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戒毒所。
在所警的带领下办好相关手续,一路穿过肃穆沉静的走廊通道,黎梦芙来到了探视室。
宽敞干净的探视室空无一人,一排排整齐的座椅顺序排列在透明玻璃窗前的位置,大理石材质的光洁台子上,每个标识着号码的窗口旁边都放有一部黑色电话机。
那是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通话用的。同时设置有监听系统。
黎梦芙一步步走到窗口前,伸手撸好了裙摆从黑色软皮座位上坐下来,挺直着脊背。
隔着那层高密度的透明玻璃,坚定的目光直直盯在前方几层玻璃门的方向。
那是戒赌者通往探视室的入口。
她白皙的手轻放在膝盖上,指尖紧紧抓住鲜红色的裙摆,不停地绞着,就连呼吸都变得心翼翼,生怕一不心就打碎了静谧的空气。
时间仿佛沙漏里的细沙慢慢流逝,离探视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可是玻璃门的方向依旧没有出现那道身影,黎梦芙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目光更急迫,神情更加专注地盯着那里的动静。
难道那个人真的不会来见她吗?
她心里并不清楚。
不过……只要还剩下最后一分钟的时间,她都会坐在这里等。
最后五分钟……
心头像是被沁着寒气的刀子狠狠割了一下,那双绞着鲜艳裙摆的双手已经变得冰凉,一点点松开,一点点的,紧绷的弦要断裂。
目光里的期待已经变成了没有任何焦点的深深凝望,空洞无比,就在她要垂下头去的那一刻,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在视线里闪过。
漂亮的桃花眼中立刻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昙花一现那么美,短暂,却让人深深地迷恋,难以忘怀。
男人健硕挺拔的身躯走到窗口前,目光从始至终停留在她挂满泪痕的脸上,默不作声地坐下。
之前在贺家太过匆忙而慌乱,这个时候,她才看清他的容貌。
成熟稳重的面庞有几分的削瘦,颧骨高高凸起,薄厚适中的唇瓣略显一丝苍白,往日那双犀利精锐的眸子此刻黯淡无比。
是吸毒带来的。
“你……”心被狠狠地撕扯了一下,黎梦芙一只手触摸上冰凉的厚厚玻璃,想要摸一摸他淡漠的面庞,他看向她的瞳孔里是满满的质疑和陌生。
重重咬了下唇瓣,她颤抖着手拾起电话。
“陆轻舟……”缓慢地吐露着,“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那个一向被人视为榜样的男人,怎么会……
他根本不愿意开口说话,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她在对面自言自语,终于被她质问地不耐烦,他轰地一下站起身,眸底喷火,“抱歉,刚刚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但是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我叫陆沉舟。哦,名字是跟你的那位挺像。”
不知道是不是吸食毒品的缘故,男人的整张脸都显出可怕狰狞的表情来,干裂的唇边漾出一抹嘲弄,“听说你就是那个当红女星黎梦芙,跟贺叔叔关系很好?”
邪魅勾唇,黯淡的瞳孔里赫然流露出一抹精光,“等我出去以后找你怎么样?突然发现你挺有意思的,啧啧……”
黎梦芙眉心紧皱成一团,深缩了瞳孔去打量他,下一秒,嘭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离开的一瞬间,她用口形留下最后一句话:如果你是他,那我宁愿相信他已经为国牺牲了。
…………
沈牧白连续吸了几根烟回到包厢,正好碰上要离开的傅西珩。
男人精壮的臂上搭着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沈牧白靠近他时引起了他的蹙眉,将手机递给他,“我劝你还是少抽点儿吧,省的伤人又伤己。”
沈牧白神色微囧,提起胳膊闻了闻,浑身浓烈刺鼻的烟草味儿,是挺不好闻的。
“怎么,要去医院接你老婆大人?”接过了手机,顺便酸一句。
傅西珩轻呵了一声,眼尾上扬,狐狸般的狡黠,“荣幸至极。”话落,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抬起修长的腿向包厢外走去。
见剩下了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什么意思了,沈牧白转身从沙发上捞起了外套,“哎老傅等等我,”
一边走一边闲谈,“唐煜纶这子不是出差就是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天到晚连个人影儿都见不到。你这见一面也挺难,我看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跑到霁城和野子男男搭档了。”
傅西珩脊背僵了一下,和沈牧白肩并肩地往外走,他侧头剜了他一眼,十分嫌弃地开口,“他看不上你。”
一句话把沈牧白说了个脸色巨变,“我说老傅,你这样就不仗义了啊,你……”
两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路过走廊上的一间包厢突然听见里面传出的一道尖叫声,下意识驻足。
包厢里,门口被几名体型健壮的保镖守着,几个人模人样的老总似的男人次序坐在沙发上,个个面露猥琐笑容,齐刷刷的目光锁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战战兢兢的女孩儿身上。
女孩儿的身后还站着两名身材魁梧的保镖,凶神恶煞般,随时等待着主人的指示。
在女孩儿近前的桌子上,摆满整整一列事先灌满酒的酒杯,里面晶蓝色的液体在包厢闪烁不停的灯光下发出诡异的光。
“妹妹,乖,只要你把这桌子上所有的酒都喝了,哥几个儿就不为难你,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不好?”一身形精瘦如猴儿的男人嘿嘿哂笑了两声。
说话间,起身离开自己的沙发,步履踉跄地来到女孩儿所在的沙发近前,坐在沙发扶手上,歪过脑袋喷了她满口的酒气。
顿时,一股难闻的酒气和恶臭扑面而来,傅子衿满心恶心地扭过了头去,“滚开。”
“呦呵,性子还挺烈!”男人抬头朝几个狐朋狗友挑了挑眉,这时,就听另一个男人开口道:“王总,这妞儿长的不赖,哥儿几个好久都没有见到这么清纯的尤物了,不如把她灌醉……嗯?”
话说到一半儿,弯腰拿起了桌上的一杯酒,喝下一口后咂了咂嘴,笑容十分猥琐,“这酒味道挺不错的,王总,让这妞儿也尝尝,”
“你知道我是谁吗?把你的咸猪手拿开!”傅子衿脸儿染上一抹潮红,刚刚就是去洗手间回来时不心撞到了他们中间的一个人,她都已经说了抱歉,没想到那个死男人不依不饶,不仅想要对她动手动脚,竟然还让保镖把她带进了包厢想要灌醉她。
之前已经被灌了一次酒,洁白的裙子上弄得到处都是酒渍,脏兮兮的一大片,傅子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整个沧澜都是傅家的,心西珩哥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就笑出了猪叫声,连同身后的保镖,也是一副嘲笑的模样,“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傅西珩是你哥?”
“可我怎么没有见过他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啧啧,姑娘家家的说谎话可不好哟。”
说完,对身后的保镖一使眼色,保镖立刻上前,粗糙有力的大手按在女孩儿洁白瘦弱的肩头上,重新将她按回沙发里。
傅子衿后背硬生生撞在了沙发上,痛的她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
她今天是陪傅西琀出来散心的,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自家的会所里遇到这种事。
出国之前她在公众的视野里很少露面,也难怪没有几个人认识她,要是此时傅西琀在她身边的话……
想到这里,她伸出一只手从另一只背过去的手里摸到包包,试图从里面拿出手机拨打傅西琀的电话。
然而在下一秒,眼尖的保镖一下子就冲到了她近前,扬手从她手中一把夺过了包包,毫不客气地扔在了远处的地板上。
傅子衿双眸怒火中烧,紧紧地抓着身下的沙发,下唇被咬的青紫。
身旁的男人已经猴急了,弓着腰勾起一杯酒,一手捏住了她尖巧的下巴,抬手就灌下去。
傅子衿剧烈反抗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强有力的尖叫声。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阔步走了进来。
当看清来人时,傅子衿眼泪刷的从眼眶中滑落,毫无顾忌地跑到了男人近前,一把抱住他紧实的胸膛,“西珩哥,你来了……”
傅子衿泣不成声,声音里夹杂着无数的委屈和哽咽。
见状,沈牧白抬手扶了扶额,别过头去,单薄的瞳孔砸向沙发上的几个男人,“张懂肖懂王总?”
在生意场上混,他认得这几个人,“怎么,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么?敢在沧澜地盘儿上惹是生非,活的不耐烦了,嗯?”
几个人看见傅子衿跑进了傅西珩近前抱住他,傅西珩竟然没有任何的推开,顿时傻了眼,知道真的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老鼠见了猫一样畏畏缩缩地站起身来,赔笑道:“误会,傅先生,沈公子,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
从外面进来的傅西琀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这里,待弄清楚状况后,二话不说,疾步走到最近的猴儿精男人近前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
男人整张脸都黑了下去,可是又由于抵触傅西珩,因此又不敢做声。咬紧了牙关忍受着女人坚硬的包包捶打在自己脸上。
片刻后,已是鼻青脸肿。
可傅西琀根本解不了心头之气,下一瞬她就拾起了桌上的酒杯,绕了房间一圈儿,一杯杯泼在了众人的脸上。
连他们几个人的保镖都没有放过。
“敢欺负我们傅家的人,你们几个就等着生不如死吧!”
沈牧白单手环胸,看好戏一样看着眼前的一幕。
完事后,傅西琀路过他身边,她停留了几秒钟,沈牧白很是莫名其妙地被她瞪了一眼。
今天傅西琀之所以来这里缓解心情主要原因就是时琛,其次是因为沈牧白发生的舆论风波。
傅西琀来到傅子衿近前,见她还紧抓着男人的手不放,而傅西珩面色冷若冰霜,眸底有几分冷寂。
傅西琀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从傅西珩怀里拉出来,“子衿,没事了,刚刚我已经帮你教训了那群死男人一顿,你放心,这次不会白白放过他们的。”
停止了哭泣的人儿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沉默矜贵的男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傅西珩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不出三分钟,从门外黑压压进来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看着这阵势,沈牧白倒吸了口凉气。
“傅先生,想要我们怎么处理?”保镖头目询问道。
“哪只动的手就把哪只废掉。”男人漫不经心地吐露,迈出包厢的那一刻,微微侧身,“还有,以后我不想再云城看见他们。”
出了包厢,傅西珩边接电话边向会所外面走。
“暖暖,在医院里等着我,二十分钟后到。”
守在病床前的安暖看了眼已经熟睡的外公,轻轻点头,“好,那我再多陪外公待一会儿,你开车注意安全。”
“好。”
挂断电话,傅西琀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西珩哥——”
傅西琀拉着傅子衿走过来,身后跟着沈牧白,她悻悻地开口,“西珩哥,我和子衿是打车过来的,你看子衿现在这个样子……”说完,指了指傅子衿已经脏兮兮的裙子,“所以你能不能送我们回去啊?”
傅西珩视线在上面停留了片刻,眉心拧了拧,接着看向沈牧白,沈牧白意会后立刻一拍脑门儿,“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老傅刚刚告诉我说他要回公司处理点儿事情,肯定送不了你们了。”
“这样,我也是开车过来的,走吧,就由我送你们两位美女回去。”
傅西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谁说要坐你的车了?!”
“糖糖啊,我们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回去注意安全。”就在这时,旁边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一行男男女女从里面走了出来,糖糖走在最后边。
之前剧组的聚会散了之后她本打算离开的,结果出包厢又遇上了以前拍戏时认识的几位朋友,几个人都不是云城人,平常难得见一次面,这次来这里也是有工作要忙。索性就聚在一起玩儿了会儿。
见到糖糖时,男人单薄的瞳孔立刻放出一道光。
看向傅西琀,笑着道:“好吧,既然你都说了不坐我的车了,那我也不能勉强你们,我给你们叫辆出租车或者让老傅给你们叫辆出租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