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攸听到太多让自己不要太伤心的安慰,杨芷馨的夸赞差点让司马攸没反应过来,心情忽然轻松了不少。
觉得很惊奇,不过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正和第一次见到那时一样,这个女子本来就不同常人思维不是吗?
“那真是轻浮了,不过我虽不会永世哀痛,但也并不打算如此随意对待感情与婚姻,你好言相劝我记在心中不胜感激,这便告辞,还望你不忘此心。”
过来这一趟,虽说是起于担心,但更想要验证杨芷馨是否在维护这个后苑,现在连她的心思都已经确认,司马攸也放心了,那些小心赵粲的话犯不着说,这样单纯地维护这个地方就是最好的保护屏障。
把鞋子捡了起来,司马攸半跪在杨芷馨脚边,杨芷馨也立刻伸脚配合,心里倒是微微有些激动,这场面有点像王子为自己穿上水晶鞋,只不过求婚是不可能的。
司马攸帮杨芷馨穿好鞋,立刻就转身走,杨芷馨看着司马攸的后背,想起自己那句到现在都未曾说出口的道谢,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大家的喜悦他也应该分享才对。
立刻说:“还未曾谢谢你呢,你那天说好事很快就会到来,托你吉言,叶修仪真的受到陛下临幸升位了。”
司马攸停下脚步,说:“这并不值得道谢,不过你在此劳作,可是因为看到叶修仪的事才听我的建议?”
这是司马攸最后的心结了,想起了赵粲如此阴险狠毒,下面巴结她的人恐怕都不会是什么好人,司马攸很感慨自己哥哥身边的女人尽是些这样的人。
杨芷馨这几个人算是一片净土了,司马攸很担心她会被赵粲这些人污染,极其功利到不择手段。
身份被杨艳发现了,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即便这样,杨芷馨仍旧对杨艳满满的愧疚,摇头说:“并非,在那之前我便在这里修剪植物了,心中只是对元皇后有所亏欠,想要弥补。”
“如此最好。”司马攸当然是信的,微微松了口气。
杨芷馨也很奇怪司马攸为什么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皱眉问:“你为何这么在意我的举动是出于什么目的?”
司马攸重新迈起脚步,边走便说:“因为这宫中充满着谎言,我不想我认识的那个人再受骗了。”
杨芷馨觉得司马攸指的是司马炎,但觉得他的地位也不至于这样说话,感觉和皇帝称兄道弟一样,装模作样地有点过头了,不过是教太子读书的人,和皇帝有这么亲近吗?
刚要问,司马攸却已经走远了。
一连多日,司马攸除了去东宫教导皇子就在西宫陪伴羊徽瑜,贾南风心有忌惮,根本不敢和司马攸见一次,而赵粲则是极力讨好司马攸,吃穿用度都是上上品,司马攸知道这是赵粲希望自己不要再追究,于是都全盘接收以礼回应。
一切都回归于和谐,大家也都渐渐把心事埋藏更深不再去想了。
九龙殿内,赵粲坐在正中准备召开例行的商议,其他三夫人依照等级顺次坐下,赵粲看到胡芳的座位是空的,心中大怒。
自从赵粲当了总管,最大的特点就是频繁让三夫人们聚在一起开会商讨治理后宫的事宜,然而这不过是赵粲为了炫耀权力的方式罢了,因为三夫人们提出的建议大部分都被她怼回去,最后还是她自己的主意被采纳。
三夫人们非常反感,连依附赵粲的白薇都受不了,可想而知胡芳根本不会来一次。
“胡贵嫔这次依旧没有来吗?”
紧急会议,又说是大事,结果胡芳还是不鸟,陆英知道赵粲这是觉得丢脸了,暗暗觉得活该,阴阳怪气地笑着说:“赵夫人,胡贵嫔有来过一次吗?赵夫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虽然赵粲也知道胡芳来不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赵粲毕竟是领导,有个人这么堂而皇之不给自己脸面,哪还有什么底气去使唤这个指挥那个。
怨气呼出,“我总理后宫,胡贵嫔却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以后还让我如何管理后宫。”
诸葛婉微笑说:“胡贵嫔的确有所不妥,赵夫人若是觉得胡贵嫔让赵夫人难办了,不如去和陛下告状吧,让陛下来惩罚胡贵嫔。”
陆英马上阴笑说:“是啊,但也说不定陛下看到赵夫人力不从心,便免了赵夫人总理之权,也能让赵夫人轻松了。”
不管你是谁,不管权力有多大,在这后宫只有胡芳能算石头,别人都是鸡蛋,诸葛婉和陆英都希望赵粲这个鸡蛋去碰碰石头,碎了才好。
左棻和白薇都是嘴角微微上扬,赵粲见到所有人都在暗自嘲笑自己,心中大怒,但毕竟赵粲不是傻子,两人的激将法对她没有用,反而的确担心陆英的说法。
于是微笑说:“区区小事,何必惊扰陛下,胡贵嫔虽然不来参加会议,但也从来不违规惹事,想来还是心中明了我的命令,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刻意为难高高在上的胡贵嫔了。”
虽然辩解得很难看,但是众人也不想没事找赵粲的麻烦,暗自嘲笑一番也就算了。
左棻接着就说:“今日并非例会时分,赵夫人特意将我们召集起来,不知有什么事?”
赵粲冷笑说:“齐王本是受陛下命令住在北宫,但是齐王明白身份,于是在西宫居住,妾便想到连齐王都如此自我约束,宫里一些低位嫔妃却是肆意妄为破坏规矩,如今想要扭转罢了。”
又把目光转向众人,“不知诸位意见如何?”
左棻知道是赵粲好言劝慰才让司马攸住在崇化宫,如今这样骗众人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左棻不是个爱惹事的人,见到赵粲的目光也投向自己,应当是担心自己会说破,那就太难看了,左棻没什么必要做这种结仇的事,只是闭目微笑不答。
既然扯到了住宫殿,陆英知道赵粲指的是杨芷馨和叶紫苏住在一起,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她们该管的事,赵粲来找她们商议,无非就是不想自己独断,不然一旦出了事那就是她一个背锅,而现在表面上是要听大家意见,其实就是想事先预定一个顶罪的。
毕竟那两个人的身份特别,即使是她们三夫人都不敢平白无故主动找麻烦,赵粲不敢,陆英这些人更不会没事找事。
但还是装傻问:“不知谁这么大胆呢,而且若是违规在先,赵夫人治理后宫,直接处理便是,还要找妾等来商议为何?”
赵粲微笑说:“便是她们身份特殊,乃是竹棽殿的事,叶修仪和杨婕妤同为九嫔,住在竹棽殿这样的偏僻小殿本是不该,更何况还要两人拥挤一处,连普通侍从都无法分配五人,实在不该。”
诸葛婉也是点点微笑,对着赵粲说:“杨婕妤和叶修仪都喜爱清净,两人关系也很好,陛下还有弘训太后也都答应她二人如此,加上她们也不嫌弃仆从稀少,赵夫人便不用刻意改变什么了。”
两个人住在一起,要比分开居住难对付的多,诸葛婉知道赵粲是想拆开她们,不然杨芷馨早晚会因为司马炎探望叶紫苏而同样被注意到。
赵粲对诸葛婉本来就有意见,要不是赵俊来洛阳,自己的权力差点就被她分走大半,眼见诸葛婉还想坏了自己的计划,心里更气了。
冷笑一声,“自从我开始管理后宫,诸葛夫人作为辅助,却从来不曾进言,如今第一次发表意见便是偏袒她们,难不成她们三人和诸葛夫人荣辱与共?”
这个帽子诸葛婉可不接,微笑说:“赵夫人哪里话,这也是陛下和弘训太后的命令,哪是我们在这里喝着茶水随意一言便可改变的?”
赵粲摆手,“话不是这么说,的确是陛下和太后的命令,若是想改变,自然也是要去和陛下请愿的,只不过若是大家都站在我这边,那么陛下也不会不慎重考虑的。”
这种行为太冒险了,大家知道赵粲是想拉着她们一起向司马炎逼宫,全体三夫人的建议司马炎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过叶紫苏现在得势,哪是那么容易对付,她一旦不同意去恳求司马炎,再加上胡芳仇视赵粲肯定也对着干,司马炎还真不一定能听这些三夫人的话,到时候不但难看,还和胡芳以及叶紫苏那几个人结仇,亏大发了。
白薇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敢站队,自己也想到其中利害,心里纠结的很,赵粲的目光马上投过来,想要她起个头,白薇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毕竟依附赵粲,而赵粲现在又掌握着实权,白薇没有办法,于是率先说:“赵夫人所言极是,妾自然赞同。”
赵粲很是高兴,说:“白贵人果然明事理,如今多有不听令不服从宫中规矩的人,改变刻不容缓,不知道其余诸位可明白现在的状况呢?”
这样的一语双关,大家都知道赵粲想要排除异己,但也仍然顾忌叶紫苏受宠,还是不愿明着和她作对,依旧都沉默不语。
赵粲有点着急,说:“为何大家不说话?”
其他人又不是白薇,和赵粲非亲非故,傻子才会表态,左棻微笑说:“此事毕竟还是关乎到陛下和弘训太后收回成命,事关重大,还是择日再议。”
其余人都表示赞同,两边都得罪不起,还不如早点躲开才是,而且相比起来,还是赵粲可以不给面子,赵俊不过是跳梁小丑,而胡奋一家把名字挨个报一遍就能吓死人。
赵粲看到三夫人原来都不顺从自己,心中大怒,但也不好同时和所有人翻脸,不过这个气赵粲也咽不下去,既然不敢明着来,那就别怪她耍阴的。
于是说:“也罢,还有一件事极其重要,连日暴雨,各处园林都损坏严重,虽然有维护园林的男奴女婢在整修,但毕竟人手不足进度缓慢,我建议征发各宫的侍从去帮忙,我们贵为三夫人,若是带头如此,诸宫也不会有意见了。”
白薇依旧也是第一个应承,赵粲反而说:“白贵人莫要着急,你的侍从还有其他用处,暂且在临月殿中待命。”
其余人都微微皱起眉头,知道赵粲这是立刻在报复了,诸葛婉刚要开口说话,外面千里光高呼皇帝驾到,众人大惊,司马炎已经走到门口,众人见状,赶紧各自原地拜伏问安。
司马炎让众人免礼,径自朝着主位过去,赵粲连忙让开位置,然后到下面坐好。
司马炎似乎是有事而来,要找诸葛婉,直接对着她说:“去梦心殿没有找到诸葛夫人,一询问原来到了这里。”
诸葛婉问:“不知陛下找妾所为何事?”
司马炎说:“连日狂风大雨,各处花园被破坏严重,本是想找你商议一下如何应对。”
诸葛婉微笑,说:“陛下,这样的事情,应该找宫中的决策之人赵夫人才是。”
赵粲有点尴尬,说不出话,听到诸葛婉讽刺她,心里也是气得很,也暗自埋怨司马炎为什么还找诸葛婉不找她。
司马炎哈哈大笑,说:“诸葛夫人怎么也变得如此不爱管事了,朕就是觉得你最为稳妥才找你商量的,赵夫人琐事繁忙,朕本不愿加重负担。”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假,但赵粲听到这些话已经心满意足,还觉得司马炎关心她,赶紧摆出温和的表情,说:“多谢陛下体谅,然而妾虽然琐碎之事繁忙,但也心系宫中大事,方才还在和诸位三夫人商讨这事呢。”
司马炎有些惊讶,说:“想不到赵夫人如此贤能,可以面面俱到。”
赵粲谦让,但是得意的笑容却隐藏不住,下决心要把这件事办好,改变司马炎对自己的看法。
司马炎继续说:“不过你管理这么多事,还要操心本不该自己所管之事,实在太过辛苦。”转头又对着诸葛婉,“诸葛夫人也应当多帮助赵夫人。”
诸葛婉冷冰冰地笑容对着赵粲,说:“妾自然有帮助过赵夫人,只是赵夫人从未感激过罢了。”
赵粲鼻息哼笑,“的确,那也是因为诸葛夫人的帮助最后都没有带来理想的结果。”
虽然两个人都在暗示什么一样,但司马炎和其他三夫人都不知道是什么。
赵粲又恢复神情把刚才发动三夫人仆从的意见告诉司马炎,司马炎哈哈大笑,“赵夫人虽然一片苦心,但是做法还是欠妥,尊卑有别,即使是仆从也是,若让三夫人的侍从做这样的苦力活,三夫人也会丢尽脸面,如何在其余嫔妃面前显尊?”
赵粲没想到司马炎会是这个态度,不满意地说:“妾就是觉得三夫人应当带头,不然其余侍从哪会用心做事。”
陆英见到司马炎这个风把赵粲已经刮歪了,现在就是反击的最好时机,看了看左右都没人主动,陆英可忍耐不了平常的怨恨,马上起身行礼。
“陛下,妾等贵人倒不必在意脸面,但若是左贵嫔和胡贵嫔也如此,妾的确觉得有失风雅,妾觉得不如以自愿为好,三夫人若是不愿意差遣仆从做苦力,那也是地位高贵不便低俗,若是愿意,那也能显得高风亮节。”
又斜眼看了一眼赵粲,继续对司马炎说:“至于赵夫人为后宫总理,又率先提议差遣,应当做出表率让茹湘殿的侍从前去,不然的话,别说宫中嫔妃不愿意差遣,连本该维护花园的仆从们也会心生懈怠的。”
“你!”赵粲咬牙切齿看着陆英。
陆英看到赵粲作茧自缚,差点笑出声,微笑行礼,“一时妄言,若是不妥,也没必要实行,陛下在此,还是陛下决断为准。”
司马炎点头,说:“此乃美事,又是赵夫人主动提及,赵夫人为何反而动怒?朕觉得陆贵人所说正好,其余三夫人便自愿行事,至于九嫔侍从稍多,可以拨出一两人协助,九嫔以下只有一人服侍,便免了吧。”
众人都暗笑遵旨,赵粲虽然已经气到发狂,但见到木已成舟也只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