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司马炎心意已决，但是看到司马衷跪在下面如同惊弓之鸟，还是让司马炎有些不快，这不快当然是源自于对他的心软。

看了一眼羊徽瑜，羊徽瑜神情自若，连一个让自己网开一面的眼神都没有，司马炎明白她也知道谋害皇帝是罪无可赦的事，心中那点怜惜也立刻消散了。

“朕不喜说些废话，今日便是要治你二人的罪，罪名朕若是说出口，怕是忍不住要砍你们的头，你们心中明白便好。”

已经没有办法装傻了，不管是贾南风心中所想的弑君，还是司马衷心中所想的篡逆，都是足以要了命的罪名，叩首不止大声请罪。

司马炎下令停下，接着对着司马衷说：“朕近日打算让还留在洛都的郡王全部回到各自的封地，本想将你也封一小国离开皇宫，但朕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让你继续留在这东宫。”

这在贾南风看来就是没事了，大喜过望，直接抢在司马衷的面前说：“多谢陛下赦免之恩！妾与太子定然痛改前非，诚心忠于陛下！”

司马衷也忙着磕头，复述贾南风的最后一句话，但司马炎只觉得可笑，仍旧一抬手一声阻止的命令，又把贾南风唬住了。

“这么大的罪过，难道你们真以为毫无责罚？虽然你们可以留于东宫，但朕已经决意废除太子，此事已不可改。”

贾南风和司马衷都傻住了，尤其是贾南风还感觉到了恐惧，太子位置都没了，即便留在东宫又能算是个什么东西，平常自己到处和别人飞扬跋扈就是仗着太子妃的地位，现在将要虎落平阳，难免要被犬欺了。

赵粲看到贾南风惊呆的样子，知道这就是邓合欢所说的时机，不同于早知结果的杨芷馨那副淡定，也不同于其他嫔妃看笑话的表情，赵粲满脸表演的都是惊讶。

“陛···陛下，且慢，陛下不是说太子不必废的吗？”

司马炎莫名其妙，别说是赵粲，自己从来也没和任何一个嫔妃说过这样的话。

“赵贵嫔，朕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赵粲马上就是一副怯懦的样子，声音小了二十倍，“是···陛下未曾说过。”

看到贾南风疑惑的眼神看过来，赵粲表面纠结，心里却是高兴到了极点。

邓合欢的计划便是这样，无中生有，让贾南风以为赵粲求了情，司马炎也答应不废太子，但不知道又有了什么原因，还是要废。

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那就是我赵粲来说了。

贾南风的确这样想了，而且看到杨芷馨并没有惊讶的样子，贾南风甚至怀疑废掉太子是杨芷馨劝的。

司马炎一点也不给余地，直接不许两人求免，又令所有三夫人不许将这个事在宫中乱传，众人听令。

赵粲故意慢慢吞吞往北宫走，见到没人在视线内了立刻掉头，直奔东宫而去，贾南风满肚子疑惑要问赵粲，立刻将她请入内殿。

“怎么回事？怎么太子位置都没了？！”

虽然这个问题应该质问杨芷馨，但贾南风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冷静了，当初计划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失了太子位的太子，留在东宫根本不是什么身份，倒像是一种侮辱。

赵粲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纠结地说：“我之前得陛下宠幸频繁，早在枕边为你求免，今日不知为何陛下忽然改口，我才那么惊讶，见到陛下态度坚决，我也不好让陛下难堪···”

“看出来了！”贾南风咬牙切齿，“难不成是杨芷那贱人背信弃义？”

“她怎么背信弃义了？”赵粲暗自冷笑明知故问。

“我与她的事不必你多操心！”

这态度已经是贾南风的习惯了，但赵粲心里却是不满的很，虽然计划中不能和贾南风闹翻，但出一口恶气还是必须的。

“不是操心，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在我的面前还敢以你我相称呼？如今太子已不是太子，也未曾封王，你连一王妃都算不上，如何还能如此无礼？”

“你！”

赵粲大笑，当然不是要贾南风自称一声妾，这种毫无意义的脸面争斗在赵粲看来并没有什么用处，不过是让贾南风明白自己被害得很惨。

“玩笑了，太子妃在我心中仍然是太子妃，区区称呼又有什么，我也不过是为了让你明白你被人害得有多惨。”

“你是说···”

赵粲放低了声音，认真地说：“本以为是胡贵嫔所为，但见到杨贵人又重新把南阳王请回鸾凤殿，心里料着应当是她让陛下改了心意。”

贾南风怒不可遏，怎么也没想到杨芷馨会把司马柬请回来，这分明是在落井下石，趁着自己倒霉的时候踩着自己的头往上爬，桌上的东西全部被她甩到了地上。

“杨芷这贱人安敢如此！竟然阴我耍弄我！”

赵粲见到贾南风对杨芷馨满是恨意，心中既高兴又得意，“杨贵人的确可恶，是要给她一些教训，奈何现在她势大，即便是我也要投鼠忌器。”

贾南风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找那个最厉害的让她去碰。”

赵粲明白贾南风在说什么，但毕竟也不好拆穿她和杨芷馨有勾结在先，仍旧不明所以起身告辞。

杨芷馨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一直到了晚上才出发去东宫，杨芷馨知道自己是红人，所以一步都不敢走错，像赵粲那样直接躲着人就堂而皇之去东宫，杨芷馨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做的只有明哲保身，不去过多打探别人，也不给别人留下什么破绽。

毕竟都是徐京墨的手下，从北宫进南宫轻而易举，杨芷馨很快折了方向到达了东宫，见到里面一点生气也没有，杨芷馨知道大量的侍从都被撤走了。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都不是太子和太子妃了，要那么多人服侍干什么，杨芷馨感同身受，不禁更加患得患失起来。

通报过后，贾南风把杨芷馨请入殿内，虽然一肚子气，但贾南风毕竟是在白天和赵粲发泄过了，已经回归了冷静。

四目相对，杨芷馨感觉到了尴尬，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太子妃了，甚至连个王妃都不如，比夏侯悦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知道是自己该向她行礼还是反过来。

贾南风死也不会向杨芷馨低头，想着如果杨芷馨敢傲慢那就立刻撕破脸，那些烂计划都见鬼去吧，我连太子妃都不是了，这些嫔妃谁得势谁倒霉全都毫无意义。

贾南风如果揭穿一切对杨芷馨反倒是好事，但杨芷馨现在完全没想到贾南风会和赵粲又谋划害自己，仍旧把贾南风当做自己的盟友，想到她心里应当不好受，杨芷馨也没必要在她面前争个高低。

主动欠身行礼，“参见太子妃。”

这是一天前该用的礼仪，如今也不过是想安慰一下贾南风，但贾南风认为就是杨芷馨害自己成了这般田地，现在还这样假惺惺分明就是故意取笑自己。

“已经不是太子妃了，还这样有什么意思。”

杨芷馨苦笑说：“毕竟是身犯重罪，我为你求情也只能是点到为止，陛下心意已决，不是谁能更改的，不过好在是让你与皇子衷留在了东宫。”

编的真像，贾南风心里只有这四个字。

冷笑一声说：“什么身份都没有，留在这东宫又有什么用？为新太子和新太子妃打扫东宫吗？”

杨芷馨摇摇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也不会满足于司马炎这样的决定了，后续的安排早已经想好。

“你不可只想眼前，如今洛都众王全都要回自己的封地，唯独皇子衷可以留在东宫，这便是天大的优势，以后若是能自律自谦，散恩德于众人，不怕陛下不会回心转意。”

如果没有杨芷馨收养司马柬这一出，贾南风还真的有点动心杨芷馨这绘声绘色的办法，但是面前的这个人在贾南风看来就是要抢太子位的人，她能有什么好心？

“南阳王是否要回封地呢？南阳郡靠近边疆，陆抗虽然死了，但他几个儿子仍然重兵镇守荆南，应当不至于杀不了一个毛头小子吧。”

没有一丁点的讽刺口语，没有一丁点生气的姿态，杨芷馨竟然当做贾南风真的在关心司马柬的安危，微笑说：“这倒不用担心，南阳王虽然已封王，但毕竟年幼，自然和其他宫中年幼皇子一样仍在宫中，我也要留他在身边，有助于我稳固地位。”

在贾南风看来这算是说漏了嘴不打自招了，贾南风差点骂出声，但是贾南风也意识到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把自己推到了前线，还是得让她和胡芳斗得两败俱伤。

“也对，若有个皇子，在这宫中优势极大，你又身份特殊，必然可以赛过胡贵嫔夺得皇后之位，一个皇后带着一个皇子，还是陛下喜爱的皇子，无懈可击。”

杨芷馨美滋滋，因为这个说法一点也没有错，自己也是一只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即便不是皇后，也绝不至于沦落到受人欺负。

不过一种压抑感忽然冲散了杨芷馨心中的美好，转眼看贾南风，已经是皮笑肉不笑了，杨芷馨马上意识到贾南风在想什么，已经触碰到她不能接受的底线了。

“太子妃莫要多想，并无争夺太子意愿。”

虽然嗯了一声，但贾南风根本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