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浅夕一个人走在回锦州的路上。
之前,她走这条路时,是南楚毅御剑带着她的,一路上倒也不觉得漫长,如今,她自己一个人走,无法御剑,倒显得这路似乎是没有尽头一般。
走了整整半个月的路,日日风餐露宿,尚浅夕才回到了锦州。
站在锦州城门口,尚浅夕感慨万千。
自己才五岁,却已经经历了别人五十年都不一定能经历的,这算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回到别院,顾嬷嬷和银心看着眼前身材瘦小、衣衫褴褛的尚浅夕,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小姐,你是去学医术的呀?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顾嬷嬷抱着瘦骨嶙峋的尚浅夕,哭得一塌糊涂。
“呜呜——小姐,你难道不是去学医的,而是去行乞了吗?”银心哭得一抽一抽的,站在顾嬷嬷身边,小手紧紧拽着尚浅夕的衣角。
“我没事……”尚浅夕刚想解释,就见顾嬷嬷翻开了她的衣服。
“呀!小姐,你这身上是……”顾嬷嬷一脸惊恐地看着尚浅夕的脊背,刚才她抱着小姐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摸着有些湿漉漉的,触摸时,小姐的身子一僵,低头看时,手上全是血,顾嬷嬷的脸色瞬间青白一片:“天哪!他们……他们是虐待小姐了吗?”
本来就哭着的银心,看到尚浅夕身上的伤,哭得更厉害了。
顾嬷嬷赶紧将尚浅夕带回了房间,叮嘱几个老婆子烧了些水,又让银心上街去买些药。
“早知道送小姐去那里是要受罪的,老奴就是死,也不会让您去的啊。”顾嬷嬷一边流眼泪,一边将尚浅夕身上已经跟伤口黏贴在一起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揭下来。因为受伤时候有些久了,衣服几乎已经和血肉长在了一起,微微一碰,尚浅夕就痛得身体发抖。眼见尚浅夕抖得愈发厉害了,顾嬷嬷的眼泪也越来越多。
“嬷嬷……”尚浅夕小脸白得几乎透明,随着顾嬷嬷的动作倒吸着冷气,“我没事,你放心弄吧,不用管我。”
“那些杀千刀的,他们怎么忍心啊。”顾嬷嬷絮絮叨叨地骂着天澜宗的那些人,“枉老奴还以为那个南楚毅可信,把小姐交给他带去了,要早知道这样,老奴就随你去了,有老奴在,他们也不会将小姐欺负成这样。”
“噗嗤——”尚浅夕忍不住笑了一下,“人家都是修仙问道的,嬷嬷去了,要怎么帮我?嬷嬷可能打过他们?”
“打,嬷嬷肯定是打不过的,但嬷嬷能把他们说死。”银心正好回来,提到了尚浅夕的话,笑着回了一句。
“你个小蹄子。”顾嬷嬷笑骂银心一句,“还不快去厨房里熬药?”
“好嘞。”银心笑了一声,跑了出去,却在拐出院子的时候,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小姐难得笑了,她又怎么能当着小姐的面哭呢?
老婆子们将水烧好,搬进了室内。顾嬷嬷帮着尚浅夕细细地清洗了一遍身体。洗罢,银心就端着药进来了。
“小姐,快趁热喝了吧。”银心小心翼翼地将药碗放在了尚浅夕床边的小柜子上。
“好。”尚浅夕也不扭捏,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很快,在药的作用下,尚浅夕就睡着了。
奔波了半个月,终于能安安心心地睡一觉,尚浅夕的嘴角也带着满足的微笑。
“银心。”看着尚浅夕睡熟了,顾嬷嬷将银心叫出了屋子。“小姐受伤的事,你去叮嘱那些婆子,千万别泄露出去。”
“为什么呀?”银心很不明白,小姐受伤了,不是更应该让京城太傅府的人知道,好派人来照顾小姐吗?
“你呀。”顾嬷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要我说你什么好?小姐受伤的事一旦传出去,我们要怎么解释缘由?小姐去学医的事能抖出来吗?一旦让京城里的人知道了,他们还能坐得住吗?你可别忘了,小姐还担着“目不识丁”的名头呢?”
银心缩了一下,她差点忘了,要是真像嬷嬷说的那样泄露出去了,小姐还能活吗?
顾嬷嬷看着银心,心里止不住叹气。银心还是太嫩了些,毕竟才五岁,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看来,得再好好磨练一下这丫头了,否则,不仅是她,连小姐也是要吃大亏的。
第二天醒来时,尚浅夕觉得身上的疼痛感消失了很多。
尚浅夕看了看身上的伤口,心想,果然是没有好好护理,才让伤口愈发严重了。抬头看向窗子,只见一缕阳光透过窗缝透了进来。
看来,今天是一个晴朗的早上呢。
起身走到院子,环顾四方,没有见到顾嬷嬷,也没看见银心。叫了一个老婆子过来,才知道顾嬷嬷带银心出去了。
算了,有顾嬷嬷在,想必银心也不会出什么事。
尚浅夕想着,又忍不住犯困起来,走向了屋内,躺下很快又睡过去了。
集市上。
“嬷嬷,为什么要带我出来啊?”银心挎着一个菜篮,跟在顾嬷嬷身边,“小姐一个人留在别院,恐怕不好吧?万一需要我呢?”
“你先别管小姐了。”顾嬷嬷不理会银心,只管往前走。
“嬷嬷……”银心很奇怪,嬷嬷今天一大早就把她叫起来了,说是有事给她安排,结果就带她来了集市,难道给她安排的事情就是买菜吗?
“银心,你先别管那么多,跟我来,我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吗?”顾嬷嬷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银心,“小姐现在今日不同往昔了,你贴身伺候着,就更要打起精神来,但你还是个孩子,所以,我寻了户人家,是曾经在宫里头待过的,我让她带带你,你多学点,以后还能帮得上小姐。”
“那我这段时间岂不是就不能跟小姐在一起了?”银心眼眶红了,“嬷嬷,银心不想离开小姐。”
“唉,我也是为了你们的未来考虑啊。”顾嬷嬷叹了一口气,“小姐不可能永远待在别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回京城了,不提前准备着,咱们回去,还能有活路吗?”
银心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嬷嬷带着她寻到了一户人家,进去后,将银心交给家里的女人,就出来了。
回到别院时,已经快正午了。
见到尚浅夕还在睡觉,顾嬷嬷心里是喜忧各半,喜的是小姐的情况越来越好了,忧的是唯恐这些伤口会留下痕迹,毕竟身上有伤疤的女子,是会被夫家诟病的。她们小姐本就不讨喜,若是身上留了伤疤,还不知道太傅府里的人要怎么欺负她呢。
尚浅夕醒来时,就看见顾嬷嬷坐在她身边唉声叹气。
“嬷嬷。”尚浅夕坐了起来,“银心呢?”
“我将她送出去了。”顾嬷嬷将方才集市上的事情细细道给尚浅夕,罢了说了一句:“小姐莫要怪老奴多事,老奴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尚浅夕点了点头,她明白,她一个五岁的孩子,现在还能做什么呢?自己身边的人强大起来了,她才能安心不是?
想到太傅府,她就想到了她娘亲,不知道她娘亲是不是真如苍寂他们说的那样还活在世上。苏婉的事情,尚浅夕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是她不相信身边的人,只是她觉得,在真相未明之前,还是不要给大家太多希望,万一希望变成了失望,那又该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