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有入夏的微风吹拂过耳畔,似有人在低语呢喃。
章翰志看着眼前少女嘴角微微弯起,虽说有着悠悠讽刺和淡淡蔑视的意味,却已经十分动人心魄了。
比起前世的苍白单薄,这一世的林若菡除了有些瘦削,几乎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不论是明亮有神的大眼睛,还是脸颊上淡淡的粉嫩,甚至不知道是自己学会还是林清江教予的医术毒术,都相当厉害。
最最重要的是,她眼中没有自己。
一丝一毫都没有。
相比起前世,自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竭尽全力狠狠抓住,甚至一味的容忍母亲的苛责刁难,这一世,自己在她眼中,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不,是一堆恶心的臭狗屎,哪怕看上一眼,都会熏臭了眼睛。
哼!
章翰志心里冷哼。
就算你是一个香饽饽,我这堆臭狗屎,也要拖着你一起沦陷。
章翰志走进几步,微微附下身,眼睛贪婪的看着眼前少女,虽然纤瘦,但比起前世,身体的曲线已经相当明显,薄薄的披风下,柔嫩软绵的娇躯,他自认曾经完全占有过,丝丝缕缕的馨香传入鼻间,章翰志禁不住有些心神荡漾。
前世的林若菡柔弱又娇羞,可比起马敏的放浪,在床底之间,章翰志其实心里更喜欢林若菡的脆弱与羞涩,不论是闭着眼颤抖着长长的睫羽不敢看他任他为所欲为,还是实在经受不住低低抽泣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他都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章翰志想着前世,全身都是酥麻麻的,恨不得马上将林若菡立刻带回伯府,在书房的宽大桌案上,就着微微烛火,好好发泄一场,不论柔软的腰肢是否能承受他的摧折,不论娇嫩的躯体是否能承受他的挞伐,他都不想管。
身体有些胀痛,章翰志眼神越来越幽暗贪婪,盯着眼前的女孩,恨不得一口就吞下肚去。
林若菡不知道章翰志在想什么,她两世为人,很多东西可遇不可求,许多方面一片空白,可这并不代表,她看不懂章翰志眼中的欲念和鼻孔中略微粗重的呼吸,是代表什么。
真好啊,人类可真是一种直白的动物呢!
嗯,不过和野外有着漂亮羽毛、矫健身姿的飞禽走兽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林若菡抬起头,眼神炙热的看着眼前的——飞禽?还是——走兽?
管他呢,反正就是一种动物。
“章动物,呃——”林若菡连忙改口,仿佛将一只滚粪球的屎壳郎看成了一只漂亮的小松鼠,眼神中的歉意谁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抱歉哈,你们母子我总是要喊错,上次把你母亲喊成了衣冠夫人,那个,就外形来说,她一直是以人形示人的,我也已经和她道过歉了。章伯爷,虽然你马上就要死了,但我还是想要问一句,你们母子如此心狠手辣对付我这么个算得上救命恩人的手无寸铁的姑娘,就算心里没有一丝愧疚,但现在已经能直立行走了,难道就没有一丝直立行走后该有的底线?是不是你们心里还是原来那只有长毛爪子会飞会跑的飞禽走兽?我很是好奇!”
章翰志自认是完全听明白了林若菡所有的话,可这个意思代表什么,他回味了半晌还是有些糊里糊涂。
动物?衣冠夫人?直立行走?
半夏早就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你也太欺负认了,哦,不对,太欺负动物了,它哪能听懂你说的话啊?”
章翰志瞬间恍然大悟,一张脸涨得通红!
好你个林若菡,竟然敢拐弯抹角的骂我们母子是畜生!
好,很好!
原本看在上一世的情分上,不想动手伤了你,可现在,是你自找的。别说你有几个花拳绣腿的侍卫,也别以为你的迷药能迷倒我,待会就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找死!”章翰志突然出手,对准了林若菡的肩膀就恨恨捏了下去。
除了房顶上待命的清风,其余三个侍卫同时出手,可还没有等他们动手,章翰志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弹开了一样,一声闷哼,竟然退出去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你!”章翰志大怒,刚才自己的手指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口,那剧痛仿佛一下子从手指上窜到整个手臂,又迅速流窜到四肢百骸,疼得他几乎瞬间背过气去,一个你字出口,已经让他几乎所有力气消失殆尽,等喘上一口气,低头一看,瞬间不可置信。
整个手臂已经肿胀不堪,他能感觉衣衫已经被撑破,有湿润的血水浸染了铠甲。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
“白先生!”章翰志大叫。
白绝已经赶到章翰志身边,迅速喂下一颗药丸,取出银针封住穴道,一边施针,一边低语,“弓箭手不消一盏茶就能醒来,那女子怪异的很,伯爷莫要与她近身,将他侍卫铲除,她再有能耐,也不能用自己身躯接住伯爷的隔空一掌!”
章翰志忍痛,颔首。
明月就守在林若菡身边,白绝说了什么,他一字不漏说给了林若菡。
林若菡挑眉。
远攻的确是她软肋,所以院子里布置了迷香,现在看来,那个什么白先生的,提早给章翰志服过什么解毒药了。
不过也没事,弓箭手一盏茶就算能醒过来,也是只能看见一堆白骨了。
哦不,白骨都不会存在。
章翰志一边运功加速解毒,一边将利刃牢牢握在手中,虎视眈眈看着林若菡,白绝则一脸志在必得,仿佛他到现在也不出手,只是因为林若菡注定了马上就会成为章翰志的阶下囚一般,根本就不用他出手。
林若菡不知道,章翰志和这个白先生如此有信心的模样,到底在想什么。
弓箭手能醒来射死她,还是章翰志能一掌劈死她,还是所有人一起上了之后她林若菡还没死就让那个白先生一把毒粉灭了她?
算了,不想知道,抬手示意,让清风把五步一生撒出去。
早点结束,把尸骨融了,她还要睡觉。
谁知道,手臂刚刚抬起来,又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林若菡看着一群涌入松涛苑的飞鱼服,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林府是不是成了筛子了,什么人都能漏进来。
难得她心情极好,想要宰个飞禽走兽什么的,总是被一群又一群的人打断。
信不信姑奶奶把你们也一起宰了!
林若菡脸色铁青,不知道那些给锦衣卫想要干什么。
章翰志也一脸疑惑。
没听说过林清江和锦衣卫有有什么交情啊,难道是和眼前之人有来往?
别扯了,锦衣卫和一个小女孩有交情,根本不可能!
那锦衣卫是和自己有交情?
好像也不太可能,自己花了多少心里,连个百户长都拉拢不到,眼前的,好像是个千户长吧。
所有人都在思忖和疑惑时,只见那个千户长径直朝着章翰志走了过去,声音低沉至极。
“章伯爷,有细作交代,章伯爷最近和北面来的一个商户来往甚密,而那个商户带来了大量的夏枯草,请章伯爷去我们衙署走一趟!”
那千户长一脸杀气,仿佛刚刚杀了一大群人却还没有杀过瘾一般,声音低沉到话语间有骇人的嗡嗡声,好像谁让他不满意,马上就又要大开杀戒一般。
胆子最小的冬雨,直接腿一软要倒下去,半夏一个拽住了她的胳膊,才勉强站稳。
如此凶神恶煞的人物,京城百姓远远看见都要躲好的,何况是亲眼所见。
就算这帮半夜闯入的锦衣卫不是冲着林府来的,王嬷嬷几人还是有些两股战战,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林若菡,刚要让示意林若菡好好打点一番,却见章翰志谨慎的开口了。
“这位大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章某现在有要事在身,可否通融一二,明日早朝过后,章某即刻去锦衣卫官署禀明此——”
“章伯爷,窜通燕国细作,谋害皇嗣,如此叛国谋逆之事,还请章伯爷现在就随某等去说个清楚,相信章伯爷总会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也省得某动手!”
章翰志的话被无情打断,一个叛国谋逆的大帽子已经悬在了头顶,似乎已经到了天灵盖上。
章翰志一个激灵。
虽然他做的就是叛国谋逆的事,可只要事成,就有了无上功劳和荣耀的从龙之功。
当然,现在确是半点都不能承认的,否则,从龙之功全无,脑袋立刻得搬家。
还要解释什么,千户长已经示意手下将章翰志“请”出去了。
章翰志十分无奈,眼看林若菡就要被他弄回去府里去好好怀旧一番了,却功亏一篑。
没等锦衣卫动手,章翰志到是很识相的自动跟着千户长走了,白绝估摸着情况不对,想要悄悄溜走,被锦衣卫逮回来一起抓走了。
林若菡有些不可置信。
这些锦衣卫轰隆隆来了,又轰隆隆走了,还将她手里的动物给抢走了。
瞪着眼前一群尚未清醒的甲胄兵士,林若菡眼中火苗汹涌。
今日这个五步一生,没道理一直用不上。
她恨恨抬起手,对着房顶上的清风准备发出手势。
杀不了章翰志,这些为虎作伥的喽啰也必须死。
披风好像被扯了扯,王嬷嬷连忙阻止,“大小姐,把这些人留着,交给老爷处理,更好!”
第四次!第四次了,有木有!!!她被打断第四次了!!!
林若菡大怒!
林若菡难得朝王嬷嬷瞪眼,“那个老爷人呢,到现在都没出来?睡得可真是够沉的!”
王嬷嬷一脸讪讪,“老爷想必是出去了,大小姐将这些人留给老爷处理吧,甭管他如何向皇上回禀还是诉苦,总是一个大把柄。那个章翰志以为进了锦衣卫还能好端端地马上出来呢,就留下这些走狗走了,是想着等着他找人或者自己回头来处理呢,哼,死在里面都有可能呢!到时候,让老爷在落井下石一番,钉死他!”
林若菡想想也是,看看天都快要亮了,那个“老爷”无论上哪玩乐,总该回来了。
果然,林若菡刚刚气呼呼回到屋子里不到半刻钟,林清江一脸微醺脚步虚浮的就回来了。
林氏老宅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里面的人和畜生不知道中了什么软经散还是迷药,有的在睡梦中被烧死,有人身体软绵绵从床榻上滚下来,所有的力气只够他面前晃到门口,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烧死。
林清江一边举着酒壶慢饮,一边痛快地看着眼前到处翻腾的火舌,直觉浑身舒坦,几乎就要在朦胧的月色的羽化登仙,倏然远去。
他笑,他大笑,他发狂大笑!
你们,早就该死了!
肮脏不堪的林氏一族,早就该灭亡了!
哈哈哈哈,嫣然,若菡,我来了!
若不是林均死死拉着,林清江几乎就要走进火海了。
林清江被死死拖着,渐渐远离的火海,不知道是狂喜还是深悲,神志都有些不太清楚。
直到出门四散寻找的一拨人中,林府的大管家终于找到了他。
说了好几边,林清江才明白了大管家是什么意思。
拼命摇晃脑袋,林清江拔腿就往林府冲。
父女见面,只是对坐沉默,半晌后,林清江幽幽出声,“那些人,交给我处理,你先换个院子休息一下!”
说完,身形微微摇晃,起身迅速离开了松涛苑。
一路上,林清江吩咐林均,撒网将老宅在外未归的人,一律灭杀,然后,匆匆洗漱换衣,离开了林府。
离早朝的时间还有一刻钟,赵瑞十分心烦在龙撵上敲着扶手。
章翰志,其心可诛!
如不是锦衣卫连夜审讯出了结果,如此奸细就在身边他竟然毫无察觉,想到他的皇嗣差点没命,赵瑞差点就一把捏断了扶手。
查,好好出,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来,章翰志还有哪些同党!
赵瑞心里越来越烦躁。
上朝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惊讶的发现,大殿门口跪着一人。
细看,竟然是太医院的林院判。
眼看时间已到,赵瑞皱眉刚刚端坐,就听见门口有声音大喊。
“求皇上为老臣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