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尚不知道,柳姨娘已经将今日受的屈辱记在她头上了。不过,即使是知道了,她也是不在意的。
苏婉怀抱着尚浅夕,看向南面的方向,不言一语。
“夫人,起风了,披件衣服吧。”顾嬷嬷走过来,满眼的心疼。心里却也为夫人叹息,若是没有当年那事,夫人现在也不会这样吧。
“若是没有夕儿,我想,我早就去了吧。”苏婉站在窗前,眼神空洞,声音明明近在耳边,却又仿佛是隔了千山万水般悠远。
“夫人,您可莫要做傻事啊,您还有小姐呀。”顾嬷嬷突然惊慌失措了,她从苏婉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绝望和悲凉。
“你放心,我还能撑住。”苏婉淡淡一笑,“我还没有那般脆弱。”
听到这话,顾嬷嬷这才放下心来。
“夫人,过些时日,等您身子好些了,咱们就去万福寺吧,为您,也为小姐祈个福。”
“好。”
苏婉将尚浅夕放在摇篮中,看了她一会儿,缓缓道:“我总觉得,他还活着……”
“夫人!”顾嬷嬷谨慎地看了一下周围,小声说道:“小心隔墙有耳,切记莫要大意呀。”
“罢了,都已经过去了。”苏婉转身走出房间,“既要祈福,该是准备些东西了,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备着,心诚则灵。”
看到苏婉不再提及,顾嬷嬷松了一口气。
那个人,可是整个太傅府的大忌啊。
苏婉站在小库房里,细心挑选着祈福时要用的东西。夕儿太小了,这个时候祈福是最好的时机,她须得精心挑选。
“夫人!夫人!”
苏婉转过头,手里拿着挑好的布匹,看着风风火火跑向她的顾嬷嬷。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夫人!您快去瞧瞧小姐,小姐不对劲!”顾嬷嬷来不及喘气,抓着苏婉的袖口疾道。
苏婉瞬间犹如雷劈里一般,愣了一下,慌忙跑回屋内。
还没到屋子,就听见尚浅夕哭泣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声音小小的,似乎是有人掐住了喉咙,声音极弱,听起来就像是快要断气了一般。
苏婉的心瞬间被揪起来了。
跑进屋子里,抱起尚浅夕。小小的孩子,脸色已经有些发紫了。
“大夫呢?怎么还不去请大夫?”苏婉怒目圆睁,完全没有了昔日的温和。
“回……回夫人,已经去请了。”一个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夫人!”青禾跑了进来,“老爷不准我们去请大夫,说是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宜招大夫上门。”
“好!好!”苏婉不怒反笑,“好一个尚云景,当真是狠毒!”随后,朝着跪在地上的丫鬟道:“你先下去,将所有人叫到院子里候着!”
说着,就伸手点了尚浅夕的几处穴道。
“夫人!”顾嬷嬷跟进来,提着一个小箱子,“老奴想着,这些东西夫人该用得到,所以就擅做主张拿来了。”
苏婉将尚浅夕放在床上,伸手接过箱子打开。只见里面都是瓶瓶罐罐,还有银针。
拿起银针,飞快地在尚浅夕身上扎了几针,尚浅夕脸上的紫色褪去了,哭声也渐渐停止。
“呼——”顾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夫人会医术,否则的话……”
“他们大概没料到我会医术。”苏婉收起银针,“若是他们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对付我们,只是苦了夕儿,还这么小,就要遭这些罪。”
“夫人,小姐她,究竟是怎么了?”顾嬷嬷甚是不解,“看这样子,似乎也不像是中毒啊。”
“那是紫草之毒。”苏婉爱怜地抱起尚浅夕,抹去小脸上还挂着的泪珠,看到她睁着哭得发红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苏婉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悔意,“我原以为,他们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伤害我们,倒是我小瞧了他们。”
“夫人,现在该怎么处理?”顾嬷嬷道:“这毒,怕是那位派人来下的,我们要出手吗?”
“当然。”苏婉眼中生出一道狠厉,“我原以为,我这般委曲求全,他们改收敛一些了,没成想,竟越发大胆了。这次,竟将毒手伸向了夕儿!我不会再容忍。”随即看向顾嬷嬷:“你且附耳过来。”
顾嬷嬷依言附到苏婉耳边,听她细细安排。听罢,点了点头,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所有东院的丫鬟婆子都站在一起,正窃窃私语着。
“方才,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吧。”顾嬷嬷看了一眼众人,“也不知是哪个黑心人,竟敢给小姐胡乱喂东西,险些将小姐呛死。夫人大度,念在你们伺候了一场的份上,不会迁怒旁人。只要那个人肯站出来,其他人都无事。”说着,眼神瞬间犀利起来,“那个人是谁?”
丫鬟婆子们左看看右看看,不见有人出列。
“好,有骨气!”顾嬷嬷眯了眯眼睛,“既然那个人不肯主动站出来,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青卉看准一个人,眼看顾嬷嬷说的话不管用,立刻走了过去,从人群中将她揪了出来。
“秀儿,你可知罪?”顾嬷嬷盯着她,怒声道。
“顾嬷嬷你这是在说什么啊?”秀儿脸色瞬间变白,“我自来到这院里,就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你怎么能凭空污我清白?”
“还嘴硬?”顾嬷嬷走过去,狠狠地在秀儿脸上扇了一巴掌,“夫人待你不薄啊,你怎么忍心伤害小姐?”
“顾嬷嬷,你莫要再污蔑我!”秀儿的脸,瞬间肿了一块,“不要以为你是夫人身边的红人,便能在这院子里耀武扬威!大家都瞧瞧,这顾嬷嬷,仗着自己在夫人面前受宠,竟要生生将这污水泼在我身上!我不受信任,如今遭受这种污蔑,倒不如死了算了。”说着,就要撞墙自尽。
听完秀儿的话,院子里的人看着顾嬷嬷的眼神都变了。
“好一个凭空污蔑!”青禾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秀儿,手中拿着一块帕子道:“那我倒要问问你,这帕子,为何会掉在小姐身边?”
秀儿看到帕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这是我前些时日掉的,没成想竟在小姐那里。”秀儿直视着青禾道:“莫非,凭一个丢失几天的帕子,就认定是我做的吗?”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顾嬷嬷冷笑道:“你可知,一刻前,碧儿刚刚才打扫完屋子,怎么就没拾见这帕子?”
闻声,一个丫鬟走了出来,“是的,一刻前,我和春桃奉命将小姐的屋子仔仔细细打扫一遍,未曾见过这帕子。”
“也就是说,这帕子,是在碧儿她们打扫完屋子之后,才掉在屋里的。”顾嬷嬷看着秀儿,见她脸色更苍白了一些,接着道:“还有,这帕子上沾染上了前厅的三日醉,我记得,今天院子里,只有你一人奉命去了前厅吧。”
秀儿终于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原本不欲追究你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苏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夕儿,你触了我的逆鳞,便要承受代价!顾嬷嬷,将她拉出去,杖毙!”
“是!”顾嬷嬷依言,将秀儿拉了出去。
“夫人——秀儿是被逼无奈呀,夫人——求求您放过我吧……”
秀儿哀求的声音越来越远。
“日后,谁若是再敢对夕儿存坏心思,就是今日秀儿的下场!”苏婉的声音里,充满了威严。
众人都沉默了,没想到向来温和的夫人,竟会这般狠绝,以往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终于是淡去了。
西院。
“夫人!”方嬷嬷走进屋子,走到正在喝茶的柳姨娘身边道:“刚才东院传来消息,秀儿被杖毙了。”
“什么?”柳姨娘愣了一下。
“是苏婉亲口吩咐的。”方嬷嬷低声说道:“她以为是秀儿给那丫头喂了不干净的东西,呛住了,没查出来是毒。”
“没想到,那个贱人竟会如此果断。”柳姨娘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这次算她走运!告诉他们,暂时不要再有动作了。皇上很重视老爷,府里不能有不好的消息传出去,否则会影响老爷的仕途,就让他们母女呆在那个破院子里吧。”
待老爷的位置稳固了,就该是这太傅府换女主人的时候了。
柳姨娘眼里划过一丝戾气。
苏婉,就且让你们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