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后之事,让整个后宫噤若寒蝉。
夏侯霖已经一个多月未曾来过后宫了,后宫的女人们虽然怨恨,却也无可奈何。
银心坐在自己的偏殿里,手中的茶早已凉透。
“娘娘,进去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贴身宫女绣竹劝道。
“大皇子呢?”银心声音平淡地问道:“文皇后一死,怕是那孩子,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吧。”
“娘娘,你为什么不去求圣上,把大皇子要回来自己抚养呢?”绣竹苦口婆心道:“不管怎么说,大皇子都是您生的呀,过继的母妃又怎么会比生母更疼孩子呢。”
“本宫能怎么办?”银心情绪有些激动道:“当时是太后亲自将大皇子从本宫身边带走的,如今,本宫要如何跟圣上开这个口呢?”
“大皇子现在过的一点儿都不好啊,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看起来却和七八岁的孩子没有什么差别,可想而知,大皇子这些年过得有多么凄惨。娘娘,再怎么说,大皇子都是从您身上掉下去的肉呀,您难道就不心疼吗?”绣竹说着,早已是眼泪汪汪。
“怎么会不心疼。”银心擦了一把眼泪,“本宫很后悔,当初,本宫背叛了小姐,这都是报应啊。本宫明明知道,小姐是爱圣上的,可本宫还是答应了圣上,成为他的眼线,监视着小姐的一举一动,换取自己成为他的女人。本宫原以为,他那么爱小姐,做他的女人,一定会很幸福。可是,结果呢?本宫如愿了,成了这后宫里的一人,还为他生下了大皇子,可是,本宫换来的,不过是孤寂一生罢了,若早知如此,本宫当初便不会背叛小姐,可是,这一切,本宫明白得太迟了……”
“娘娘……”绣竹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只能跟着她一起掉眼泪。
另一边。
阿旗朵躺在床上,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怎么样?圣上,肯来看我吗?”阿旗朵强撑着问道。
身边的宫女们都低着头,不敢答话。
“果然吗?”阿旗朵自嘲一笑,“当初,他娶我,不过是为了北辽的势力罢了,他登基后,北辽于他已无用处,再加上木丹部落衰落,我自然就更没有用了,所以,他连来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娘娘,或许,圣上只是最近朝政繁忙,没有闲暇功夫吧,您毕竟是贵妃娘娘,怎么会不受宠呢?”宫女毕恭毕敬道。
“贵妃娘娘?”阿旗朵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不过是他做给旁人看的罢了,想让让所有人以为,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整个后宫谁不知道,本宫担着这贵妃的名头,活得还不如一个嫔!本宫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是他纵容那些女人害死的,本宫就算是死也会永远记得!”
“娘娘慎言,隔墙有耳啊!”
“慎言?本宫一个将死之人,还怕什么?”阿旗朵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鲜血,撕心裂肺道:“夏侯霖,我阿旗朵诅咒你……此生此世,断子绝孙!”说罢,便气绝身亡。
夏侯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眉头皱了一下,又听闻阿旗朵的诅咒,一怒之下,命人将其挫骨扬灰,以消心头之恨。
夏侯霖紧皱着眉头,他的子嗣本就不多,除却银心为他生的大皇子,也就只有当初的玉侧妃、现在的玉妃为他生了一个女儿,还有就是宫里的一些女人,生下的三女一子,似乎,他的儿子真的很少。
阿旗朵腹中的孩子,是他授意当时得宠的祥嫔,给她送去了一碗填了大分量红花的安胎药,把那个七个月大、已经大致看得出模样的男婴打了下来,为的就是向北辽的新王示好。却没想到,自那以后,他的儿子,就越来越少了,就算他日夜宠幸不同的女人,但能怀孕的,却寥寥无几。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文皇后有喜时,他比谁都高兴,因为若是文皇后生下儿子,那就是西华的太子,他日后亲自教养那个孩子,其他的妃子,不生也罢。但他实在没有想到文皇后腹中的孩子,竟然不是他的!他险些,就让一个野种做了这西华未来的皇帝!一想到这里,他就冷汗涟涟。
如今,他也无力再生养了。因为他的身体,早已经不行了。
几年前,他出巡遇到一个风尘女子,生得竟与尚浅夕一般无二,他不顾一切,将那女子带回了皇宫,日夜恩宠,甚至都有立她为后的打算。谁知,那女子竟是他那个一向不理朝政的五弟派过来的细作,为了接近她,那女子不惜忍受削骨换皮之痛,将面容变得与尚浅夕无二。入宫后,更是借着他的宠爱,给他下了药,绝了他的子嗣。待被发现后,那女子便烧了寝宫,葬身在火海之中,死无全尸。而他的身子,却是无论如何也治不好了。
如今,他想着他唯一的两个儿子,大皇子生性怯懦,生母银心又是奴婢出生,实在无法担得起太子之名;而另一个儿子,今年五岁,却被其母杨妃宠得无法无天,打杀奴婢都是常有的事,他又怎么敢把后位交给这样一个孩子?
夏侯霖头疼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太后寝宫里。
苏清韵看着跪在她身前的母女俩,心里闪过万般思绪。
玉怜惜跪在地上,身边跪着的,是她已经十四岁的女儿夏侯姝。姝儿已经快要及笄了,圣上却有意送她去北辽和亲,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接受得了?
“这件事情哀家也无能为力啊。”苏清韵无奈道。对于玉怜惜,她是打心底里喜欢的。夏侯霖后宫里面所有的女人,她也只喜欢文皇后和玉怜惜两个人罢了,如今文皇后做出那种事情,她已对她没了情意,唯一剩下的玉怜惜,她自然是上心的。可如今夏侯霖膝下无太子,朝局不稳,除了和亲北辽,现在的西华,已经无路可走了。
“太后娘娘,您最疼姝儿了,就请您帮帮忙吧。”玉怜惜哭道:“臣妾侍奉圣上十几年,除了姝儿,就再也没有孩子了,臣妾知道,圣上不愿让臣妾受孕,早就给臣妾服下了绝子汤,臣妾不恨圣上,只求太后娘娘帮忙求求情,别让姝儿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臣妾就别无所求了!”
苏清韵叹了一口气,不再理会玉怜惜,摇着头走进了内殿。
玉怜惜被夏侯姝扶着回了寝宫。
屏退所有人,玉怜惜一个人坐在房中。为了姝儿,她可以做一切事情!
现在,唯一能让姝儿不远嫁的法子,就只剩下了……
第二日,夏侯霖准备上朝时,内侍送来了玉怜惜身亡的消息。
夏侯霖眸子里闪过一丝恼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吩咐下人妥善料理后事。
苏清韵去见玉怜惜的棺椁时,忍不住流泪道:“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想不开呢?”
夏侯姝也在一旁哭。
苏清韵将夏侯姝拉到自己身边道:“西华有规矩,双亲亡,不远嫁,你日后就留在哀家身边吧,你母妃用命换你留在京城,哀家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夏侯姝哭着点了点头。
夏侯霖站在城墙之上,他似乎又看见了当年的玉怜惜,那个巧笑倩兮地看着他,柔柔地喊着“爷”的女子。终究,他也辜负了这个一直陪着他的女人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不是,他所珍惜的人,也不会离他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