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走后,韩萱垂下眼帘,整个身子软绵绵的,脸色惨白,似乎是吓得一瓶。
若她比她们晚了一步,她便会是下一个冤魂了吧?韩萱拉上被子蒙住头,死死地抓住被角,像是想抓住救命稻草般。
韩萱在害怕中沉沉睡去,直到午膳时分,和她同住的窦漪房和昔日要好的周莹莹端着饭菜进来看她。
窦漪房放下饭菜,看到韩萱蒙头大睡,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萱儿,你这样,会把自个儿蒙坏的。”
周莹莹跟在窦漪房身后,低声对窦漪房说着,“今早之事是怎么回事?林嬷嬷带了那么多人去,却扑了空回来,想来她现在肯定在气头上。”
窦漪房作了个禁语的手势,走到门前,四处瞧了瞧,确定四处无人后,赶紧关上门。
“此事莫要再议论了,林嬷嬷因此事失了体面,只要听到有人议论此事,便会受罚。”窦漪房拉过周莹莹,小声提醒着。
周莹莹点点头,不再作声。
“窦姐姐……”身后传来韩萱颤抖的声音,似乎是在害怕。
窦漪房赶紧跑到床前,心疼地握着韩萱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怎么满头是汗,你哪儿不舒服吗?”
韩萱摇摇头,起身一把抱住窦漪房,激动地说着,“我没有不舒服,窦姐姐,我害怕,你抱着我,好不好?”
窦漪房抬手安抚着韩萱,帮她抚背,像是在安慰,又像是鼓励,“别怕别怕,有我和莹莹在呢!”
周莹莹蹲下身子,抚着韩萱的发丝,“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她们的话,温暖了韩萱的心,只是她还是害怕,这宫中勾心斗角太可怕了,一个不小心就会失了性命。
韩萱把昨晚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诉了窦漪房,窦漪房听后,惊愕得无法言语。她虽知道红菱可恶,可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歹毒。
私闯禁地之罪,可是死罪啊!林嬷嬷带了那么多人去,扑了空子回来,此事不会就这样姑息的。红菱在宫里有靠山,自然可以蒙混过去。她们没有抓到韩萱本人,便不敢对她怎么样。
只是,此事会就此了结吗?
次日一早,林嬷嬷便召集永巷所有的宫人,说是昨日私闯禁地的人找到了,已经畏罪自杀了。
在看到尸体的那一刻,韩萱身子一软,差点晕了过去,幸得窦漪房扶住她,才免于出丑。
这哪是畏罪自杀?明明是找了个替死鬼交差,做给宫中那些主子们看的。
一整天下来,韩萱都在恍恍惚惚中度过。红菱经姑姑恐吓之后,变得异常安静起来,不敢再造次。
此事之大,惊动了宫里的主子们,万般无奈之下,林嬷嬷只好向苏佩说出实情,请她为红菱想法子。
苏佩疼侄女,不愿她进监狱,便想出找个替死鬼草草了事的法子。后宫中,是个有理说不清的地儿,没有人会对一个小宫女的死追究什么的。
韩萱拿着勺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神情呆滞,似乎被今日之事吓得不轻。
窦漪房见她这样,心疼不已,关切的问道,“萱儿,你没事吧?”
“拍”的一声,勺子滑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两人同时被吓了一跳。韩萱慌忙往后推开椅子,蹲下身子,去捡勺子的碎片。
谁知手刚碰到碎片,便擦开了口子,鲜血直流,滴在了白色勺子的碎上,看上去一片鲜红,格外刺眼。
窦漪房蹲下身子,从怀中拿出手帕,把她受伤的手指包了起来。边包边小声埋怨,“怎么这般不小心?萱儿,这宫里事事都是说不清的,你要懂得明哲保身。你再这样下去,被林嬷嬷看出什么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韩萱握着窦漪房的手,像是想寻求安全感,又像是想索取窦漪房的温暖。
“窦姐姐,我不想的,真的不想她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韩萱颤抖着身子抽泣着,眼泪划过眼角,似断了线的珍珠般,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不是你的错,你莫要再自责了。”窦漪房轻轻安抚着韩萱,叹了口气,安慰道。
韩萱还是一直抽泣着,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让人看了心疼,“我现在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那个宫女的死状。她分明是被人勒死,扔进井中的。我好怕,她会不会回来找我报仇啊?”
窦漪房冷声呵斥,“尽说胡话,后宫最忌讳的便是鬼神之说,莫要自个吓自个,自乱阵脚,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的,知道吗?”
韩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惊吓过度的她在窦漪房的安抚中,渐渐进入梦乡。
月光洒在乏着涟漪的湖面上,荡漾出点点亮光,犹如天上璀璨的星星。
一白衣男子站在翠湖边,月光映出他绝美的轮廓,夜风起,墨发扬,白衣飘飘,远远看去,犹如嫡仙般,美得不真切。
男子凤眸中闪着寒光,月光洒在他略显病态的俊脸上,给他苍白的脸染上了一抹柔和的光。他此刻如怀抱冰块,从头冷到脚,连骨子里都是冷的。
前日大婚之夜,他到椒房殿,嫣儿看到他,如同见到毒蛇猛兽般害怕,更让他心疼的是,只要他一靠近,嫣儿便会节节后退。
她才九岁,还是个孩子啊?她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此深宫断送了嫣儿的终身幸福?
他逃离了椒房殿,去了久未开启的禁地,却不曾想遇到了一个知音人。两人相谈了一夜,他从未如此轻松的和一个人谈过心。
他的整个后宫,只会给他无形的压力,明争暗斗不断。此宫中有一个淡泊名利的女子真是难得,只是他也为她的天真忧心。这样的女子,容易遭人算计,前天夜里就是个列子。
今日宫中传出,永巷有人私闯禁地,已畏罪自杀。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心凉到了极点,难道注定,他要孤老终身,连个贪心的人都不能有吗?
男子苦笑着,身子晃了晃,本就身子不好的他,一次又一次的遭受打击,早已是遍体鳞伤。太医们的药,只能治病,哪能治心?他活着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每日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那夜与他谈心的女子,是此宫中唯一个能让他开怀大笑,让他没有压力的人。却不曾想,春光竟是如此的短促,恍若是昨夜梦。梦醒便什么都没了。还未来得及问她的芳名,就匆匆离开了。这一别,便是阴阳相隔。
他的心似乎有只无形的手撕扯着,疼得他连呼吸都是痛的。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