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杜玲眉头微微蹙起，脸上顿时出现一股浓浓的哀伤，仿佛章瀚志这么说，是挖了她心头的一块肉，竟然十分悲戚。

章瀚志几乎不忍直视。

如今他打了胜仗归来，是萧国的英雄，而他可怜的母亲没有享受到殊荣，却先因为他的自私而伤心。他心里知道，母亲再难过，再不舍，为了他，也一定为疏远马敏。

看着马杜玲眼圈又红了，却不发一言来从未反驳自己，章瀚志清晰的回忆起许多年的场景，剩饭剩菜，薄衫御寒，几乎心痛难当。

只能先这样了。

为了侯府今后的安稳，马敏必须要先处理掉，只能让慈母暂且难过一阵。不用多久，只要林若菡进门，不说她温婉可人的性子能让母亲忘记马敏，她带来的好东西也一定能让一辈子呆在后宅的母亲开怀。

站在马杜玲身边的马敏头垂的更低，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却不敢开口。

“母亲，”章瀚志声音柔和，“林府大姑娘林若菡性格温顺，还嫁妆丰厚。她嫁过来，一定能承欢膝下，让您好好享福。”

马杜玲开始用手帕抹起了眼泪，十分伤心，却还是不发一言。

屋中突然出现了一阵静默。

马敏抬起头，靠近马杜玲，轻声安慰：“姑母，表哥定下的亲事，一定是最好的，你放心便是。”

马杜玲这才勉强止住眼泪，通红的眼圈让章瀚志几乎痛恨自己，为何自己一回来就要提这件事。

“志儿，你如今长大了，自有自己的主意，”马杜玲一脸欣慰，又夹杂着悲伤，“可那林府的大小姐真是个好姑娘吗？你可打听清楚了？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母亲不想你到时后悔，委屈了自己。我儿这一路走来，不易啊！”

若不是马敏还杵在那里，章瀚志差点就要跪下了。

“母亲——”志儿永远都是你护在怀里的孩子！

马杜玲止住眼泪，马敏及时递过来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茶，马杜玲情绪平复了几分。

“志儿，你当时走的匆忙，只交代了要去林府议亲。我担心直接上门唐突，派了巩嬷嬷先上门说一下，然后亲自上门，可是谁知道——”马杜玲眼圈又红了，“那林府的大小姐身体弱不说，性子却极为要强，我没说几句就被她赶出了门。而且，还听说，林大小姐名声极差。母亲心里担忧，恐那林大小姐不是良配啊！”

章瀚志皱眉，还没开口，马敏却已经接过马杜玲手中茶盏，放下口就微笑着开口了。

“姑母，那林大小姐大冬天的和妹妹拌嘴落入水里，差点没救回来，当然身子弱了一些，您去之前，我听说她的继母和继妹都被她骂了一通，人在病中，难免有些脾气大。再说了，人都被救回来了，就算落下什么病根，也能好好调养回来，她就算脾气大，过段时间兴许就会变好了。”

章瀚志听完，扫了一眼马敏，原本要开口的话就没有再说出来。

“哎——”马杜玲叹气，“如果病好了脾气能变好也就罢了，前些日子，她把她妹妹的贴身婢女给了她庄子上一个泼皮无赖做第四任继室，听说没几天又没了。继母说了她几句，竟然把她继母的眼睛给弄瞎了，这样的性子，哎——”

马敏仿佛极力为林若菡开脱，却找不到借口，只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姑母，那应该只是她年纪小不懂事吧。”

马杜玲又开始低头抹泪，不说话。

章瀚志眼睛凌厉阴狠的盯向马敏。

若不是前世里他和林若菡相处过，知道她的性子，今日说不定就会被马敏给骗了。

林若菡是个什么人他自己会判断，可她马敏仗着自己会点小手段把自己自己母亲哄的偏听偏信后，还要在自己面前演戏，真当这世上就她一个聪明人？

真是其心可诛！

马敏被章瀚志凶狠的目光盯着，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不太对。

不是，很不对！

以前，只要自己将姑母那个蠢货哄好了，表哥对姑母言听计从，就是变相对自己言听计从。

可今日，一上来就是恶言相向，现在又是如此凶戾的目光对准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马敏还在思索，章瀚志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马杜玲低头只顾抹眼泪，没瞧见儿子冰冷的眼神。直觉刚才和马敏一唱一和应该很是成功的，儿子欲言又止好几次，想必对林若菡的印象应该已经坏道了极致。她只要再努力一把，那什么林府，应该就是过眼云烟了。

自从林若莹上次离开之后，竟然就没有丁点消息，想来小简氏死了，她也该认清了现实。那张庚帖，不过就是一张破纸。老老实实地缩着，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才是明哲保身的办法。

至于儿子的婚事，先观望一阵再说，有的是高门大户上门打探消息，到时候，只有她挑人的份，别人巴结她还来不及。

有仆妇来传晚宴已经准备好，章瀚志扶着母亲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冷冷对另一边的马敏说，“马小姐，天色已晚，就不留你了，来人送马小姐出府！”

马敏像是再次被狠狠耍了一个耳光，可视线转向马杜玲，发现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只是微笑着对自己说，“去吧，等过几天，你再来看我。”

马敏委屈又坚强地行礼，离开。

马杜玲何尝没有感觉到章瀚志对马敏的厌恶，可她心里满满都是喜悦，林府那个应该不会娶了，现在有大把高门贵女等着她去挑拣，说不定还能娶个公主娘娘回来。

一想到公主娘娘都能给自己端茶倒水，马杜玲心里几乎乐开了花。

家宴其乐融融，马杜玲破天荒多喝了几盅，最后是被几个嬷嬷勉强扶着回去的，口中还嚷嚷着“我是公主的婆婆，公主都要给我下跪叩头！”

章瀚志眉头紧皱，却也没有开口喝止。那时母亲被大房的一个下等婆子狠狠欺凌，不过是为了换得食盒里一盘子几天前的馒头，现在想要扬眉吐气，也是人之常情。

几句醉话，也传不到府外，章瀚志没放到心里去。

回到书房，章瀚志叫来管家，细细听着这半年来，府里的事情。

以及，林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