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比预计时间早归,还抱着一个光头女子匆匆奔进王府,不但晋王府炸了锅,连整个京城都开始沸腾了。
都知道晋王世子的未婚妻是个杀人凶手,被褫夺封号收回赐婚旨意不说,如不是其父林清江拼死一求,她早已做了刀下亡魂。
京城不论高门大户还是平民百姓,都在翘首盼着那个突然宣布大婚,未婚妻却突然间从高高在上的郡主变成杀人犯的晋王世子,接下来会如何做。
崔相府。
右相在得知赵衍快马加鞭进城时,林若菡还没有被崔漪珊转移,知道也许事情不妙了,等到收到消息,赵衍是亲自抱着那个尼姑回到晋王府时,他已经来不及去训斥再次跪在自己面前的崔漪珊了。
将崔漪珊赶去祠堂罚跪,右相迅速召集幕僚,商量对策。
半个时辰后,在将崔漪珊作为废棋推出去给赵衍泄愤,和让崔漪珊伏地做狗抱上张蓉蓉的大腿之间,右相选择了后者。
崔漪珊带着几大车的礼物,一脸惨白的往王府别院赶时,手脚都是冰凉彻骨的。
她也许会面对羞辱,但只要留着一口气,伺机而动,不管是林若菡还是张蓉蓉,哪怕就是赵元盛,她都会牢牢握在手里,完全掌控她们的生死。
一时的低头,不算什么。
从城郊偏僻的尼姑庵往晋王府走,赵衍吩咐将马车赶到最慢,最稳。
怀里的人时不时皱眉,显然是十分难受。
平日里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让赵衍给林若菡塞了一颗紫阳丹后,硬是将时间拖到了两个半时辰。
马车犹如蜗牛一样慢慢向前爬着,赵衍手掌抵在林若菡的后背,不停地输送真气,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直到林若菡的嘴唇的乌紫渐渐褪去。
这次出门,他防止出什么意外会影响大婚,特地带上了珍贵无比的紫阳丹,他挑选的一百号精英苦战多日,终于将白家为燕国皇室训练死士的基地给彻底铲除,白家近三千多的死士折损三成,七成给同来的银甲军和铁甲军副统领带走,白家坐镇死士基地的年近一百的化境高手,也被赵衍苦战整整一日后拿下。
可以说,此战硕果累累。
却没有想到,他在外面战绩不斐,后方却被自己的至亲给沦陷的彻底。
他甚至觉得,自己无颜再见林若菡。
之前出事,林若菡就说过,让他约束好自己的母妃,不要去招惹她。
而今,何止是招惹这么简单。
张蓉蓉拉拢了皇后,利用了崔漪珊,使唤了赵琛,甚至还间接利用了崔相的人手,看似她什么也没有亲自动手,却布了一张几乎没有漏洞的大网。
不亏是前刑部尚书和他发妻亲自教养的孙女,若不是当初皇后釜底抽薪来了那一手,如今的太子妃哪里会轮到别人来做。
林若菡看似厉害,一身的毒术几乎可以独步天下,可她不懂官场,不明白其中丝丝缕缕的关系,又不明白他们的利益纠葛,如今能留着一条命只是被剃光了头发能再见到他,赵衍觉得除了林清江的拼死求情外,林若菡真是运气冲天。
两个时辰的路程,一路上不断有消息传来。
赵衍一手抱着怀中陷沉睡的女孩,一手看着消息。
还没有到王府,赵衍已经下了很多命令,条条血腥,可其中,不包括他的母妃张蓉蓉。
毕竟是自己的生身娘亲,希望在见识过自己为她开展的雷霆手段后,林若菡能够理解自己。
林若菡回到清溪园的时候,清溪园所有的仆婢都已经被打了十个板子,之所以还能强撑着跪在门口等候,是因为若不能将功折罪,后面还有五十个一百个板子等着他们。
赵衍抱着林若菡进屋的时候,石老差点要刚进去,可止住了脚步。
一个个大男人好端端站着,而一个小姑娘却糟了不知道多少罪,石老觉得,如果不是他情急之下让雷彻去送信,也许他也会挨了板子被赶回宗门。
林若菡沉睡了多久,她一点也不知道。
期间,发生了什么,她也一点也不知道。
张嬷嬷被凭空出现的人打晕带走时,醒来时已经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
被推搡着往前走,过道里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似乎叫唤了几声,说是叫唤不太准确,张嬷嬷觉得一般被剥了皮的畜生应该不太会叫唤了。
“赶紧的,你大儿子在里面等你,”身后的壮汉厉喝。
张嬷嬷因为心里咚咚得在擂鼓,只是稍微加快了脚步,她正竭尽全力想着如何让通知王妃来救她,后面大汉的声音又想起。
“你小女儿已经被去当军妓了,你大女儿嘴巴太难听,被剥了皮在这里享受。”
“哐当”张嬷嬷愣了一瞬后,当场栽倒。
“麻烦!”大汉恨恨开口,从腰间取出一截乌黑的铁链,“唰”一声,铁链前段的钩子已经穿破锦缎夹袄,勾住了张嬷嬷一遍的琵琶骨。
“啊——”惨呼声传来,张嬷嬷心里清楚今日将会丧命与此地,起身就要逃跑,却见铁链勾得笔直,她除了剧痛难忍,却已经再难逃一步。
将死狗一样的张嬷嬷拖到一间屋子,里面有人看见张嬷嬷,一盆冰水将她浇个透心凉。
张嬷嬷微微掀开眼皮,只见自己的大儿子已经被五花大绑,立于一个巨柱之前。
突然,她睁大了双眼。
她的儿子,一条右臂已经成了一个白骨!
而他面前,还有一人正在拿着一个薄薄的刀片,继续在削肉。
是凌迟之刑!
“啊——你们这群畜生!”张嬷嬷尖叫。
手握刀片的人听见尖叫,连动作都不带停的,一刀接一刀。
把张嬷嬷拖来的人汉子一巴掌拍在她脸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自寻短见,世子爷成全你,三千六百刀,你瞧好了,一刀都不会少!”
张嬷嬷也不顾琵琶骨的剧痛,死命挣扎哀求,眼泪瞬间横飞,“放了我的儿子,求你们放了他,”她顿了顿,声音凄厉但清楚,“都王妃指使的,不管我的事啊,放了我的儿子吧,求你们了——”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张嬷嬷的嚎叫。
汉子很不耐烦,“你那个瞎子勾结崔相府的人,难道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攀亲戚?你偷偷让人通知王爷掩护王妃行踪,难道不是为了给自己泄愤,难道是为了有趣?少在那里嚷嚷,好好看着,等会还有你的孙子孙子,嗓子省着点用吧!”
赵衍将林若菡安顿好,心里反复思量,决定还是将牛氏调进清溪园。
不管石老姜老还是何嬷嬷李嬷嬷,关键时刻,张立是最有用的。
没有将林若菡松涛苑的下人带进王府,是因为林府也是一团乱。
王嬷嬷几人被抓之前,知道他们被抓还是会当成威胁林若菡的把柄,几乎各个自戕以致受伤,至今都还重伤未愈。
赵衍没有从天一阁调人,因为他知道,就算把铁甲军的所有人都交给林若菡,在他外出不在的前提下,她也抵抗不了和皇权勾结的势力。
可笑的是,这势力中包涵了他的至亲。
赵琛被人从一个作坊叫回王府时,见到重涛院一地的黑衣人尸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逆子,你个畜生,他们从小就跟着我,你个畜生竟然将他们全都杀了,”赵琛几乎马上暴跳如雷,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赵衍跳着脚骂他是畜生,“我要进宫,对,马上进宫找太后!”
赵衍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自己的父王,眼神冰冷,仿佛视线里暴跳如雷的不过是一只公狗。
是大智若愚惯了,所以脑袋真正的愚不可及了?
赵衍一边在心里唾沫晋王夫妇这对心狠手辣的狗男女,一边又狠狠握着拳头防止自己忍不住出手。
谁让他们是自己的父母呢?
难道还能真的杀了他们?
赵琛骂了半天,似乎是想歇口气,他看着不远处青衫皱巴巴,脸上胡茬乱长的赵衍,觉得他脸上的表情甚为怪异,似乎及其狰狞,下一刻就能手刃亲父,可在细看,又似乎痛苦不堪。
“嘿嘿嘿——”赵琛突然笑了,仿佛见到了一桩有趣至极的事情,连纨绔也不稀罕再装下去了,露出了一种既狡猾又奸诈的表情,“赵元盛,都是为了自己的女人,别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一脸的晦气。”
赵衍眼神挣扎看着赵琛,拳头始终没有松开。
赵琛猖狂的笑了,“怎么,动不了手?那本王就不奉陪了!”
赵衍看着赵琛远去的声音,脚上似乎长了根,一丝一毫都不能动弹。
来到别院,崔漪珊已经离开,张蓉蓉正在细细欣赏崔漪珊送给她的礼物。
首饰头面,古玩字画,房契地契。
直到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
“啊——”
“世、世子爷饶命,啊——”
“世子爷饶命,是王妃交代我们——啊——”
“杀人啦,王妃娘娘,杀人啦,王妃娘娘救命啊——”
张蓉蓉也顾不得外面是否有危险,直接起身往外走。
院子里似乎是修罗场,一个个壮汉举着大刀,正在屠杀她的从王府带来的所有仆婢。
有人的头颅被一刀砍掉,有人被一刀斩断双腿,院子里血光四溅,犹如地狱。
“赵元盛!你给我住手!”张蓉蓉没料到儿子连一句质问都没有,直接开了杀戒,她脸色顿时褪去所有血色,到底没有她男人赵琛的胆量,双腿发颤,几乎当场瘫倒。
一个壮汉直接杀了过来,张蓉蓉看着那明晃晃的大刀,直接栽倒下去,情急之下,扶住门框,刚要尖叫却见壮汉的刀已经飞了过来,尖叫堵在喉咙里,身后噗嗤一声,一个侍女已经断成了两截。
张蓉蓉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一刻钟后,张蓉蓉觉得剧痛不已,醒来才发现,一个皱皮皱脑的老婆子,正用她漆黑的手指,在掐她的人中。
“大胆!你敢如此冒犯本王妃,”张蓉蓉厉喝,“来人,拖出去打上三十板子!”
说完,才发现,空荡荡的屋中只有三人。
四面一看,不是她金碧辉煌的别院内室,而是后罩房的一个杂物间。
儿子赵元盛正坐在不远处,眼神冰冷的看着她。
“元盛,我怎么在这里?”张蓉蓉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眼角两滴眼泪滑落,“这里又冷又湿,母妃身体不好,没法住在这里,你让母妃回去好不好?”
赵衍听着张蓉蓉婉转的声调,脑海里全是满是青色头皮的光头的场景,脸上一片死寂,手掌却握得咯吱作响。
“母妃,你就好好留着这里吧,比起她来,你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张蓉蓉顿时尖叫,“赵元盛!你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从身上下来的肉,为了一个下贱女人,竟然要如此虐待自己的亲生母亲,你简直不是人,你是畜生,是畜生!”
赵衍整个人似乎都在被撕扯的痛。
脑海里是林若菡皮包骨头的身影,眼前的自己母妃惨白的脸色。
他也不想当畜生。
“母妃,两次杀人未遂,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是个什么罪名?”
张蓉蓉顿了顿,突然笑了,神色得意,“少卿大人,你有证据吗?”
赵衍沉默。
张蓉蓉更加得意,“赵元盛,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别说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你也不会把你的亲娘如何,是不是?”
赵衍神色痛苦,不想多呆,转身离开。
身后,是张蓉蓉是撕心裂肺的嚎叫。
“赵元盛,你给我回来!”
“林若菡这个贱婢,本王妃迟早要杀了她,有本事,你将你亲娘关上一辈子!”
回到马车里,已经有人送了消息过来。
慕容家的兵符已经消失,虽然极力隐瞒,但想来在有心人的传播下,消息应该马上会传遍全国。
赵博自从自焚一来,低调了很久,也该好好出来活动一下了。
赵衍马不停蹄忙了三天,却从高调回来至今,没有进宫见过赵瑞。
甚至连太后潜人来请,赵衍也没有去。
赵衍回来第三天下午,京城府衙的打鼓再次被敲响。
林若峻夹着尾巴,犹如他也被剥了皮一般,颤抖着敲响了门口的打鼓。
赵衍一有空就在林若菡床前守着,确是三天过去,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石老束手无策,江老院使都摇头离开。
直到赵衍将林清江请到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