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很怀疑杰克具有说这种话的资格，事实上格伦的身体在同龄的年轻男子中都是偏显得他单薄和矮的，而他是同龄中一般情况的，杰克却又比他矮了小半头。况且从刚才进来到现在他坐在椅子上，一直抖动，没有片刻停下来过，最后为了拿取食物方便，干脆蹲坐在木椅上。配上他穿着的宽大不合身的衣服，这没个正形的模样，这让他想起曾经一个路过他们家乡的巡回马戏团，剧团里有一只穿着衣服的猴子，它蹲在箱子上的样子像极了现在蹲在椅子上的杰克。

“没有办法，可能是一路的旅途太劳累了，我一点没有胃口，这些太过油腻的食物我无论如何都吞咽不下去。”伊恩故作无奈地说道。

“唔，那是在太遗憾了。你把你的那盘给我吧，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浪费了它，”杰克听他如是说，便快速消灭干净自己前面的炖鱼，伸过手去索要烤肉，一边继续说道，“你以前肯定没受过苦，不知道食物的可贵，尤其是牛肉，那真是人间美味，你这样浪费，简直是罪过。”

伊恩听他说完，把盘子递给他，看着他风卷残云一般消灭桌上的食物，对他的好胃口心里充满了羡慕。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终于吃好了，杰克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问对面。

“没地方去，”伊恩摇头，又记起行商的忠告，就改口说，“嗯，我打算去驿站，听说这里有发现各地的公共马车。当然我也想去马车行转转，如果价格我能接受，我打算雇佣一辆马车直接上路。”

“天呐！从没听说来到贝鲁斯兰的人还会舍得离开。”闻言，杰克故作夸张的说道。

“我只是路过。”伊恩无奈地强调道。

“你要去那里？”

伊恩顺口说道，“前面的小镇。”

“你去开拓者小镇干嘛，那里除了伐木工什么都没有。”

“开拓者小镇？！”伊恩一愣，他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那里。

“你不知道那个小镇？”杰克看出了他的异样。

“不，不是……”伊恩摇摇头。

“留下来吧，伙计，我跟你很投缘，我们一起在这个城市打拼，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的。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的上这里，这里有数不清的财富和机会，你离开了终究会后悔，相信我，我是为你好，我……”

杰克的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一个人的过来而打断了。

“我的好杰克，没良心的小狼狗，好久不来找我了……”

伊恩闻声扭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长裙，胸前露出白花花一大片胸脯，带着假冒的珍珠项链和耳坠，涂抹着厚厚脂粉，年纪大他们很多女子。

她一把搂住杰克的脑袋，将他埋进她高高的胸脯内，转向他妩媚的笑道，“这是你的新朋友吗？好弟弟，我叫莫妮卡，你叫什么？我喜欢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孩，你们让我感觉重获年轻。”

“杰克，谢谢你的帮忙，不然我就被坑惨了。不过我不能留在这个城市里，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在等着我。”伊恩见状识趣的站起身来，谢绝了他的邀请。又看看那个浓妆艳抹的女郎，当然猜得出她的营生，但脸上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打搅你们了，我还有事。”

杰克急忙喊道，“伊恩，唔……唔……等等我……臭女人……你放手，手……你想闷死我……等我，唔……伊恩，我马上来……”

……

他们从一个车马租赁的店出来，黑色木质招牌在微澜下发出轻微的动静。暮色完全笼罩贝鲁斯兰，德林毕尔河的流水静静的流淌着，伊恩面前雾气一般的淡淡的黑与橙黄的灯火在眼睛里次第亮起点燃。

大街上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过大多数人此刻显得悠闲，都不紧不慢的，也有的在逛路边小摊。一个游吟诗人在街边演奏，几个孩子围绕着他发出阵阵欢笑。夜色真美，到处一派祥和的景象。

“看来你只能明天乘坐马车到开拓者小镇了。打起精神来，伙计。我保证以后一定在他们家对面开一个比他们更大、马车更多的店，让他们灰溜溜滚出贝鲁斯兰。”杰克说道。

“谢谢，我没事，刚才在想事情，走神了。”

“噢，一定是在为找住处发愁吧？我知道有一位体面的老慈善家住在不远处，他会给你安排一个住处，一个子都不收你的。”

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个提议太诱人了，叫人无法拒绝，尤其是伊恩不知如何谢绝他人突如其来的善意。

杰克见伊恩答应，表现地竟比他还要高兴，他先感觉诧异，继而释然，一晚上能干些什么呢，或许他们真的是投缘。

杰克带着伊恩离开大路，走进一条潮湿泥泞的小巷。小巷逼仄狭窄，到处是没过脚踝的发臭的污水坑，伊恩踮着脚，深一下，浅一下地跟在后面，同时缩着身子，以免碰到半空的异物。整个小巷里充斥了尿骚味，腐臭味，就连阵阵寒风都吹不散它们。

杰克却浑然不受影响，只顾低着头走路，熟稔的左拐右拐，伊恩甚至不记得已经穿过了多少条扭扭曲曲的巷道了。

伊恩从来没有见到过那儿能比这儿更为肮脏或者说更为萧索，比他的家乡和卡米耶的领地差远了！这里看起来稍微景气的只有路过一家破烂的酒馆，一帮醉鬼扯着嗓子，在酒馆里大吵大闹。走过酒馆，一些黑洞洞的过道和院落从街上分岔而去，露出几处挤在一起的破房子，而在那些地方，喝得烂醉的男男女女在污泥中打滚。在杰克的带领下，伊恩看到了光鲜的贝鲁斯兰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到这时就算再迟钝的人也会知道自己正走进一个绝对不好的领域。有好几处的巷道中，一些凶相毕露的家伙正漫无目的地来回踱布，看见杰克与伊恩后便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

伊恩装作视而不见，心里正暗自盘算，是否找个机会告辞之时，他的那位向导突然停住，推开巷子内的一扇门，一把抓住他的胳臂，拉着他闪进去，又赶忙把门紧紧关闭，就像那里潜伏着一条蝰蛇，电光石火间把靠近嘴边的猎物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