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衿站在质地上乘的朱红色地毯上,目光如火如炬,整个胸腔起伏地厉害,近在咫尺的那个人……
她带着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思念与隐忍向他飞来……
男人如鹰隼般幽深的眸子紧盯她素净莹白的小脸,傅子衿微微抿唇,“西……”却见男人从她眼前走过,径直朝角落里那个孤立无援的女人走去。
“怎么这么笨?!”微微颤抖的小手儿被握在宽大的掌心里,安暖一时呆愣在原地,又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想到,傅西珩还想着有她这么一个人。
今天无意间在傅西珩的书房里看见他和那个女孩儿昔日的合照时,她的心就已经慌乱了。
她立刻就想起了在商场上碰见的那个女孩儿。
素面朝天,口罩遮面,但她还是眼尖的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就是傅子衿。
傅子衿回来了,傅子衿回来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晴天霹雳般震地她头痛欲裂。
尽管她面色平静,在心中不时地安慰着自己,甚至是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不停地对自己说,相信他,相信这个男人对她说出的所有承诺。
可是,她也会怕,会怕努力过后勇敢去爱的人到头来将她狠狠地抛弃。
以至于今天的她为什么又想着半路打退堂鼓。
那时的她就在想,今天这场对她来说本就不顺利的宴会上,会不会就真的和那个住在他心尖上的人见面……
果真,一语成戳。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好像并没有往坏的方向上发展。
那个他担心食言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她近前,眸光平静地注视着她,低声细语,“我带你去包扎。”
安暖修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几下,睁大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傅西珩,不碍事的,”
傅家的老人本来就不看好她,如今正赶上傅奶奶的生日,如果她要是就这样一走了之的话,那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可能更会一落千丈。
也许傅奶奶对她的印象一直很好,说不定也会理解她,但这个时候,她必须站在一个晚辈的角度上去考虑。
“就是划伤了一下,真的没关系。”安暖扬唇笑了笑,掌心传来的温热力量更增添了她的信心。
就像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爱情是不分先后的。
而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她又哪里比傅子衿出现的晚呢……
转身的一瞬间,安暖清澈如水的眸子赫然间对视上那双看似毫无波澜实则已经火焰升腾的眸子。
安暖看到了她莹白面颊上绽放的梨花浅笑。
傅子衿收回目光,怀里抱着那只小小的半侣,翩跹的步伐走到老人近前,“奶奶,我回来了,”
声音里夹杂着满满的颤抖。
此刻,傅奶奶昏黄的目光中已是水雾朦胧,纵然当年发生的事令人气愤,但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孩子,她仍然心疼啊。
不顾一旁老爷子已经冷若冰霜的威严面孔,傅奶奶颤抖着布满老茧的双手拉住女孩儿的手腕,“好,好,回来就好。”
一旁的老爷子重重地呵斥一声,但又因周围的宾客都在场,家丑不可外扬,他只能把火气堆积在心里。
傅子衿眸底晦涩一片,将买来的礼物命人轻放到两位老人的近前,“爷爷,子衿回来了。当年的事是子衿不对,子衿知道错了。”
这次,不止两位老人,就连一旁知根知底的傅西瑶和唐煜纶听到傅子衿这么说,脸上也都是错愕的表情。
傅子衿苦笑了一声,“对不起,当年是子衿太过感情用事,把……”
说到这里,她回头,目光深沉地看了不远处面色沉俊的男人一眼,哽咽道:“把别人对我的好当做了另一种负担,以至于让您二老寒心,是子衿的不对,”
“以后子衿只会好好地孝顺您二老,再也不干糊涂事了。”
“好,好,知道错就好,你回来就是奶奶收到的最大的礼物。”看着傅奶奶喜笑颜开的模样,安暖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但说到底,那其实也不是一种心痛,更多的是一种失落感罢了。
说完,傅子衿便起身朝安暖这里走来,声音温柔婉转,任谁见了都是喜欢的乖乖女样子,“没想到,昨天在商场里看见的那个人就是你。怎么样,你还好吧?”
见安暖神情恍惚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话,傅子衿莞尔一笑,对男人淡淡道:“西珩哥,好久不见,”
她开口的嗓音低低柔柔的,看上去漂亮又单纯的眸子里含情脉脉,听上去和之前对她们每个人的感觉都有所不同。
傅西珩讳莫如深的瞳孔停在她身上,嗓音清淡,“好久不见,子衿。”
顿时,傅子衿内心紧绷的一根弦倏然间裂开。
“西珩哥,你……”
“暖暖她受伤了,我先带她跟奶奶道个别。”说完,便牵着安暖的手离去。
安暖边走边忍不住回头,映入眸底的,是女人十分友好的笑容。
可为什么,隐隐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奶奶,暖暖的手刚才不小心被玻璃划伤了,我先带她去包扎一下。”
傅奶奶闻言,这才想起来刚刚一时激动将安暖冷落在了一旁,脸上挂出慈祥的笑容,“去吧去吧,”
一旁的傅西琀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全看的清清楚楚,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子衿的隐忍与痛苦。
傅西琀紧掐着手心朝安暖走过来,“时安暖,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落魄孤女,就凭你还想跟子衿姐姐比,”
“你知道子衿姐姐现在有多大的荣誉吗?她就是alice,世界顶级芭蕾舞团的首席领舞者,你也配跟她比?!”
傅西琀不屑地嗤笑着。
面露恬淡笑容的女人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看,仿佛十分享受眼前的一幕。
“西琀,你别这么没大没小的,今天是奶奶的生日!”傅西瑶觉得真是惯坏了这个幺妹,怎么说起话来越来越不知道注重场合了。
就算心里对安暖有多大的不满,那也要看清局势才行啊。
小团子战战兢兢地躲在唐煜纶身后,大眼睛骨碌骨碌转动几下,不敢再去看自己的小姨。
傅西琀简直是看不惯这些人,子衿一个人孤苦伶仃这么多年,那个男人连句忽冷忽热的话都没有,居然还跟那个可恶的女人在众人面前秀恩爱。
他到底把傅子衿当成什么?!
难道,傅子衿这么多年来的付出换来的就是他的冷漠无情吗?!
尽管傅西瑶不停地劝告,可傅西琀的声音已经彻底将周围的人吸引了过来。
大家不停地指手画脚,闲言碎语几句。
纵然安暖告知自己不要去在意,可也止不住浑身的血液冰凉。
安暖抽回自己的手掌,“傅西珩,我先回去了。”她连想都不想到底回哪里,是自己的公寓还是天河西苑,又要怎么回去,就蓦然地转过身。
还没有走出两步,手臂便被男人有力的拽住,傅西珩走到她的近前,认真地注视着她,“相信我,嗯?”
在他的骨子里,血液里,早就有了一种刻进生命中的军人意识,那就是他不接受背叛。
当然,他更不会背叛。
安暖被他再次拉了回来,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也根本无法揣测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
还是说他一早就知道傅子衿要回来,所以故意把自己带来气她的吗?
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是被他当做筹码来逼迫他的白月光回来不是吗?
傅西珩来到两位老人的近前,那只握着安暖的手又用了几分轻而柔的力道,“爷爷奶奶,我要和暖暖结婚了。”
话音刚落,偌大的客厅里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包括安暖在内,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她似乎只能听见自己不平静的心跳声。
以及身侧男人平稳的心跳……
………………
车子一直行驶到天河西苑,安暖整个人神情还是恍惚的。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傅西珩会在老人家的生日宴会上说出那样的话。
要知道,在场的都是上层社会的名流,而傅西珩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说出那样的话,又意味着什么。
他公然在和傅老爷子作对。
“傅西珩,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一下车,安暖就迫不及待地追上了男人的步伐。
知道他刚刚被老人狠狠地数落,心情很不好,但其实安暖更明白,傅爷爷那是做给自己看的。
女人急切的声音传入耳朵,傅西珩当即就停下了步子,安暖差点儿撞进他的后背,忙站定,“事情会不会太快了些啊?”
谁家男女朋友刚刚了解了一个月,就这么快结婚的啊?
当然,也肯定有,可是她……
男人目光深沉地锁住她木讷的面庞,昏黄的路灯下,他刀削般立体的五官被镌刻地更加深邃。
其实他挺理解她的心情的,但是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你……不会是想拿结婚当借口,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个女人……”
“时安暖,”安暖到嘴边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大掌便已桎梏在她瘦小的肩头上,“婚姻在你眼里,就是儿戏?”
“我……”
一时间,安暖瞠目,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反驳他。
待反应过来后,安暖发现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回别墅的一路上,安暖心情都是极其复杂的。又惊又喜,同时也充满了惆怅。
天空中悬挂一轮皎洁的弯月,安暖有些不想上楼,现在的她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思绪,索性就从花园的秋千上坐了下来。
楼上,男人迟迟等了很久也不见隔壁房间有动静,推门去看的时候,发现这个女人还是没有进屋。
傅西珩真是觉得,最近对她的态度当真是太好了。
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居家睡袍站在门廊台阶处,傅西珩一眼就看见了银灰色月光下悠哉悠哉荡着秋千的女人。
眉头拧了拧,阔步朝她走去。
身后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不用回头去看安暖也知道是谁,借助月光抬腕看了眼时间,“傅西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啊?”
“你还知道这么晚了?”
说着话的同时,傅西珩便要抬手晃动秋千架,安暖立刻一个激灵从上面跳下来。
脚下一个不注意,直直向地面栽去。
安暖心底发誓,如果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男人。
然而,傅西珩又怎么舍得让她有事,矫健的身姿陡然向前,牢牢地托住了女人即将触碰到地面的身躯。
两个人的姿势一上一下,手牵着手,颇有一种在跳华尔兹的既视感。
下一秒,男人手臂微微用力,安暖整个身体落入了男人坚实的怀中。
被他强烈地桎梏在怀里,鼻端蔓延着男人刚刚洗完澡后清冽的沐浴露味道,以及须后水的冷冽气息,安暖感官立刻敏觉了起来。
内心慌乱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安暖胡乱开口道:“傅西珩,你喜欢我吗?”
其实,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安暖就有些后悔了。
唉,真笨!为什么不问他爱不爱她呢?
“嗯,”男人挑了挑眉头,垂眸,唇边笑意浮动,“不讨厌。”
安暖咋舌,这叫哪门子的回答啊。
“昂,我知道了。”
安暖小手紧攥,不满地锤了下男人的胸口,“我困了,回去睡觉了。”
见状,傅西珩笑地更加愉悦,抱着她小身板儿的力道又多了几分,“我只会跟自己在乎的女人结婚。”
这算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么?
安暖嘴角抽了抽,仰起脸来看着他,从这个角度只能够看见他完美的下颔线条,下巴上有着青色的胡茬。
安暖知道他最近忙工作到很晚,心底涌上一股心疼,嗓音弱弱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刚刚虽然没听见男人正式的回答,但他的那句在乎……就当是她厚脸皮一次也好吧,“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暖暖,”
“嗯?”
“不要问我为什么喜欢你,我也不会说。”
安暖瞬间泄了口气。
下巴被他强有力的手指桎梏着,糖糖眼神里带着一种错综复杂的情绪注视着沈牧白,他刚刚的话再次让她心悸了起来。
害不害怕失去他?
呵……
糖糖哂笑了一声,微微扬起她精致的脸颊,此刻像是说着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话般,“沈牧白,你现在问我害不害怕失去你?那么我想问问,我什么时候得到过你呢?”
从她决定为他改变的那一天起,以后的每一天都在不停地围着他转,他又何时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了?
“糖糖,”
沈牧白垂下头去,单薄眼眸里有暗光在浮动,刚刚糖糖说的那一番话让他的心脏陡然间被刺痛了一下。
沈牧白手指依然轻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另一只手慢慢扳过她侧过头去的脸颊,掌心传来的温热惹得糖糖脸颊一阵滚烫,“糖糖,以后我沈牧白会对你好。”
糖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在男人这样灼热又宁静的目光里已经坚持不下去,下一秒,就伸出手将沈牧白的大手拿了下去。
沈牧白视线落到她的手上,糖糖还没有来得及撤离时,沈牧白便大手捉住了她的小手儿,轻轻放在膝盖间。
糖糖身体微微一僵。
“你放开我,”她又用了几分的力道,可无论如何就是没有办法挣脱男人的束缚。不由得微微恼怒。
“答不答应?”男人再次逼问。
糖糖目光有些呆滞,不大明白男人话里真正的意思,开口道:“答应什么?”
“以后让我照顾你,嗯?”
“沈牧白!”糖糖闻言,真是觉得这个男人越来越过分了,就因为知道了她救过他,所以这样对她感恩戴德吗?
她早就说过,她不需要他的任何回报,她要让沈牧白欠她一辈子。
见女人面含微愠,沈牧白突然间泄了一口气,“好,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态度转变太快,你可能不会轻易地接受,我不逼你。”
沈牧白嗓音逐渐柔和了下来,不再强势逼人,“但是我这次不会放过你。”
糖糖回到剧组的时候,乐乐正在房间里焦急地踱着步子,当打开房门看见男人那张俊痞的轮廓时,乐乐错愕。
“糖宝,你怎么……怎么会跟沈……沈大公子在一起?”
乐乐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这要换做平时只剩下糖糖和她两个人的时候,她若是气不过,绝对会直呼男人的名字。
但今天,她还是对沈牧白用了客气的称呼。
“嗯,乐乐,把剧本给我吧,我睡前再看一遍。”糖糖抿唇笑了笑,没有回答乐乐刚刚的问题。
见状,乐乐也是没好意思再问下去,笑着点了点头。
………………
天河西苑。
下车后,安暖默默地跟在男人身后,一言不发地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影子。
之前在餐厅的时候,她所有的行为都被男人看在眼里,当时男人的脸色沉俊,甚至是一路上都没有跟她开口说一句话。
安暖无法揣测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所以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最为合适。
安暖正低头前行的时候,突然地,走在最前边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安暖一下子撞到了男人坚实的后背上。
“傅西珩,你……”
安暖惊呼了一声,愤愤地抬头,眉心紧皱成一团,伸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鼻尖儿。
待下一秒,男人阔步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安暖的心立刻收缩成一团,一个劲儿的后退,直至被逼近了路灯下。
“喂,你……”安暖想抬手去推紧贴在她近前的男人,双手却被傅西珩的大掌给攥住,“暖暖,今天怎么回事?”
听见男人这样开口,安暖瞬间有些心虚,“什么怎么回事啊,是容炼野邀请我去的,本来一开始不打算去的,那不是糖糖也在那里啊,所以我就去了呗。”
安暖一字一顿,清澈明亮的眸子抬头注视着傅西珩,非常虔诚地解释道。
仿佛她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一样。
“哦对了,还有你又不回来,这里就剩我自己,我不想麻烦桐姨了,最后才决定去餐厅里的。”
“只是这样?”傅西珩薄唇牵动出缕缕的笑意,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安暖洁白圆润的额头。
说起假话来倒是一点儿也不心虚,有模有样的。
“嗯,”听见男人这样开口,安暖急忙用力点了点头,“当然啊。”
话落,男人就迈步离开。
咦?
这男人怎么这么变化无常,刚刚不是还阴沉着一张脸打算要生气的样子么?怎么现在又……
一直走进了客厅里,傅西珩也没有和安暖开口说一句话。
安暖心里觉得很是气不过,用力咬了咬下唇,急忙追上傅西珩的脚步。
“傅西珩,等一下,”安暖几步就上了台阶,伸手抓住男人宽大的衣襟,“我有事情要问你。”
傅西珩停下脚步,垂眸看了一眼紧抓在自己身上的小手,觉得这个女人很是可爱。
他深邃的瞳孔里流动着明明灭灭的波光,安暖反应过来,一下子松开了放在男人腰间的手,“呃,不是有意的。”
下一瞬,对男人尴尬地笑了笑。
傅西珩俊秀的眉头上扬,有些搞不懂这个女人的脑回路,“怎么,想问什么?”
“今天我去餐厅的事情你难道不生气吗?”她就不信,这个男人当真是对她冒冒失失去找他的时候没有什么想法。
更何况,在餐厅里她又和那个傅子衿进行了一番较量……
“嗯,不生气,”
傅西珩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儿,刚刚他步子走的很快,她跟得也急,面颊微微染上一层红晕。
安暖诧异,“为什么不生气啊,我刚刚都看见你那脸色……”
“嗯?”
“呃,傅西珩,”安暖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今天我和傅子衿都在餐厅出现,而且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互相较量,我就不信你没有什么想法。”
“确实有想法,
她就说嘛,他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心思。”
虽然在餐厅的时候傅西珩那么维护着她,看似所有的话都是站在她这一个角度,可是当回来的路上男人冷漠阴沉的面容呈现在她眼前时,安暖心底就产生了另外一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