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菡带着傲雪上马车前,看见了匆匆赶来的简宏辉。
简宏辉疾步过来,衣摆都在翻飞,“妍姐儿,别去,柳氏那里,我来想办法推辞。”
林若菡瞧了有些微微气喘的简宏辉一眼,“简大人,过了初一,还有十五,总要面对,多谢好意!”
简宏辉眼看看着林若菡上了小简氏母女后面的第二辆马车,心急如焚,一边着人通知林清江,一边带着人快马加鞭回简府。
林若菡一上马车就开始闭目休息,倒是一旁的傲雪,手中的剑柄紧了又送,松了又紧,一会换一个坐姿,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睁开眼,林若菡转头看向傲雪,对上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何事如此不安?”
傲雪自上车就一直皱着眉头,她似乎不敢相信刚才林若菡交代她的事,“小姐,我和清风两人,真的都不需要陪你进到内堂?”
林若菡点头,“你只需在门外等候”。
傲雪还要追问,“可是——”
林若菡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
眼看离简府还有最后的小半个时辰,傲雪的手心已经开始有些冰凉。小姐交代她和清风以及冬雨等人的事情,环环相扣,如果有一个环节有疏漏,小姐性命不保还是小事,被当成畜生一样养着被人糟践,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傲雪觉得,这次回简府的路,似乎是一条通往地狱之路,明知九死一生,却不得不继续前行。今日的简府,已经成了刀山火海,唯有殊死一搏,没有第二条选择和出路。
深吸一口气,一改刚才的焦躁不安,傲雪正襟危坐,心中计划每一个细节,务求每个动作都要最快,小姐说了,那是和死神赛跑,跑赢了,才能捡回一条命。
傲雪脑中设想,如果按照小姐所说,那时自己怀中只是一堆气息尚存的血肉,如何才能保证暂时急救并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林府。
离简府还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傲雪全身紧绷得有些疼,但她就是无法放松。扪心自问,那种情况她一个自小习武之人都无法扛过去,小姐那副脆弱的身板,还能逃过此劫?
简府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恶兽,随时都能吞噬猎物,傲雪心中极其抗拒,恨不得现在就调转马头,回林府也罢,浪迹天涯也好,就是不想去那几乎没有生机和活路的阿鼻地狱。
可是,并不能。
眼角余光看见林若菡依旧镇定的闭目休息,傲雪摸了摸荷包里紫苏给她准备好的老参片,心里多了一丝希望。
希望小姐周全的筹谋和智慧,能够在如此强大的敌人面前,逃出生天。
简宏辉一路快马加鞭,比林若菡早了小半个时辰,到了简府门前,一打马鞭直接进了大门,将府里下人们惊得纷纷让到了墙角。
王氏看见简宏辉几乎是苍白着脸奔到自己面前,略有不悦,“何事如此惊慌?”
简宏辉压抑不知自己如擂鼓一样的心跳,声音都有些颤抖,“母亲,你就看着那个柳婉婉在你面前……糟践嫣儿唯一的骨血……你、你——”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马上有被一贯的坚毅所替代,“我和妍姐儿已经商量妥当,你……”她顿了顿,让自己心中的那些担忧更深的隐藏起来,“你,不必担忧。”
简宏辉简直不敢置信,他微微瞪大双眼,“不必担忧?母亲,你让我不必担忧?”,他破天荒第一次指责母亲,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拔高几分,“妍姐儿是有诚王正妃嫡亲表妹的家世呢,还是如那赵小姐有梁阁老这样的靠山?你别忘了,那两个高门贵女,如今一个躺在床上成了活死人,一个已经坟头长草了。你别忘了,上次一个赏花宴,叶大人家的嫡长女只是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就被她设计茶水污了衣角,不过辩驳几句,就冠上了冲撞的罪名,打得断了一条腿,好好的亲事都被退了,已经寻死了三回了。母亲,你让妍姐儿一个没有靠山、没有家事还与她侄女有深仇大恨的弱女子,来我们府中拜访这种心狠手辣的毒妇,妍姐儿若是干干脆脆一命呜呼便也罢了,若是被那毒妇万般糟践后,又被简新巧再拿捏于掌心往死里整,母亲,你百年后,有何颜面去见嫣儿!”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可马上又恢复坚不可摧的神情,对着简宏辉指责只有冷漠的回答,“后宅之事,你一个爷们少搀和。嫣儿母女为我王氏一脉贡献良多,我王展韵死后,愿意当面赎罪。”
简宏辉气得手指开始抖,“母亲,踏着嫣儿母女的尸骨,你如何能心安理得,王氏一族如果只是靠着践踏一个弱女子来获得生存,颜面何存?岂能长久?我听着妍姐儿一声声的简大人,看着如同看外人一般并无二致的眼神,心就像在油锅里煎熬,那是你和我从旧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那个乖巧纯真的嫣儿的唯一骨血啊,你就能如此冷漠的看着她,被那恶毒的柳氏几人糟践得尸骨无存吗?”
“哼!”王氏再没有一丝的动容,“幼稚!简宏辉你为官多年,骨子里那些书生的酸腐气还没有完全褪去。王氏一族再富足,面对皇权也不过就是一只背着一颗饱满谷子的蝼蚁罢了。士农工商,无论是否合理,这就是现实。我们王氏的财富和皇权的更替一样,充满艰辛和苦难,但无论我们多富有,皇族是否是一个卑贱的泥腿子取得的权柄,我们必须匍匐在它的脚下,这也是现实。收起你那颗滚圆的良心,你能走到如今,何尝不是踩着嫣儿的血肉而来。既然有至亲为你牺牲,应该做的是带着她们的仇恨,爬的更高,为她们报仇。我们母子不行,还有你的子孙,总有一天,我们能够报仇雪恨。如今,你实力不足,商又在末,不够颠倒乾坤,有天大的不忿,哼,简宏辉,你也得给我憋着!”
“当然,还有第二条路,”王氏嘲讽地笑容出现在嘴角,“你出门往左,我啸云院的小湖淹死一个酸儒还绰绰有余,你咬牙一头扎下,然后卯足精神投个好胎,最好是生来就是帝王将相,然后再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看着简宏辉满眼都是绝望,王氏重重冷哼,“愚不可及!”
不待简宏辉开口,王氏冰凉的声音再次响起,“若妍姐儿今日丧命于我简府,我王氏一族为她请长生牌,供奉于我王氏一族先英堂,受王氏子孙永世敬意和不灭香火!”
母亲,你竟然已经看透了结局!
听闻,简宏辉已经是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