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月殿,白薇听说胡芳来了,跪拜迎接。
胡芳径直就往白薇的主座上过去坐下,“不必跪了,来找你是有事。”
白薇连忙让芫花上茶水,坐在次席唯唯诺诺地问:“不知道胡贵嫔特意来找是为了什么事?这些日子妾都按照命令停在殿中,赵贵嫔那有什么事妾也不知。”
白薇明白胡芳肯定是看准自己是赵粲的跟班才找来的,恐怕也是因为胡芳进不去嘉福殿才想通过自己来达成,可自己已经对赵粲刻意回避,就是不想和皇帝驾崩扯上关系,再说和赵粲提起让胡芳来探望司马炎不是找骂吗?
竹茹才不是让胡芳亲自去嘉福殿,胡芳连忙摇头说:“并非是我要去嘉福殿,而是要让你去。”
白薇心里一惊,竟然会让她自己去,难道是去探望司马炎病情如何然后汇报给胡芳?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胡芳听了之后做出过激的举动又去和赵粲折腾,最后赵粲追究起来这个责任还是自己的。
“妾身份低微,恐怕见不到陛下,即便见到了,也看不出陛下病情如何。”
胡芳依旧摇头说:“也并非是让你看望陛下,而是看望赵贵嫔。”
白薇已经不知道胡芳想要干什么了,但左思右想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胡芳见到白薇的样子正如竹茹所料,瞥了一眼竹茹,竹茹微微点头,胡芳于是开口说:“你不知轻重,你若不去规劝赵贵嫔,陛下命不能保。”
白薇差点吓得瘫在地上,这是哪跟哪,自己每天安分守己,除了拜见羊徽瑜连门都不出,怎么皇帝的命就靠自己去劝了?
“这···胡贵嫔说法高深,妾不能明白,而且听闻能治愈疫病的太医到了宫中,又有众多僧人道士为陛下祈福,陛下自然会痊愈,和妾劝赵贵嫔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司马炎的一切情况都是大家的推论猜想,但胡芳已经不觉得还有哪里不对,直接和白薇说:“赵贵嫔被迷了心智,没有让陛下服药,反而只靠这些人祈福,病如何能好,再这样下去,陛下的命怎能保得住?”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已经超出的白薇的预料,虽然白薇也觉得赵粲这样简直就是胡来,但白薇仍旧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去。
“妾虽然身居三夫人之位,但也不过是小小贵人,守着陛下得疫病的秘密都觉得惶恐不已,如今怎敢参与赵贵嫔的决策?不如还是胡贵嫔亲自过去晓之以理,赵贵嫔自然会听的。”
胡芳一下就怒了,大声地说:“除了你还有哪个嫔妃能让她放进嘉福殿里?你现在置身事外虽然轻松,以后苦日子怕你是熬不过!”
白薇有点想不通,竹茹在旁边行礼然后说:“陛下若是驾崩,没有皇后便没有太后,赵贵嫔再有地位,很快也比不过新皇所立皇后以及嫔妃,胡贵嫔依靠家世尚能保持地位,白贵人却难了。”
白薇醍醐灌顶,老皇帝的嫔妃哪有地位,而她这样的高位嫔妃还不能放归民间,只能被关在一个偏僻的宫殿里坐吃等死,说好听点叫做太贵人,说难听点就是坐牢。
马上对着胡芳说:“妾明白了,既然使命如此重要,又是胡贵嫔亲自来找,妾自然不会阻拦,还望胡贵嫔教导如何说法。”
嘉福殿,赵粲仍然在司马炎的面前盯着,司马炎咳了几声醒来了,一眼就看到赵粲泪中带笑,司马炎微笑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哭什么?”
“陛下醒来了妾自然高兴,陛下饿了吗,妾让人给陛下做点吃的。”
司马炎摇摇头,“不必拘礼可你我相称,我尚且不饿,不过是乏力想睡罢了,但是这外面吵闹声让我睡不安稳。”
赵粲说:“都是为了让你能早点康复,众人齐心祈福一定会有帮助的。”
司马炎闭着眼笑了,“真没想到连赵粲都会想到要靠这些事情了,看来我的病是好不了了。”
赵粲马上就慌了,司马炎放弃自己的话如同给她带来了绝望,连忙又抽泣出声,“不可说不吉利的话,一定是可以康复的。”
司马炎倒是没怎么伤心,伸出手要摸赵粲的脸,赵粲赶紧把他的手握紧贴在脸上,司马炎看了一眼,微笑说:“我以前倒是没见过你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如今能一睹你的动情泪容,别有一番不同平日的滋味,我这病也值了。”
“你不可戏弄我。”心里一丝甜蜜,赵粲又燃起了希望。
司马炎点头闭眼,说:“我是天子,若不能活也是天意如此,我有太医救治即可,不需那些人在宫中吵闹,毫无用处。”
赵粲的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完全就和司马炎的想法背道而驰,觉得自己是不是让司马炎失望了,可是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司马炎能赶紧好起来。
有点纠结,赵粲甚至有那么一丁点觉得自己太武断急躁了,是不是还是应该吃药才对?
竹茹忽然在门口打断,“陛下、赵贵嫔,外面白贵人找来了。”
是自己人,赵粲没有觉得被打扰,反倒是司马炎想休息了,对着赵粲说:“我再休息片刻,等我醒了想吃碗水引,你又要照顾我又要忙于宫中事的确辛苦,等我好了一定加倍奖赏你。”
赵粲听到司马炎主动想吃东西了,更加高兴,于是答谢告退。
正殿,白薇行礼,一个平常的暗示眼神,赵粲也按照平常的做法让所有人退下,接着立刻询问来由。
白薇坐好,说:“如今宫中诵经念佛规模之大,即便文明皇后与元皇后临危时也未曾有过,多有人觉得陛下有大灾,议论纷纷,妾觉得虽然众人虽然不知道陛下的病,但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肯定会人怀疑陛下患了不治之症,万一多嘴乱传···”
赵粲一听这个,心里凉了半截,守住秘密可是重中之重,现在自己这么搞,病可能治不好还把皇宫给搅乱了,那之前自己一切辛苦努力不都白费了?
这些日子已经把赵粲压得喘不过气,根本不能做到像平常那样细细思考,赶紧询问白薇该怎么办。
白薇恭敬地说:“妾一直未入嘉福殿,不知陛下情形,还望赵贵嫔告知,然后才能建议免出差错。”
赵粲叹气一口,也是近乎绝望,说:“陛下服下药物不见好转,反而有恶化的情形。”
这个说法和白薇听到的一样,心里顿然放心了大半,于是按照计划继续劝说:“然而太医在送药之前曾经偷偷以宫外之人试验一番,如今那几人病情都已转好,陛下实在不该如此。”
赵粲马上就急得站起来了,跺脚说:“所以这药并非万全,还是因人而异。”
白薇摇头说:“赵贵嫔如此就下定论并不好,毕竟赵贵嫔也不懂医术,出了差错怎能随意为陛下决策,乃是害了陛下,他日追究起来,赵贵嫔如同弑君。”
赵粲大惊失色,想来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如果这些僧人都没用,那岂不是自己害了司马炎?
“那、那还是要请太医来?”
白薇点头说:“的确是如此,太医诊断一番自然能知道其中缘由,即便出了差错也好补救,至于祈福,听闻弘训太后已和齐王在总章观祈福,赵贵嫔再让太子过来慰问,陛下肯定心中感动,对病有利,让这些外人过来喧嚣,不但打扰陛下休息,反而显得赵贵嫔不够用心。”
句句扎心,赵粲现在满肚子的真心不知道往哪里用,听到白薇的话哪里还会有半点不同意,连忙让蝉衣去请司马衷,又让白薇去太医监请杜仲和朱苓。
芒硝见到事情就要败露,心里万分着急,眼见蝉衣和白薇都走了,连忙劝说赵粲:“赵贵嫔,陛下既然服药无用反而严重,如果再次服药,怕对龙体伤害极大。”
有白薇的劝说,加上之前想起蝉衣的忠告,赵粲已经铁了心了,摇头回答:“医者治病对症下药,祷告之音即便传入陛下耳朵也不过是扰他休息,我本是不信这些,如今更不能因它而误事。”
芒硝见到赵粲根本劝不动了,满眼睛都是望着外面期待着太医们到来,心里也不禁也有些惧怕。
太医过来如果看到自己,那么很容易就会想起那天自己假传命令,隐瞒之言经不起对质,马上就会被拆穿,这样不但自己的命不保,身后的贾南风恐怕也会被抖出来,自己一家都别想活了,不如还是先躲开,希望太医们只是忙于治病顾不上问其他。
“既然如此,奴男还是和弘训太后汇报吧,太后万分担心陛下,即便太子和太子妃回东宫她也仍旧要停在那里继续祷告,奴男过去好言劝之,想必她也会放心一些。”
赵粲一心惦念着太医赶紧过来救司马炎,芒硝要干什么根本不在意,立刻随口答应。
两位太医赶到了嘉福殿,为司马炎把脉过后,朱苓说:“陛下腹中寒气过重,而且药效甚微,是否有按时服药?”
赵粲太尴尬了,现在觉得就是因为不让司马炎吃药才变成了这样,看着两位太医忧心忡忡的样子,更加觉得自己是在犯浑了,但实在不好意思坦白,见到司马炎还在睡着,小声说:“陛下服药之后略有不适,之后每次服用都咳嗽,我以为是药物原因,便没让他继续服用了。”
杜仲大惊,叹息说:“这种事情应当通知下官,赵贵嫔不懂医人,举止轻率对陛下不利。”
赵粲低头沉默不语,杜仲于是写下为司马炎日常护理的要点,又让赵粲免去那些诵经的人,不要打扰司马炎静养,赵粲早有此意,立刻应诺。
朱苓在一边无事,一直仔细观察着赵粲,见她的表情姿态确实是有悔恨的意思,不禁也觉得是赵粲一时着急自作主张。
周围也没看到芒硝,碍于身份也不好刻意询问一个宦官的下落,毕竟胡芳的言论也是猜测,而且后果重大,想到司马炎的病情也被太医监控制,朱苓于是再没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