尤为明显。
当鬼面背着浑身发烫,不醒人事的冷霜来到林依凝的面前,她着实吓了一跳,她想不到冷霜是去跳湖了,林依凝本来就不是一个会自杀的人,她自然没联想到那些事情。
她急急将冷霜安排在夏西府一处院落住下,当晚便请了夏西府最好的大夫过来看。那大夫轻轻瞧了冷霜的面色,摸了冷霜的脉搏,轻皱了一下眉头,道,“冷姑娘,之前一直在服金泉露丸,身体寒气极重,这次是可以救下,但是只怕姑娘以后会极难怀上。”
“怎么可以这样?大夫,你再瞧瞧,我这里不缺盘缠?”林依凝一愣,她想了想,问,“金泉露丸是什么?”
“避孕的药丸。”大夫淡淡答道,他匆匆写下一个药方,“照着这药方,每天服三剂,连服十天,试试看。”说完,也不看林依凝,直接离开房间。
鬼面拦住他,“大夫,你不能这样。”
大夫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脸上的刀疤,我可以给你治,但是她那个病,只能这样了,待她醒后,叫她不要再轻易受寒了,否则以后刀也不知道能不能举起。你拦我也没用,治病,五分靠大夫,三分靠天地,剩下的只能靠自己了。”
鬼面听后退却一边,“我这刀疤不用你治。你走吧。”
林依凝只是呆呆地坐在一旁,她把那张药单递给身边的侍女,“快,去取药。”
“姑娘,已经是深夜了。”那侍女在一旁紧张的额头都冒出汗珠来。
对啊,已经是深夜了,外面的药堂早就关门了,而夏西府根本就不爱存药,因为受伤的武士根本就是死路一条。林依凝双眼无神,双手紧紧握住冷霜,“你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而去自杀?你倘若死了,那我怎么办?”
鬼面动了动嘴唇,又紧紧闭上,半响,才小声说道,“不是因为公子,是因为冷姑娘被圆脉派的人玷污了。”
林依凝听后神色大变,眼神马上闪出几分恨意,“圆脉派,鬼面,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真,冷姑娘是为了救纪沐风和姜新荷,然后才中了他们的计。”
“那他呢,就什么都不做?”林依凝站了起来,牙关咬紧,双手握得紧紧的。她突然有点懊悔,纪沐风、姜新荷,她原本是有机会查找这两个人,只是最近却在忙着东风楼的事情。
“你们不能什么都要怪公子,公子当时在媚落山庄。”鬼面忍不住大声反驳道,“这件事只和圆脉派有关,公子有什么错,那件事后,冷姑娘就失踪了,公子一直在找她,找到了冷姑娘又要离他而去,他才是可怜人。”
林依凝一时没法反驳,便命身旁的侍女取了纸和墨来,重重写下几个字,“她在夏西府,跳湖,未卒,身染沉疴。”接着想了想,又写下几个字,“不过她不想见你,别来。”在右下角盖下了大理府的印章,以及写上了自己的名。
“他现在在哪?”林依凝抬头问鬼面。
“深归郡的新都城。”鬼面道。
林依凝挥手叫来一旁的侍从,命他连夜赶到从事司,把信连夜寄出。
接下来的几天,冷霜都是昏睡中,到了第三天的午时,她烧退了。第三天的亥时,她睁开了双眼,侍女兴奋地摇了摇在一旁趴着睡着的林依凝,指着冷霜,喊道“林姑娘,冷姑娘醒了。”
林依凝两步并作一步奔到冷霜面前,开心道,“阿霜,你醒了?”可是冷霜醒后双眼一直盯着窗外,似乎听不见林依凝的声音,林依凝吓了一跳,再次大声道,“阿霜。”冷霜终于有了反应,转过头来木然地看着林依凝,“为何要救我?”
“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解决问题吗?你怎么不想想我,这世上可怜的不只你一个。你为何要对我如此残忍。”林依凝忍不住了,一边落泪,一边数落道。
“你都没有想过我吗?万一你跳湖了,我伤心过度,也想要去死,怎么办?”说完,林依凝转身走出房间,靠在一棵树放声大哭。
冷霜嘴角动了动,但是依然没说话。只是呆呆听着林依凝的哭声。
就这样,过了10天。冷霜依然一句话也不说,吃喝也很少。大部分都是呆呆地躺在床上。
“你这是何苦呢?阿霜,你好了,我带你去瞧瞧松阳郡最好看的男妓,好吗?”林依凝坐在床边,再一次含泪问。
“好。”冷霜这次没有不理不睬,回头轻声道。她双眼依然无神,“对不住,依凝。这次欠你的金缠以后再还上。”
“不用还了,你不欠我,这次请的大夫是夏西府中的,不用花很多盘缠,你醒来就好了。”
“嗯。”冷霜轻轻回了一句,眼睛始终看着窗外。
“那我们去玩。”林依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挤出笑容道。
“好,依凝,我不会再跳湖了。”冷霜转过头,喃喃道。
“倒是有良心,那你会不会再服毒自杀啊?”林依凝眼中闪着亮光。
“不会,我才发现身上的荷包可能那天掉水里了,我身上值钱的只有那把刀。但是卖不了,你说气不气?”冷霜道。
“他会来的,阿霜,信我,倘若他不来,就去找他,他比我想象的可怜,听说兵权保不住了,虽说我不知道为何他们都在追求这个,但是我觉得那是挺重要的东西,因为朱姑娘重复了很多次。”林依凝面色有些犹豫,缓了一下,道。
冷霜神情变得僵硬,愣了很久,“那,他会不会去跳湖?依凝,你告诉他了吗?我在这里。”
林依凝哭笑不得,道,“朱姑娘说了,即使是被人追杀到绝路,顾公子都不会流出一滴眼泪,他才不会去跳湖,而且,他会来这里找你的,然后把你带到受降城。”
“不会了,依凝,他说过不会来找我的,我也不需要他找了,依凝,带我去寻最好看的男妓吧。”冷霜笑道。
“算了,我刚才只是说笑而已,你放过男妓吧。就这么说吧,倘若李常外出找了官妓,恐怕朱姑娘马上就提刀要了那官妓的命。你在这里好好养病,男妓我替你收着。”林依凝道。
“都说了,他不会来找我的,我们去玩吧。”冷霜坐了起来,皱眉道。“我不知道,倘若我是他,碰到了被玷污的女子,我估计也是不会碰的。”
“你这是什么屁话,被玷污的女子?被玷污洗一洗不就干净了,能玷污别人的都是些什么垃圾?那我去寻男妓,你是不是要说我被人玷污了,我倒不觉得自己哪里脏,活在世上,随心而行最重要,你管别人看法作甚。”林依凝叹了一口气道,“我和你打赌,怎么样,5000金缠,赌他会不会在这半个月来找你?”
冷霜听后一愣,“可是你知道我身上没有一个金缠?”
“不是吧,你不是高段武士吗?跟了他那么久,真的一个金缠都没有?”林依凝睁大眼睛问道。
“是啊,你别说,我这是赔了身子又赚不了名分,你没听别人说过,我是用身体换了一把刀。你还和我赌吗?”冷霜淡淡道。
“赌,你没有5000金缠的话,便留在夏西府当武士算了,朱姑娘身边正好缺近身武士。”林依凝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半个月。半个月后他不来我就留在这里。”冷霜乐了。
可是,等了3天,林依凝等到了从深归郡寄来的一个信,那信童满脸笑容地把信递给林依凝,道,“有人花了500金缠让我送来了这个信。”
林依凝伸出手指算了算,得出一个结论,顾惜柳被人骗了,这明明只需花10金缠。
林依凝把信扔给冷霜,然后恨声对信童道,“骗人啊,500金缠,别人的只需要10金缠。”
那信童瞪了她一眼,道,“我是最好的信童,值这个价。”
冷霜好奇地拆开信,只见里面的羊皮纸上只是写着一个字,“滚。”她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道,“林依凝,我觉得你要输了,他花了500金缠给我送了一个滚字。”
林依凝脸色一变,“他有病吗?你看清楚,里面没有别的东西,例如1000金缠之类?”
“没有。”冷霜翻了翻羊皮纸封,道。
“那我也花500金缠,你替我送一下回信。”冷霜转头看着那信童道。
“你疯了,你身上哪里有金缠?而且你想写什么?”
“我可没疯,反正你要输了我5000金缠,借我500金缠又如何?我想写一个’诺’字回他。”冷霜随后提笔在那寄来的羊皮纸上的“滚”下添了一个“诺”。
林依凝急得一跺脚,歪着脑袋问,“你什么时候到深归郡接的信?”
“二十天前。”信童想了一会道。
“啊,二十天前,我那封信都还没有寄出去,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不过,二十天从这里道深归郡,还500金缠,小子,你骗人啊?”林依凝冷声道。
“没有啊,我发誓没有。只是有时候我睡过了。”那信童急得在腰间寻了一会儿,在一个皱巴巴的荷包拿出一圈的金缠,“你看,500金缠,在这里,是顾公子亲自交给我的。”
“你等会儿,我也寄信。”冷霜急急让侍女找出一个羊皮封,把自己写的信套进去,再用蜜奉上。
“我劝你多写几个字。”林依凝皱了皱眉头。
“小子,我问你,你这次挣得金缠数是不是最多。”林依凝转头问信童。
“是。”那信童想也不想,直接道。
“我告诉你,她这封信一寄,顾公子必定会回信,而且说不定会给你更多金缠,所以,100金缠,你爱送不送。挣盘缠要讲究一去一回。”林依凝拿出100金缠缓缓道。
“你送了,600金缠,你不送,1金缠都没有,要考虑吗?”林依凝道,“二十天这时间,你信不信我去从事司揭发你。”
“好了,100金缠就100金缠。”信童涨红了脸,低着头道。
林依凝夺过冷霜手中的信,然后把100金缠一同塞到信童的手中,“快一点,别多睡。”
那信童点了点头,兴冲冲地走了。
“恐怕是有误会,你莫担心,你想想,除了鬼面,他有没有让别的近身武士跟着你。”林依凝问。
“没有吧。”冷霜摇摇头道,随后道,“带我去找男妓吧。”
“好。”林依凝点点头,“凉城中最好的男妓都在东风楼,你要不要去。”
“去。”冷霜重重点了一下头,随后便换上了林依凝一直放在床头的衣裙。
“倒是好看多了。”林依凝笑道。
东风楼位于凤鸣街上,共有五层楼,一楼是吃饭的地方,二、三楼是寻歌姬的地方,四楼嘛,就是寻男妓的地方,五楼,就是住宿的地方。
当然,寻男妓可不能明目张胆地寻,这寻法有讲究,到了三楼,朝着老鸪要一壶桃子酒,老鸪便会将那些有特殊要求的客官带至三楼的隔间,为他们挑选男妓。
林依凝估计也是熟客,还没等她要了两壶桃子酒,老鸪便笑着将她们带至一个隔间,不久,两名打扮艳丽的男子走了进来,为她们倒酒。
林依凝见了,咯咯一笑,端起酒便喝了起来。
冷霜倒不习惯身边那男子的味道,她觉得很浓,闻着有点不适,便将头侧向一边,她想起了顾惜柳身上的味道,想起了和他一起的日子,想着想着,便闷声喝起酒来。
林依凝一见,便乐了,“哈哈,是不是现在才想起他的好,叫你跑出来干什么?倘若他现在寻了别的女人,我看你后不后悔。”
“那这样,我就让出去,有什么后悔的。”
“姑娘倒是豁达。”一旁的男人终于插上了嘴。
冷霜转头瞧着他,一身的紫红的衣裳松垮地披在身上,脸上涂着厚厚的粉末,冷霜只是笑笑,没回话,她身体坐得直直的,再看林依凝,她已经和她旁边的男妓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林姑娘,那个小孩,我会帮你留意。”
“当然。查到了重赏。这不是我要查的,是温沦要查的。”
“温沦?他不是在长乐府吗?何来管这里的事?”
“别人就爱多管闲事,我也没办法,大家活着只是为了金缠,对不对。不过,你可别泄露了,否则我不会放过你。”林依凝喝了一口酒。
冷霜完全没心思听他们说什么,喝了一口酒,冷不防站了起来,“依凝,我还是走吧,我要回去。”
“你啊,真是口是心非,走罢。”林依凝笑着朝身边的男人道,“对不住啦,这姑娘想着她的男人,得罪了,以后再会。”说完便拉着冷霜走出了东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