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下,京阳皇城,座座桂殿兰宫熠熠生辉,光彩夺目。这金碧辉煌之间却有一角略显暗淡,此角被青瓦白墙四周围住,白墙上一樘黑色的木门格外显眼,这门上一对暗金色的圆环,细看圆环被条条祥龙雕刻缠绕,精工之极。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向了门环,随着手触到门环,紧接着便是三下扣门之声响起。扣响三声,这只修长的手便离开了门环,只见此人龙眉凤目,玉质金相,身着紫金龙袍,透着一股帝王之气,大楚之地,此等穿戴气质除了楚国君王再无二。
楚王扣门之后,便恭敬的在门外等候,过不多时,门自行开了。楚王推开木门进入其中,一座二层青石瓦房映入眼帘,房前是一颗躬身的苍劲老松。这围墙之内本就范围不大,这一房一树便占据了大半的空间。空余的院落地面上覆满了白石,白石之间有零星青石,青石排布成人字,沿着那一撇可由院门走到房门前,而沿着那一捺则可由院门走到一枚玉石前。
楚王进门之后,则是沿着青石走到了那枚玉石前。这玉石淡淡的翠绿,其中夹杂着零星几道褐色纹路,实乃浑然天成之物。此时,在这浅翠之上盘坐着一个鹤发白须,满脸皱纹的老者。这老者闭目盘坐,无声无息,静如这坐下玉石。
楚王来到这老者前,躬身行礼并恭敬的道:“老祖宗,项渊前来拜见。”
随着话音落下,这老者睁开了双眸,只觉暗暗一道精光从眼眸四射而出,瞬间便觉眼前老者奕奕矍铄。现出的这一双深邃的眼,也似能洞察秋毫,看穿一切。
老者看着楚王,楚王躬身低着头。老者开口,一阵沧桑雄浑的话音便传入了楚王耳中:“来此所为何事?”
楚王恭敬的回道:“老祖宗,您闭关前同项渊说,今日来此找您。”
老者瞬间面露笑意,脸上带着和蔼,道:“一把年纪,老糊涂了。”
楚王依旧恭敬,应道:“老祖宗,您说笑了。”
这时,老者起身扶起楚王,而后向着房门走去,同时边走边道:“来,品一品我一个时辰前泡的茶。”
楚王跟在老者身后,心想:“若按常理,茶泡一个时辰,怕是有些过了。但老祖宗,一定自有深意。”
楚王跟随老者进了那青石瓦房,房门开启那一刻,便闻到一阵浓浓茶香。随着香气沁入心肺,楚王瞬间便觉得心目清明。
来到屋内的二人,对着跪坐于一张木制地桌前,桌上放着一个紫砂茶壶,两盏茶杯。老者将两盏茶杯倒满了茶,便示意楚王品尝。楚王恭敬回了一礼,便拿起茶杯抿下一口。随着茶的入口,瞬间一阵清香自嘴里散开,充斥全身,渗入骨髓。楚王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只觉此时已置身自然,一时间鸟语花香环绕。过了良久,随着茶香渐渐散去楚王才缓缓睁开了眼,随即便叹道:“老祖宗,此真乃琼浆玉露啊。”。
就在楚王仍意犹未尽之时,身体内突然一阵阵难忍的疼痛袭来,只觉五脏六腑似是在扭曲移位一般。痛苦让时间过得很慢,不知过了多久,楚王才渐渐平复。此时楚王喘着粗气,额头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落,虽疼痛已经消散,但刚刚的感觉还未散去,豪不夸张的说刚才的经历可谓是九死一生。当真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这时,老者不紧不慢的道:“这茶叫”珍绝,极尽美好之后便是极尽苦痛。此茶世间罕有,若是它不那么珍稀,这世上怕是会有很多人会为了这短暂的极尽美好而一次次的喝下去,哪怕是承受这肝肠寸断之痛。”
老者顿了顿,随即笑着道:“项渊,你是否愿意以这难以承受之痛,换这短暂的极尽美好呢。”
楚王此时已经缓和,斟酌片刻,而后道:“老祖宗,项渊这次是真的不知。”
老者眼炯如炬,看着楚王道:“不知便是在犹豫,你心底憧憬这极尽的美好,但你心中也知这是污羹害人之物。坏和好之间,人们自然会期许向好。在这天地间,偏偏是万恶之中永远有勾魂摄魄的极尽美妙,而这极尽的美妙便是万恶的源头,倘若犹豫不决终会堕入这恶中。所以方才你的犹豫便是愿意。”
楚王听了这娓娓而来的大道,只觉瞬间明悟,思索片刻道:“老祖宗让项渊今日来见,实则是为项渊解这赤疫灾祸的原起。”
老者淡淡的道:“那西方供上的金玲便好似这珍绝茶。”
楚王登时恍然大悟,随即道:“老祖宗,这疫病的便是金玲美妙之后带来的苦痛,都怪项渊听信了妖言。”
老者又悠悠的道:“此乃天定命数,楚也需此一劫。此番道理若你后人亦可参悟并做到,楚也定会恒久。”
老者一番言传身教,让楚王受益匪浅。楚王此时也唯有起身,躬身行礼,方能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项渊在此代表大楚叩谢老祖宗,楚和项家生生世世都无以为报。”
老者摆了摆手,悠悠的道:“三百余年了!一切皆为定数,楚有定数,老朽也有定数。楚能有此长久,亦是历代楚王皆贤明换得,这是楚地应有之福。好了,项渊,你走吧。”
楚王的话到嘴边,刚要开口便收了回去,随即恭敬的躬身道:“是,老祖宗,项渊告退。”
……
凤鸣峰直插云霄,穿越了云海别有洞天。穆长风上了这仙山已有三日,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即逝,这三日穆长风整日泡在书院,畅游书海收获颇丰。
此时已至深夜,万籁俱寂,穆长风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明日一早便要同吴立一上山拜山门,这让穆长风期待万分,欣喜万分又担忧万分。喜悦的是离自己多年的梦更近了,担忧的是怕自己最终会告别修行一途。
思绪万千,夜不能寐的穆长风索性从床榻上爬起,去了后院。站在院落的穆长风仰望星空,也许是山峰高耸的原因,显得天上星辉格外的灿烂,星河格外的耀眼,明月格外的皎洁。看着当空的星河皓月,穆长风一时间心生对家的思念,暗暗自语道:“不知爹这几日过得怎样。要是真的踏上修行一途,孩儿今后怕是不能常伴您左右了。孩儿待这边安稳之后就回家看您。爹,原谅孩儿的不孝,下辈子还做您儿子,孩儿一定好好尽孝。”,想到这穆长风不由得鼻子一酸。
平静片刻后,穆长风抽了抽酸楚的鼻子,然后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前的玉扳指。这让人舒爽的冰凉,穆长风早已习惯,接着他摘下了这玉扳指项链,将这翠玉放在手心,仔细端详,暗暗心中吟道:“金乌西下终有时,风起九曲云飞扬。天地转合轻烟逝,谣歌咏叹苍穹间。”
就在穆长风思索着这四句话是何意之时,玉扳指突然闪了闪光,随即又恢复如常,穆长风赶紧将它掐在指尖,抬头映着月光仔细查看,但依旧是看来看去也看不出有何玄机。穆长风只能摇了摇头,又将扳指项链戴回脖子上。
这时,院落中飘来阵阵夹杂着自然香气的清风,这清风让人清透舒爽的同时,也为穆长风带来了困意。随着风过,穆长风打着哈欠,回到了屋内,再次躺在了床榻之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
伴随着一阵扣门声,穆长风缓缓的睁开了眼,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随即猛地从床榻上坐起,心想:“今日要拜山门,怎还能如此酣睡。”,想到这,赶紧下床跑向门口,随着房门打开,便看到吴立带着那让人充满暖意的笑颜道:“长风师弟。”
穆长风急促的道:“师兄,是不是长风贪睡勿了时辰。”
吴立笑着道:“长风师弟放心,天刚刚亮,时间还早。我突然想起一事,这才早早来找师弟了。”
穆长风顿时松了口气,随即问道:“师兄,所谓何事?”
这时,吴立从袖口翻出一枚小铜牌置于手掌上,对着穆长风道:“师弟,可有这星牌。要上山门必须得有此铜牌,若没有,我得赶快为师弟准备。”,穆长风仔细看了看吴立手中铜牌,见这铜牌精致,面上刻着五刻星。
这铜牌穆长风自然认得,与那引他上山求药老者给予的铜牌一模一样,此外穆长风来去仙山也是用了这铜牌。
这时,穆长风手一翻一枚同样小铜牌出现在手上。这让吴立有些惊讶,但并未过多的过问,于是道:“长风师弟果真是由此星牌。”
穆长风点了点头,恭敬的道:“多谢师兄,一直为长风费心。”
吴立笑着道:“师弟哪里的话,应该的。长风师弟,你先收拾打点一番,晨功之后,我们便上山。”,说完吴立便先行离开了。
清晨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启程的时间到了。映着朝阳的霞光,穆长风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同吴立一同踏上了上山之路。
……
摘星阁皑皑雪顶,白石砌成的三层瑶台楼阁,简约恢宏,在白雪的映衬下,亦凸显其典雅。
楼宇大殿之内,有一个老者同一中年男子在其中,那中年男子面相平平,亦无任何特征,而那老者确是鹤发童颜,道骨仙风。这老者若是穆长风见了一定认得,正是那位指引他拜山求药,并邀他入阁修行的高人。
二人立于空旷的殿内,那面相平平的男子,率先开口道:“阁主,为何您一定要让那孩子入我门中。虽说这孩子心性过人,但这全身经脉闭塞不通如何救得。”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化神池。”
听了老者的话,那中年男子万分惊讶,随后便摇了摇头,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