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皱眉，露出的一双眼睛中充满阴鸷，他声音冰冷地问柳青青：“你又待如何？”

柳青青艰难地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既然你们没有完成任务，那就把正主杀了再说。”你们错杀我孙女的事，我找你们老大去说理。

黑衣人冷笑：“柳氏，从你祖父起，就很清楚，我们一笔买卖只有一条命，你自己被人做了局，还要怪到我们头上。哼，胆子不小！”

柳青青只觉得全身都有些发麻，手指和嘴唇一样都在剧烈颤抖，半天说不出来。

一旁的小简氏和林若莹原本抱团缩在角落哆嗦，听了他们的对话，突然胆子大了起来。林若莹微微探出脑袋：“若是、若是再想让你们杀一个人，要、要如何做？”

黑衣人眼神凛冽，犹如利刃射来，浑身的杀意如有实质。林若莹连忙缩回了脖子，低下头颅，只敢偷偷抬眼瞧一瞧。

黑衣人收回目光，仍旧看着眼前半死不活的柳青青：“好办，能就是另外一笔买卖，给你只要出得起价钱。”

柳青青听完，像是别挖了内脏的鱼，死前还要扑棱棱挣扎一下，她挣扎了几下，终于吐出了几个字：“你们好黑的心！”

黑衣人置若罔闻，丢下人头就要离开，却听见柳青青却突然从嗓子中低吼出声：“我给钱，你们给我杀了她！”

黑衣人顿住脚步，转身盯着柳青青：“老规矩，两万两。”

柳青青一口血喷了出来：“没有！”

黑衣人转身。

柳青青咬牙：“我写欠条！”

黑衣人冷哼，迈开脚步，另一个默不作声已经走到门口。

柳青青嘶吼起来：“范老大让我祖父在司马大人的家预订的药材里，下了毒……”

黑衣人止步，会转身，盯着柳青青的眼神犹如残忍凶猛的野兽：声音一字一顿：“仅此一次，欠条拿来！”

柳青青被侍女扶着，艰难坐起，擦干嘴角血迹后，却死活也拿不稳笔杆。

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眼前白纸，想起自己的亲孙女，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眼前，尸首都已经不全，心里痛得几乎都无法喘气。

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她不敢相信，可那颗滴血的头颅就在眼前，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柳青青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给玩出出来。

太疼了！实在是太疼了。

可她偏偏却不能就此罢手，亲孙女都死了，事情总不能半途而废，她早已骑虎难下了。

她朝着角落里还在发抖的母女瞥了一眼，目光收回时看到了地上的人头，眼前又是一黑。

黑衣人不耐烦的皱眉，刚要开口催促，却见柳青青狠狠咬住嘴唇，左手放在的右手手腕下，扶稳了手腕，开始写字。

不多久，黑衣人手中多了一张欠条，这回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要杀什么人，黑巾下的嘴唇狠狠抽了抽。

他娘的，这年月，杀人的买卖还能写欠条？！

收好欠条，黑衣人消失在眼前，柳青青无力的闭上眼睛，像是死过去一般。

身旁有一个年长的婢女和一个婆子迅速处理了地上的人头，带着屋里所有人离开，只留下祖孙三人。

林若莹长长吁出一口气，拍拍胸口：“真是吓人！”

小简氏抬起还在发颤的脚，绕过地上一滩血水，朝着炕床上的人走去。

人头已经被婢女和婆子用布包着处理掉了，可血腥味还在。小简氏手段再毒辣，也没有亲眼见过如此利落的杀人手法，一个鲜活的少女比一只拔了毛的鸡还不如，一刀下去，连叫喊声都没有发出来，就一命归西了。

亲娘显然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嘴边的血迹是抹干净了，可胸口的却还提醒着屋里三人，刚刚那个人，是经历如何巨大的痛苦，生生呕出了一口鲜血。

也是，花了巨大的代价，却错杀了自己刚刚定亲、犹如花骨朵般将要绽放的亲孙女。

任谁都受不住！

小简氏不自觉抬手，摸摸自己被蒙住的一只眼睛。

心中的恨意丝毫没有减弱，可眼前亲娘被自己游说甚至逼迫后，痛下决心买凶杀人，结果死掉的却是自己亲孙女，她痛苦得呕出血来，小简氏却清晰地感觉到了难过。

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娘。

那种既痛恨，又难过的感情，让小简氏心里十分不好受，以至于她站在柳青青的床前，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慢慢蹲下身，视线平视，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深深看着柳青青，缓缓开口。

“……娘，您别难过了，大哥新纳的小妾刚刚有了身孕，说不定，就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外甥……”

“……等林若菡死了，我把简嫣然的铺子全部留给您……”

“……后日就是我的生辰，我已经请了很多官家太太来祝寿，伯府太夫人也会来，到时我给您引见，娘，您到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

“简新巧，”小简氏充满感情的话突然柳青青被打断，她眼睛都没有睁开，可神智清晰，语气凛冽，“简嫣然的嫁妆，我要一半！”

小简氏宣泄而出的情感突然戛然而止，她闭了闭眼，敛去了所有表情，然后，缓缓站起身：“姨娘，等嫁妆到手，不会少你一分一毫。”当然，你想要平白多分，那也是不可能的。

林若莹缓过了劲，手脚发软已经完全消失，见小简氏似乎有些昏头，刚要呲牙开口，却见小简氏已经转身，推门出去了。

她狠狠瞪了床上躺尸的柳青青一眼，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老姨奶奶，你自己被王氏那个老妖妇设了圈套，可别想赖在我们头上，哼！”

门关了又开，自己的身边人进来，柳青青至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

刚才她瞧得清楚，那个人头上面，孙女碧云的眼睛睁得老大，惊恐至极表情定格在死亡前的那一刻。

她，死不瞑目！

自己亲手断送了一个女孩鲜活的生命！

柳青青眼皮颤抖不止，一滴带着血色的泪珠，慢慢从眼角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