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贵族的儿子是贵族,木匠的儿子永远是贱种,随时都想反咬主人一口。魔法师,我不怕你!赌上家族的荣誉,哪怕死光最后一个自耕农,阿纳斯塔西奥家族都不会屈服。”邓格拉斯赶紧抽出匕首抵在玛丽脖子上,咬紧牙关,抱着玛丽直往后退,同时哼哼唧唧吐着狠话。
“哦,是吗。”伊恩虽然说得是反问句,用的却是降调,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的,哪怕死掉全城的人,我都要和你抗争到底。”
“不需要死掉全城的人了,我就在你的面前,拿起你的剑,我给你机会。”
“不要过来,停下,快停下!你在前进一步我就不客气了。”登哥拉斯受惊的尖叫起来,“后退,后退!我叫你后退,你听见没有?!”
他一脸狰狞的,仍旧继续退着,神情激动,匕首一指伊恩,马上又反应过来,急忙把匕首重新抵在玛丽脖子上面。他踩到一块石头,脚一滑,一个趔趄,一声惊慌地尖嚣,匕首在玛丽的脖子上流血浅浅的血痕。
“难道你不在乎她的命吗?你敢再向前我就拉她陪葬。你来是为了救她的,是不是?她这么小,你肯定舍不得,对不对?”邓格拉斯哆嗦起来。
“你说那?”
邓格拉斯决定赌一把了,“魔法师,我们做个交易吧!你放过我,我放过她,我不会待在这里了,我要回家。我会把金币还给你,不但一个子不少,我还把这些年积攒的都给你。蒂娜和托莉都让给你,我再不会出现在她们跟前。我可以用家族发誓,这总可以了吧?”
他忐忑不安的期待着。
“我一个都不放过!”
沉默良久,伊恩猛地抬起头,借助碎魔晶施展的魔法支配人类瞬间夺取了对邓格拉斯的身体的控制。
“我的身体……”邓格拉斯惊恐的叫了起来。
“放下手中小女孩和东西,向右转,前走五十码。”伊恩命令道。
邓格拉斯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在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息,身体是他的,又不属于他。他僵直在原地缓缓地弯下腰来,两条手臂像两截木头,两根头并不是什么贵重的木头,像木偶一样呆滞。
玛丽只觉得忽然一松,箍住她的手臂向外挪开了数分,他的手臂就像锈住的铁条,被外力一点点地掰开。玛丽从缝隙间滑落,小手抓住他的手臂,就像握住树的侧枝来保持平衡。她一着地,就跑到伊恩身边,伊恩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安静。
邓格拉斯笨拙的放下玛丽。笨拙的扭过身子,笨拙的迈开步子前进。他走路的样子很丑陋,好似一个刚刚开始学习走路的人,和直直朝前走的被波及的灼伤的游魂姿势很相似,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们都麻木了,而他一直都清醒,会发出聒噪的声音。
“该死!停下来,给我停下来!该死的,快住手!”
邓格拉斯前面是熊熊燃烧的废墟,他一步一步地靠近火焰,发出阵阵哀嚎。当他一只脚甫踏进火焰,大火似乎是张血盆大口袭来,带着浓烟与灼热,夹杂着肆意妄为的呼啸声,还有让人窒息的气体急速燃烧的声音。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脸庞极度扭曲,脸色血色尽退,却被映地通红,嗓子开始冒烟,眼睛瞪的老大就好像在比眼睛大似的,一抽一抽的面部肌肉正显示者他的主人有多么痛苦。火焰从倒卷而上,滚滚的浓烟夹杂着刺鼻的气息形成一个人形的蜡烛。
大火烧着了他的衣服,衣服撕成碎片的在空中盘旋、上升。火苗每抖动一下,他的身子就抽搐一下。痛苦使他脸变了形,嘴唇也破了,看不见血,仿佛都化作了助燃的油,烟柱从他头顶升起。他冒烟的嘴似乎想说点什么,撕裂的脸和身躯满是裂缝,但是只能从颤抖的嘴巴里吐出火焰单调的音节,面部和双手烧得见了骨头。
大块燃烧的木头弯了起来,向下掉,一块炙热的灰烬落在他的脚踝上。他一动也不能动,就像一个将要重铸模子,身体的整个右半部分不见了,大腿伤口有一大片裂片突出。烈火夺去他的生命,黑丫丫的,整个就是一具干尸,从原来的一百多变成几十斤,最后萎缩成几段树干的形状,袅袅缭绕着令人作呕的尸臭,
“结束了!”伊恩摸着玛丽的头安慰着她说道。
“蒂娜姐姐和托莉姐姐呢,她们都好吗?”玛丽问道。
“不知道。”
“可是她们……”
“不要想这么多了,都过去了!”伊恩打断她的话。
“简直太可怕了,”玛丽非常聪慧,马上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的遭遇,仍心有余悸“他们俩还有雅各伯在关我的房子里。起先雅各伯一个人来,他说要带我去那个子爵那里,说你是邪恶之人,我就和他争辩,他不听,就强拉我去。我知道他要抓我做人质,我就使劲挣扎。接着邓格拉斯也来了,他的目的和雅各伯一样,不过他不打算去子爵那里。两个人吵起来,谁也说不过谁。最后,一直在门外等着的事务官不耐烦,也进来了,三个人把我扯来扯去炒成一团。就在这时候,房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还有很热的空气随着缝隙透进来,他们就不要脸的缩在雅各伯后面,并把他推到外面堵住喷进屋子的热气。后来,雅各伯死了,他们就抢了雅各伯带着的木盒子。等平静后,我就被他们挟着在街上跑,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喊。”
她心有余悸的说道。
“不要害怕,都结束了。”伊恩继续安慰着。
“他们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事情为什变得这样?”
“在村民眼里,我们是外地人,就算吃点亏,没有亲戚和乡亲可以出面,只能忍着,所以他们中有些聪明人就想欺生。在领主眼里,我们和村民一样,命运都是他可以操纵的。可能我的某个行为引起了他的注意,而他选择了最省事的方法。”
“可是你明明这么利害……”
“我如果一开始就表明我是一个魔法师,我想贝格宁会当众舔我的靴子。可是我不会说,他们只把我们当成一般的旅行者。他们从来都是以势压人,以力服人。如果我们是普通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惜事与愿违,世上总有超乎想像的事情,所以他们得承受他们所犯错误的代价。”
“我不明白,但是我不忍心,这么多人受了伤,他们是无辜的。”
“不要胡思乱想了,他们早已做出了选择。”
他俩边聊边走,大火分开道路,浓烟在周围消散,游荡的烧焦的人蹒跚着避开。他们慢慢走出城门口,朝下面望时,玛丽惊呆了。
黑鸦鸦一片人群,把绿色的草都淹没了,领地的村民陆续从远处赶来,跪在山丘下面,祈祷着,嗡嗡嗡震动着,地面微微抖动,就像全世界的苍蝇都聚集在了一块……面包师的遗孀,牧羊人和他的长辈,那个年长的农夫……所有人都闭着眼睛,可是他们却都能看到他们,当他和玛丽经过时,拦住他们前边的人纷纷避让,如同浮萍,随着波浪一层层地分开。
“看到了吧,”伊恩携着玛丽的手,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嗡嗡地震动中玛丽却听的异常清楚,“这就是他们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