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是个多雨的月份,整个西华,接连下了好几天的暴雨。若是放在平时,好雨贵如油的话,这些雨还能使人心情愉悦些,可放在现在,带给西华百姓的,就是祸非福了。
皇宫,勤政殿。
“众位爱卿,还有何事要启奏的?”
朝堂上,处理了一早上的政务,夏侯殇有些疲倦了,自从他受伤后,似乎整个人就精神不济,干什么事都没有热情,病恹恹的。今日处理完那些琐碎的杂事,头又有些痛了。
“回圣上,臣有本启奏!”御史曹郁上前一步,“圣上,衡州因连日的暴雨,已经产生了洪灾,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但地方官员却中饱私囊,恶意私扣粮食,将陈年旧米发给百姓,致使百姓生病,哀声载道!据臣所知,此次洪灾,还有曲涯县一处桥梁断裂,伤人致死,导致曲涯与外界失联,曲涯受损程度根本无人可以知晓!臣叩请圣上严查此二事,还百姓一个公道!”
“曹大人!”薛丞相出声道:“洪灾乃是天灾,无人能阻止,据你所说,衡州已经受灾十分严重了,可京城这边还未收到任何急报,不知,曹大人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丞相大人,一连多日的暴雨,对百姓的收成极为不利,衡州地势偏远,京城有时难以顾及,但据臣所知,已有衡州灾民在向京城这边逃难了,我们不能不防啊,若是我们明知会有巨大的伤亡而不提前做好准备,岂不是会寒了百姓的心?”曹郁一脸的愤慨,他是朝中所剩不多的只忠于皇帝的大臣,为人性子执拗,刚正不阿,是个软硬都不吃的人。无论是太子的拉拢,亦或是夏侯霖的示好,他一概不理,在夏侯殇心里,他还是很占分量的。
“曹大人未免太杞人忧天了。”工部尚书嘲讽道:“还不知道会如何,就奏请圣上处理,岂不是欺君吗?”
“何中杰!曲涯县的桥梁因何断损,你有胆量解释给圣上听吗?”曹郁气得跳脚,暴脾气立刻上来了。
“曹郁,你莫要血口喷人!”工部尚书急了,“曲涯的桥,与我有何关系?圣上,您可莫要听曹郁的片面之词,臣冤枉啊!”说着,何中杰就跪了下去。
“曹爱卿。”夏侯殇看向了曹郁,“你要作何解释?”
“回圣上,前些日子臣就已听闻曲涯受灾,因曲涯近年来都有些旱情,难得今年有雨,臣原本是以为这是百姓之福。岂料得知桥梁损毁之事,顿觉蹊跷。按我西华的规定,桥梁建造必然是优先考虑防御洪水,但怎么会有因洪水而断损的桥,于是臣斗胆翻阅了曲涯造桥时的记录,细查之下发现存在巨大问题,不知何大人能否为曹某解答?”
“曹大人,你乃是御史,有何权力翻阅我工部的记录?”何中杰脸色瞬间苍白了些许,却还是恼羞成怒道。
“若非曹某翻阅,又怎会知道何大人当年私扣建桥银两的事?”曹郁说罢,跪在了地上,重重地朝着夏侯殇磕了一个头,“圣上,臣自知有所僭越,但请圣上看在黎民百姓的面上那个,彻查此事!”
“圣上,臣冤枉啊!”何中杰也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曹爱卿,你既说你察觉到不对了,你就说来让朕听听吧。”看到底下的大臣有要吵起来的趋势,夏侯殇的头更疼了。
“回圣上,据臣所查,五年前圣上特批五千两白银修建此桥。可臣查阅了银两的使用记录,里面的记账十分精细,将每一小项也都记录在册,或许,何大人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私扣银两才这般所为吧,记录的又多又细,旁人查起来的时候也会没有耐心查完,进而漏掉。可臣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将每一项所用的银两加了起来,总共是三千七百六十五两,请问何大人,这剩下的一千多两银子,去了何处?”
“这……”何中杰越听脸色越白,直到曹郁说完,他已经冷汗淋漓了。
“混账!”夏侯殇狠狠地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脸色很是难看。
五年前,何中杰就已经胆敢私吞白银千余两,那现在呢?这些年来,工部拿着朝廷下发的银两所做的事情,遍及整个西华,还有多少工程,都像曲涯县这般中饱私囊了呢?如此看来,西华潜在的危机似乎又多了几分。
“圣上,饶命啊。”何中杰将头叩在地上,看来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啊,只能求圣上开恩,免于一死了。
“传朕旨意,工部尚书何中杰中饱私囊,祸乱朝政,其罪当诛!念其多年在朝,尚有功劳,故罪不连坐。将何中杰拉下去,明日午时斩首示众!”夏侯殇怒斥道:“朕倒要看看,这朝里,究竟还有多少个蛀虫?”
底下的臣子都吓得跪在了地上,不敢答话。
夏侯霖心中暗喜,何中杰走了,工部尚书之位就成了香饽饽,这些年太子也从中捞了不少,如果能拿下这个位子,对太子而言,是斩其一臂,对他来说则是利大于弊。
夏侯霆面如铁色,何中杰是他党羽下的重要一员,多年来对他的帮助也很大,现在舍了,他会有更大的损失,但此时父皇正怒火中烧,看来此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看来,他也只能舍了何中杰,只是这工部尚书的位置,还需找一个他的人来担任,万万不可落入夏侯霖的手里。
但是,他要如何开口?
夏侯霆用眼神示意薛丞相。薛丞相微微点了点头,面朝夏侯殇道:“圣上,何中杰一死,工部尚书之位就有所空缺,不知圣上要作何安排?”
夏侯殇看着底下跪在地上的这些臣子,其中还包含着他的几个儿子。他的儿子们在打什么主意,他是一清二楚的。眼神转了一圈,夏侯殇看向了今年的新科状元贺道元,他是当朝大学士贺乾的孙子,祖孙两人都是直脾气,一心忠于圣上,不为外物所动,目前为止还没有被任何人拉拢。
“贺道元,朕擢你为工部尚书,日后统领工部,你可有异议?”
“臣没有异议,谢圣上赏识!”贺道元起身,走到朝臣中间,恭敬地下跪行礼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声,夏侯霆和夏侯霖的心里都一冷,贺道元任了工部尚书,看来,工部日后就难以拉拢了。
夏侯殇扫视了底下所有人的神色,眸子深处的冷意渐浓。他还没死呢,这几个儿子就已经开始结党营私了,看来,他是时候清理一下朝中的那些个蛀虫,为下一任君王铺路。
夏侯殇视线所及之处,朝臣都感觉自己的背上一冷,不由得抖了一下。
夏侯霖垂下眸子,心里思绪万千。
看来父皇是要开始清理朝政了,得约束一下手下的人,也是时候给予太子沉重一击了。
走出勤政殿时,夏侯霆松了一口气。何中杰的死,虽然他失了一臂,但未让父皇迁怒于他已实属难得,看来,很多事情都要从长计议了。眸光看向正走出勤政殿的夏侯霖,夏侯霆的眸光冷了几分。
夏侯霖,你别得意,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