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相府前院书房。
崔漪珊已经在书桌前跪了一个时辰了,右相一本又一本的处理六部过来的折子,对眼前这个背脊虽然笔直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的孙女视而不见。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崔漪珊感觉自己的膝盖已经刺痛难忍,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淌而下,小脸已经几乎惨白,眼神祈求的瞧着自己的祖父,嘴巴却抿得死紧。
右相放下折子,“知道错在哪里?”
崔漪珊弯腰,叩头,“知道,太过轻敌,孙女没有料到赵元盛手段如此凌厉,我们损失的御史台两个重要的官职,还有内务府采购的一个小官职,虽然不会伤筋动骨,但总归是损失。”
右相又问,“之后,你打算如何?”
崔漪珊背脊挺得更直,“赵元盛我势在必得!”
右相皱眉,“为何?他的情况你自小便知。”
崔漪珊声音坚毅,“除了无法有子嗣,我冷眼旁观多年,他是萧国最优秀的男人。没有子嗣,不过小事,如果我能入主晋王府,赵琛不过一个有点脑子的纨绔,张蓉蓉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蠢货,过继哪家的孩子,还不是我一句话。赵博也好,那一堆襁褓里的幼子也罢,只要赵元盛有心,没有人能在他手里过上三个回合。如果我能引导他取得至高之位,我就是一国之后,我儿便是下任国君,那时,崔氏一簇何必仰那妖妃子嗣之鼻息。”
右相微微颔首,“起来吧,坐。”
崔漪珊又叩首,勉强起身,坐好。
右相又问,“那赵元盛不是好相与之人,别说你入主晋王府,现在那个仁安已经得了赐婚,你又待如何?”
崔漪珊将心中谋划又从头到尾盘算一遍,细细告诉自己祖父。
右相捋须,“人手加倍,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回到自己的院子,崔漪珊找来心腹嬷嬷,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嬷嬷皱眉,“那瞎子——”
崔漪珊点头,“张蓉蓉身边之人都被人盯着,那瞎子最近看诊抓药的,身边人进出频繁,才能躲过监视,你去吧,千万小心。”
嬷嬷离开。
清溪园。
白鹭在赵衍过来之前,站在一旁给林若菡布膳。
她是看出来了,她的主子非常爱吃甜食,什么甜食保持好心情,什么能迅速升高血糖之类的,她也学了不少。
点心还不容易?
清溪园有专门的点心师傅,比起御书房的手艺,只有好没有差,且专门有一个大隔间,十二时辰炉火不断,就是为了给林若菡准备小点心用的。
可白鹭虽然习惯了林若菡爱吃甜食,却没有习惯这个仁安郡主如此——热情。
白鹭带着小丫头们迅速退了出去,只留下了赵衍和林若菡。
脸颊上还留着点心里的桂花八珍糕的香味,赵衍没有打算抹掉,这可是他的战利品,可以光明正大的享受,从容的将心中微微起伏的情绪牢牢锁住心间,傲然的享受她此刻满心满意的情谊。
林若菡浅浅亲了一口,已经逃回去又吃起了小点心,以此遮掩自己的略微有些快速的心跳。就这个轻到犹如蝴蝶停落花蕊的一吻而言,里面的感激甚至超过了爱慕。
赵衍却将目光牢牢笼罩了她,从她刚才跑过来的那一刻开始,从她的裙摆,到她的眉眼,最后落在那被腰带差绕的柔弱无骨的纤腰上。
战利品直接送入怀中,比起他的主动索取,更加有趣味,赵衍对于连日来的忙碌,觉得十分有价值。
笑容浅浅地坐在林若菡对面,眼中的疲惫被掩盖得很好,看着她吃得有滋有味,赵衍心里也甜滋滋的。
见惯了张蓉蓉哪怕生病也是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乍一见她吐血昏死,赵衍竟然误会了林若菡不说,还用自己曾经救她一命来挟恩去治病,以为李嬷嬷会照顾好她,却不知后宅之人惯会逢高踩低,以为林若菡失宠,竟然在太医张蓉蓉那里离开后,将他安置在前院一个时辰才让他去给林若菡看病。幸亏王嬷嬷是个脑子活络的,林若菡病情才没有被拖延下去。
过后,少不得一顿排查,可那又怎样,不管是谁使了绊子,最终没有设想周全的人,其实是他赵衍自己。
“你要不要吃一点?”林若菡见他眼神专注,因为赵衍也饿了。
“嗯,”赵衍点点头,却站了起来,探身过来在林若菡的嘴角亲了一口,又一脸平静的坐下,“很甜!”
林若菡主动亲人没有害臊,被人偷袭却有些挂不住,脸颊迅速染了一抹粉红,低头专注地吃起八珍糕来。
“我要离开几日,两江贪污案的差事,皇上刚刚交给了我,”赵衍声音低沉,在静谧的屋中显得格外醇厚,“离大婚还有四十二天,我会在大婚七天前赶回来。”
林若菡嘴巴里塞满东西,鼓鼓的,大眼睛清澈无比的看着赵衍,像是一只懵懂无害的松鼠,“窝(哦)——”
赵衍眼中满是笑意,“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林若菡拼命点头。
赵衍抬手,抹去她嘴边的糕点沫,“我给你留了人,石老也马上会回来,我走之前,母妃会去别院修养,你放心,她不会对你做什么。”
林若菡嘴巴艰难动了动,“窝(哦)——”
眼神表情实在可爱,赵衍顿时又站了起来。
林若菡直觉眼前突然人影一闪,自己已经被赵衍抱在了怀里。
“贪心的小丫头,嘴里塞了这么多东西,帮你分担一些吧!”赵衍环住女孩,一手扶腰,一手托住脑袋,嘴唇快速贴了过去。
林若菡只觉得嘴巴里的八珍糕很快就被一卷而空。
林若菡将两只白皙的小手抵在赵衍胸膛上,惊慌又羞涩的微微抬头,看见了一双灼热到近乎魅惑的双眸,正灼灼看着她!
那眼中,幽暗中带着火苗,深邃里隐着巨浪,林若菡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卷入火舌,在汹涌的波涛中,被融化,被淹没。
赵衍将口中的八珍糕一口吞下,对上林若菡有些惊慌又有些害羞的眼神,以低沉醇厚额音调,极其缓慢的速度说,“……真甜!”
“八、八珍糕是、是很甜。”林若菡眼神迷蒙,声音结巴,像只被恶狼觊觎许久却迟迟没有下肚的幼崽,细嫩,柔软,甜美。
舍不得一口吞下,小心翼翼收回利爪,不敢用力,只能用贪婪至极眼神一遍又一遍的逡巡。
赵衍眼中的火苗瞬间变得绚丽,声音沉沉,低声呢喃,“……是啊,很甜很甜。”
他微微低头,两掌微微用力,让纤细的腰身和毛茸茸的脑袋更加贴近自己,先在额头的落下一吻,然后,将唇落在眉心,鼻尖,最后,是那柔软甜蜜的樱唇。
林若菡身体抖了抖,背后有一股轻微的酥麻,瞬间蹿向了四肢百骸。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赵衍只在柔软的唇瓣上停留了不到两息,将自己的嘴唇转移到了细嫩的脖颈上,那里的气息最浓烈最甘甜。
一个又一个吻细细密密的落下,林若菡觉得那潮湿又温暖的气息已经钻进了耳朵,甚至顺着脊柱的控制身体全部的神经,不由自主的颤抖越来越厉害,两条腿根本无力支撑,若不是后腰的一只手掌的支撑,她几乎要摊在地上。
脖颈里面的气息又转了回来,赵衍的吻开始在她的唇上徘徊,而后,一个长驱直入,林若菡觉得嘴巴里已经有了另外一种味道。
像是薄荷,像是茶香。
只是,她根本来不及分辨,自己的舌头已经失去了控制权。
被缠绕,被舔舐,被吸吮。
林若菡被难以言说的电流击中,整个人又酥又麻,思维开始涣散,两腿彻底一软,在差点软倒的一刻,被两只大手紧紧箍住,牢牢锁入胸膛。
赵衍心动情动,见怀中的女孩如蝶翼一般的长睫颤抖不已,因为羞涩两只大眼睛紧紧闭着,可脸上难见的红晕却出卖了她此刻心情。
“若菡,嫁给我,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赵衍嘴唇顺着她小巧细致的耳垂来到耳畔,低声呢喃,暖融融的声音似乎有些发烫,林若菡直觉自己全身都在燃烧。
良久,林若菡已经没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面前胸膛里,连呼吸都变得无力。
赵衍是怎么离开的,林若菡似乎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一遍一遍叮嘱,照顾好自己,等着他回来举办婚礼。
天色刚刚浮白,一队人马离开了王府。
离京城三十里,赵衍坐入了一辆黑色马车。
离京城四十里,七八辆黑色马车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后又往四面八方而去。
离京城五十里,赵衍弃车重新上马,一匹枣红色的汗血马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离京城一百里,陆陆续续有退伍跟上。
马车里的“赵衍”去了两江,查办贪污案,马背上的赵衍带着百来高手,直奔燕国。
王妃出行声势浩大,光是马车就有二十两,路上戒严不说,老百姓的买卖都受影响
街边铺子里有人看着热闹说着闲话,什么劳民伤财,什么兴师动众。
张蓉蓉在王妃座驾里,当然听不见,她被逼着去别庄“休养”到儿子大婚才能回府,心里的怒火已经被周密的计划暂时按了下去,可脸上还是露出了几分狰狞。
崔家那个蠢货,希望这次不要让她失望。
林若菡早上睡了一个懒觉,早膳后的负重锻炼,改成了御兽园的散步。
雷彻似乎是御兽园的老大,所到之处一片羽毛狂飞,树叶乱飘,能上树的上树,能进洞的进洞,几乎瞬间一片死寂。
“呜呜呜汪——”我厉害吧,姐姐!
林若菡无奈,“听说这里还有老虎狮子,它们又不怕你,懒得理你罢了,你得意什么!”
陪在一旁的总管事却委婉为雷彻开拓,“郡主,老虎狮子虽然凶猛,雷彻确实世子爷的得力帮手呢。”
林若菡见雷彻似乎能听懂的样子,头太高,露出牙齿,像是极为得意,她拍拍雷彻的大脑袋,“那也不能得意,知道吗?”
雷彻的大头在小手掌下微微摇晃,十分顺从。
总管事心惊,那雷彻大人比灰狼群的头狼体型还要巨大,王府的丫鬟没有一个见了不怕的,哪怕是健壮的婆子,看见都是远远避开,仁安郡主倒是胆大。
健身完毕,林若菡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五十只小鼠已经被注射了不同的样本,林若菡让每个小童分别负责密切观察,并做好记录。
她正听着小童们的记录,突然一个苍老又带着狡黠的声音响起。
“丫头,你就是那个——”偶遇?不对,“你就是那个妇科圣手小林大夫?”
林若菡转身,之间一个衣袍散乱,花白头发随意在头上梳了一个髻的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站在她身后。
李嬷嬷一脸无奈,“石老,您就不能让老奴通禀一声?刚回来,也不说去拾掇一下?”
石老朝李嬷嬷做个鬼脸,又弯着眼睛看向了林若菡。
林若菡觉得老头非常喜感,朝着老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石老,您好,我就是林若菡。”
新鲜!
点头行礼,却十分郑重,眼神清明,神态自然不做作。
“什么石老,老头我还不到一百,叫我老石头就行,”石老嘿嘿笑。
林若菡从善如流,“老石头。”
石老连忙点头,嘴角差点咧到耳根,“这就对了,你比阿衍那个臭小子,可爱多了,石头给你个见面礼,别嫌弃啊!”
说着,石老从袖袋里,掏啊掏,半天掏出来一坨黑呼呼粘嗒嗒的东西,“诺,给你。”
林若菡眨眨眼,伸手去接。
李嬷嬷惊呼出声,“石老——”有这么戏弄人的吗?看世子爷回来,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入手黏腻,冰凉,散发腥臭味。
林若菡用右手拿着,左手搓了一小团,细细揉捏,又拿到鼻尖细细闻了闻。
“老石头,从何得来?”林若菡让一个小童找个容器装好,转头又问石老。
石老一脸震惊,“你可知这是何物?”
林若菡点头,“蟾蜍的粪便。”
石老更加震惊,“那你还把玩这么久,还要存放起来?”
林若菡继续点头,“最初刚怀孕时,脉象不显,取女子分泌物在蟾蜍**官处,可获得确切结果。这只蟾蜍应该不是普通蟾蜍,应该是用珍贵药材养了很久的,且刚才的粪便上,有它的分泌物残留,有很大的价值。”
石老收起散漫的微笑,正视林若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