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蓉蓉没有掩饰双眼中的阴鸷和刻骨仇恨,在赵衍面前甚至有些肆无忌惮的展现她心中翻滚的滔天怒意。
那三十多岁的妩媚俏脸,有一瞬间的扭曲变形,可以说称得上狰狞可怖,可张蓉蓉丝毫都不在意。
因为,晋王不在此。
张蓉蓉曾经无数在梦中看到,她和太子终成眷属,而他的儿子,放眼三国无人能及的儿子,成为太子唯一的值得骄傲的继承人。她享受命妇朝拜,获得无上尊荣。而太后和皇后那两个老贱人,却只能蜷缩在冷宫一角,苟延残喘,艰难度日。
可她明白,这终究只是梦境。
她的儿子赵元盛,无论再如何的优秀,就算他有机会登上大宝,也是没有子嗣可以传承的真正的孤家寡人。
她恨太后,恨皇后,恨太子妃,甚至,还恨太子,无时无刻不想着把他们碎尸万段。
可惜,不要说她时好时坏的身体,和她那个纨绔名声远播其他两国的夫君,就是她的儿子也不可能做到。
张蓉蓉马上及恢复了平静,再一次的将心中怒气暂时的压制下来。
良久没有听见赵衍答复,张蓉蓉眼神一冷,连带着轻哼:“怎么,这种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小果丸,还要犹豫再三。”
一脸的不屑加嫌弃,仿佛刚才压住满嘴苦味的东西和她说的就不是一回事。
赵衍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神情已经从冷漠到冰冷了。
母妃张蓉蓉心里想什么,父王知道,他也知道。
父王虽是个纨绔,可也是个有脑子的纨绔,心里明白张蓉蓉就算心里有再多的丘壑也折腾不起什么浪花来,对着太子妃和秦王在府里关上门说几句酸话就算是顶天了。他一个什么政务都不懂的纨绔,在他心里和父亲一样的大哥和兄弟一样的太子就算都不在了,那个赵博为了颜面也不会太过为难没有子嗣承继的晋王府,他乐得做一个高高兴兴的纨绔。
可赵衍不同,母妃张蓉蓉不敢和晋王夫君摆脸色,可在儿子面前就完全放开了胆子。
刚要再追问,赵衍开口了,却极其吝啬言辞:“母妃,这个果丸,只是偶得。”
张蓉蓉柳眉皱起,再次冷哼:“既是能得一次,就能得第二次,端看你有没有这个孝心罢了。”
赵衍已经沉默,不再言语。
张蓉蓉这才发现,儿子今天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平日里,就算再无礼的要求,只要自己提出来,儿子就算再不愿,脸上表情就算冷得要冻死人,他最后都会尽力去达成。
上次赵博据说赔了夫人又折兵,她一个高兴,身体都好了不少,连苦药都少喝了几碗。那时石老头给自己细细诊脉,还说自己心情放开,对身体修养极为有利。
她就不信,一个小小的果丸,儿子就搞不到。
朝着儿子侧了侧身,张蓉蓉仔仔细细观察起儿子神色来。
虽然,张蓉蓉对赵衍是纨绔晋王的儿子很是不满,可对于眼前这个表面淡漠实则孝顺的儿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张蓉蓉:“元盛,看你袍角靴面纤尘不染,应该是刚刚回到府中,来我屋中之前,才刚刚换了常服。按照你的脚程,从你的院子来这里,不过大半炷香的功夫。”
赵衍沉默。
张蓉蓉:“而我的第一批侍女从回禀到现在,已经起码过了半个时辰。你的侍卫告知你在处理公务到现在,也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赵衍沉默。
张蓉蓉:“观你坐下到现在,神色于平常无异,可刚刚你微微低头,盯着手中茶盏时,眼神有好几息的走神。”
赵衍继续沉默。
张蓉蓉:“侍女端来那颗果药,你盯着足有整整一息,眼神异于平常。”
赵衍还是沉默。
张蓉蓉:“你告诉我,只是偶得时,语气看似平淡却似有一些怨气,眼皮下垂似乎甚是不愿提起。”
赵衍轻轻眨眼。
张蓉蓉笑得云淡风轻:“让我推测一下。果丸的确偶得,可你再次索要却遭拒绝,或者说你没有得到。而你刚才说得干脆,我从你的话外之音推测,可能是因为府中石老早就见到过,却也无法炮制出来。甚至——”
张蓉蓉说道这里停了下来,再次仔仔细细看了赵衍一眼。
“甚至,它也许还不是我认为的随随便便的东西,也许是市面上刚有的,只有少数几家点心店铺或者药铺才能制作。”
“而这个店铺或者药铺的掌柜,竟然胆大包天地,拒绝了你。”
“至于拒绝的原因,我暂时还无法推测。”
“可是,元盛,我的推测,可有十之八九?”
赵衍微抬眼皮,声音还是清冷:“母妃,除了这个果丸,可还有其他吩咐?至于果丸,母妃觉得好,可以再想办法。”
张蓉蓉又仔细看了儿子一眼,发现他除了一贯的表面不太和自己亲近,竟然还有了她都难以招架的凌厉的感觉。
赵衍就这么平静地端坐,可张蓉蓉突然觉得,他身周的迫人气势隐约笼罩,就像她每次进宫拜见太后婆母一样,有些难以招架,想要避得远一些。
太后经历多次极度困境和艰险,早年还亲手持刀对敌,虽然现在年事已高,却像是一把杀人无数却已然入鞘的利剑,依旧凌厉逼人,让人看见就想要远远避开其收敛却还隐约慑人心魄的锋芒。
赵衍沉默地端坐于此,就像是一把刚刚收割过别人头颅还在滴血的弯刀,虽然已经归鞘,却像是没有饮饱鲜血,正微微嗡鸣震颤着想要再次出鞘,大肆屠戮。
张蓉蓉有些心惊,又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那碗苦到舌头发麻的药汁,扰乱了心神。
没有再说那果丸,张蓉蓉说了她今天吃支撑着勉力外出的结果。
今日一早,张蓉蓉和裕王妃一起去上香。说是去上香,也顺带相看了一个适龄的姑娘。
那姑娘是朝中一个三品大员的庶女,年十七,身材丰腴,面相颇佳。
可和那姑娘嫡母说了没几句话,张蓉蓉几乎是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