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亮依稀是一间方方正正的屋舍。
屋舍约莫亩地大小,通体以一种灰色的不知名石料建成,看不出一丝缝隙。
屋舍前有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两旁是一排排的竹子,翠色欲滴,刚正不屈。
“这鬼地方竟然会有屋舍?还栽种了竹子,像是有人在居住……”苏扶穿过竹林,沿着小路径直来到屋舍前。
只见那屋舍前挂有一副横匾,上边赫然写着:
坐忘斋。
这、这不是之前在那本怪书上看见的名字么?怎么会和这里的屋舍一样?
苏扶百思不得其解,莫非两者间有什么联系?或者说——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禁翻起了一阵惊涛骇浪,隐隐约约的有些某种明悟,只是那种可能太过于惊世骇俗,他难以置信。
他眯着眼睛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匾额,将它与自己之前在书上所见的笔迹暗自比较。
果然是这样么?
他心中喃喃道。
将遇到的一切点串联起来,那么,便能得出一个答案,这里便是那书中世界!
古时有纳须弥于介子,藏日月于壶中一说,自己前世也听过佛教的“一花一世界”的说法,但也只是野史传闻,是真是假无人得知。
“这……不是梦吧?!”
他想用力掐一把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可又觉得这是个傻办法,多疼啊!
屋舍门前两侧挂着两盏油灯,虽然微弱,却是令人心安。
苏扶走上前去,将手轻轻的放在门上。
这门是木质的,上面还有两枚铁环,看上去倒有八九成新。
也好,若此地主人还在,倒可以向他请教出去的法子;若不在,倒也是个安身立命之所。
他定下心神,叩了叩门。
“笃笃笃!”
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传出去很远。
苏扶等了片刻,见无人回应,不禁皱了皱眉:“果然是没人么?”
他不死心的又试了一次,屋舍内仍然悄无声息,只是灯火通明。
无人,却有灯火。
莫非是出去了?
他甩了甩头,随即推门而入。
门内是一个小院,倒也算宽敞,院子两侧种着着花草,长势喜人。
小院尽头是两块巨大的石碑,石碑呈黑色,屹立在小院中央,再后面则是主人的居所。
苏扶走上前去,见两块石碑上分别写着“藏妖”“净邪”二字。
除此之外,并无它物。
这两块石碑在此是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他摸着下巴沉吟思考。
正在这时,那写着“净邪”二字的石碑突然青光一闪,随即一道娇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狸子,通体灰白,颇为灵性。
这狸子仿佛并不怕生人,见了苏扶也不闪不避,只看了他一眼,目光略带好奇,却又显得疏离。
苏扶觉得好像与它似曾相识,向它友好的笑了笑,那狸子却不搭理,自顾又走到了藏妖碑旁。
那碑上同样光芒一闪,随后那狸子就不见了踪影。
这时,苏扶赫然发现,在那藏妖碑上出现了一道身影,惟妙惟肖,栩栩如真。
是刚才那只狸子!
藏妖,藏妖,顾名思义,里面是一处容身之所,寄居着妖怪,那净邪就是净化妖邪的意思。
先不管它,办正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出去的路,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他感觉呆了不短的时间,五脏庙君也已经要造反了。
他越过石碑,继续向里走去。
门虚掩着,隐约从里面透着暗黄的光,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影子。
“吱呀~”
那门发出一道轻微的声响,苏扶缓缓推门而进。
屋内无人!
苏扶见状,失望之余也松了一口气,主人在固然是好,或许可以从他口中得知出去的法子,但见到那藏妖净邪二碑,他却心中有些不安。
这人竟然专门为妖怪设立石碑,收容它们,全然不似常人一般畏惧,性子实在古怪,难以揣摩。若是碰上,是福是祸还不清楚,更不用说能告诉他出去的法子了。
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案一塌,虽然看上去寒酸,却打扫的极为干净。
书案旁还有两列架子,上面摆满了书。
苏扶随意翻了几本,全是一些稗官野史,经书子集之类的。
他看不懂,但却发现每一书都有翻阅过的痕迹,想来,此地主人时常读书。
架子上没有发现,苏扶只好将目光投向别处。
桌椅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塌上也只有一床薄被,一方枕头,一览无余。
如此,就只剩下那方书案了。
书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样式古朴,看上去颇为不凡。
这大概是主人最值钱的物事了吧?
苏扶无语的想到。
砚台中的墨已磨好,笔架上放着的狼毫还沾着墨迹,像是……刚有人用过?!
可是自己这一路来并没有看见有人,唯有一只狸子,而它很显然并非此地的主人,如果是,没必要放着好端端的屋子不住,非要去石碑中。
他四处扫了扫,发现那案子上还有一摞纸,便走过去伸手拿了起来。
“余,乃应天府上元县人,自幼喜好读书,后参加科举,为官一途上顺风顺水,地位尊贵,后因株连之罪被革职,虽已平反,却终究厌倦官场,遂辞官归隐。”
“辞官之后,余心灰意冷,平日里栽种花草,闲暇之余看些杂书,却不想竟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书中妖魔鬼怪纷至沓来,精彩绝伦之处,叫人拍案称绝。”
“余原以为,妖魔鬼怪均属无稽之谈,可自那一夜开始,我却不得不相信这世上当真有妖魔鬼怪之流……”
这纸上洋洋洒洒数千言,都是讲述生平经历。
“那夜,我见一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遂想将其带回家中,却发现……后来,我与他引为至交好友,常秉烛夜谈,天文地理,王朝更迭……”
苏扶一口气看到最后,终于发现有提到坐忘斋地方,只是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一个“他”,而这个“他”贯穿着事情的起末。
而行文的落款则是:观弈道人。
这位观弈道人究竟是谁不得而知,他并没有透露真实姓名,落款也是归隐后所起的道号。
不过,最诡异的是,这位观弈道人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而几百年过去了,这里依然崭新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