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姬追杀单天赐并未得手,与智空大师对了一掌之后,便往西北而去。她运上上乘轻功,无边月色中一美貌妖媚的绝色美人倩影飘飘然,一时间竟不知是妖是魅。不多时蛇姬来到一座高大气派的府院前,赫然便是顺天府。她纵身一跃,已飞身进了府院内。
顺天府正殿此时中灯火通明,当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人,约摸年近三十,头戴金冠,身着四爪蟒袍,气宇轩昂,眉宇之间尽显尊贵。旁边立着三人,左二右一,左边上首那人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韩千侠,下首那人便是严进。右边那人身着正三品官服,约摸五十来岁,正是顺天府尹范右邻。瞧一干人神色,似正在等待。
只见正殿门口魅影飘下,身段婀娜,正是蛇姬。蛇姬进了殿宇,见了太师椅上那人,微微一惊,便盈盈下拜,口称:“拜见福王。”声音娇媚,众人听了有说不出的受用。
坐在太师椅上那人道:“免礼。”蛇姬起身,那人又问道:“蛇姬,事情办得如何?”蛇姬回道:“本来便要得手,谁知后来节外生枝,叫那人跑了。”
原来,此人并非别人,正是万历皇帝第三子朱常洵。朱常洵生于万历十四年,是明神宗万历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仗神宗宠爱,不少朝中达官、宫中权贵投靠巴结于他,朱常洵在朝中炙手可热,势力极大。
韩千侠听她此言,怫然不悦,道:“你号称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第一女杀手,连无尘真人也命丧你手,想不到却连区区一个单天赐也拿不住。”语气之中带了几分斥责之意。
蛇姬道:“我奉韩大人之命,本来是要杀了他,岂料便在要得手之际,杀出一人,被那人救走了。”
韩千侠哼了一声,道:“你休要狡辩。本座派你去追杀单天赐,如今你却空手而归,打算如何向本座交待?”蛇姬不语,韩千侠又道:“依本座看,那姓单的恐怕并非让人救走,八成是你见他生得俊俏,舍不得杀他,才让他有机会逃走吧?”
蛇姬媚脸峻然,冷冷地道:“便是我故意将他放了,韩大人又将如何?大人不也是让他逃走了,才派我去追杀他么?”
韩千侠听她此言,顿时一惊,想不到蛇姬居然会顶撞于他,喝道:“你……”心想:“此人武功极高,可别惹恼了她,碰一鼻子灰。”他虽然厉害,却也对蛇姬颇为忌惮,刚才只不过一时气氛才口不择言,驳她面子怪罪于她,倒也并非想和她过不去。如今被她一顶撞,反而说不出话来。
这蛇姬又如何敢顶撞他?原来蛇姬并非韩千侠下属,她是江湖中人,是韩千侠请来的杀手,平时听命于韩千侠,但今日韩千侠语气过于生硬无礼,在众人面前不给自己留面子,便也不给他面子。她虽知韩千侠武功很高,但料想也不敢对自己如何。
朱常洵见二人闹僵,笑道:“韩大人,蛇姬,大家都是自家人,何必伤了自家和气?”他离席起身,又问道:“那单天赐被何人所救?”
蛇姬道:“回禀福王,他是被少林派的智空和尚救走的。”
韩千侠和严进闻言同时一惊,道:“少林智空大师?”
那顺天府尹范右邻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智空大师,见众人面露惊讶,问道:“这智空和尚是何等人物?”
严进道:“范大人有所不知,这智空大师是少林派一流高手。此事既然有少林高僧插手,以后要想杀他只怕更难了。”
韩千侠脸上变色,说道:“五年前,我和此人交过手,这和尚的武功着实非常厉害,极难应付。”他五年前曾和智空大师大打了一场,中了智空大师的金刚掌,被打入河中,身受重伤,调养了数月方才恢复,却又不在众人面前说了。
朱常洵叹了一声气,道:“只是可惜了如此人才,不能为我所用。”
范右邻道:“这姓单的不识时务,以福王在朝中的势力,不知多少人想要投靠您而不得,您老人家有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朱常洵笑道:“韩大人说得是,以本王身边人才济济,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便是有诸位贤能相助本王,便远胜那单天赐了。”言语之外便又将在场诸人捧了一番,众人听他这一说,均是觉得面上有光,不胜荣幸。
这范右邻极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本来本事平平,也是靠巴结朱常洵,才坐上了顺天府尹的宝座。他自从跟了朱常洵,官职一路高升,便唯朱常洵的话是从,朱常洵叫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范右邻道:“福王礼贤下士,爱才若渴,可比先贤。承蒙福王错爱,看得起我等,我等唯有竭尽全力,为福王效犬马之劳,方能报答一二。”又道:“启禀福王,就在今日下午,瑞王和惠王已经回京了。”
朱常洵“哦”了一声,似乎若有所思,说道:“一个月前,五弟和六弟被派往山西巡视,如今这一回来,可真是功劳显著啊,父皇少不得嘉奖。”
二人口中的瑞王是万历皇帝第五子朱常浩,惠王是万历皇帝第六子朱常润。朱常洵皱了皱眉头,道:“五弟和六弟此番山西巡视回来,想必功劳不小,群臣也是看在眼里,恐怕在父皇面前又有得说了。”
韩千侠道:“那又如何?皇上只钟爱福王一人,即便瑞王和惠王偶有功劳,也不会对您构成威胁。”朱常洵笑道:“韩大人说得是。他二人即便由此心思,也翻不起大浪,又何足为惧?便让他们出出风头好了,唯有一人......”
蛇姬媚笑道:“福王无需担忧。此事急不得,只要慢慢等待,来日方长,哪怕没有机会?倘若急了,乱了阵脚反而不美。”
朱常洵道:“说得有理。下个月便是父皇的万寿节,到时候父皇和母后将亲临国宴,接受皇族人员的庆贺,诸位皇子皇女都将献上自己的宝物,想五弟和六弟刚从山西巡视回来,必定带回不少奇珍异宝,他们定会抓住这次献宝的机会,大献殷勤,博得父皇欢心。”
范右邻道:“卑职听说此番山西之巡,瑞王确实捞了不少宝贝。单单是山西巡抚刘永通进献的五彩鸡血宝石,便有鹅蛋那么大。”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
韩千侠道:“看来二位王爷已是早有准备。福王,咱们这一着可不能输给了瑞王和惠王。”朱常洵道:“不错,况且其他皇室人员也必将献上奇珍异宝。如何能在众多珍宝中脱颖而出,博得父皇青睐,才是关键。本来献给父皇的宝物早已经准备好了,却不料......”
韩千侠笑道:“还请福王宽心。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天底下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寻常又有什么稀罕的了?”朱常洵“噢”了一声,听语气这韩千侠似乎早有准备,胸有成竹,便道:“韩大人有何高见?”
韩千侠正等着他发问,笑道:“卑职费尽心思,得到一件宝贝,绝非寻常宝物可比。”
朱常洵道:“是何物?快快拿来给本王看看。”
韩千侠手掌“啪啪”连拍三下,早有下人进来,那下人手中拿着托盘,上盖有一条段黄色绸缎,不知下盖何物。韩千侠接过托盘,那下人便即退下,韩千侠道:“请福王揭开一看便知。”
朱常洵见韩千侠神神秘秘,好奇心起,揭开黄色绸缎,原来下面是一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南塘兵法》四个篆体字。朱常洵不由浑身一震,惊讶道:“这本《南塘兵法》是当年戚继光将军所著,已经失传多年,韩大人是如何得到此书?”
韩千侠见朱常洵吃惊,得意地一笑,道:“此书是卑职在机缘巧合之下,辗转寻得。”便将当日在何力府中搜得此书的经过大致和朱常洵说了一遍。
朱常洵哈哈大笑,道:“好!韩大人别出心裁,这本兵书确实是无价之宝。当年戚继光将军用兵如神,扫北平南,是世宗皇帝肱股之臣。书尽记载了戚将军一生带兵布阵之法,本来以为年代久远,此书早已下落不明,如今又复寻得,真乃奇功一件。有了此书,我大明如虎添翼,北方金贼,又有何惧?”遂将此书拿了收在怀里,又道:“这世间又有什么宝物能和此书相比?倘若在万寿节那天将此书献给父皇,父皇定然欣喜。韩千侠,你功不可没,本王定然在皇上面前褒奖你。”
韩千侠受宠若惊,大喜道:“多谢福王。”
便在此时,一名侍卫走了进来,那侍卫拜见了朱常洵等人,走到范右邻身边低声耳语几句,便退下去,范右邻不禁摇摇头,皱了皱眉头。
朱常洵问道:“范大人有何事?”
范右邻道:“回福王,牢中那人嚷嚷着腹中饥饿,要送宵夜。”
朱常洵一听,也是眉头一皱,问道:“晚上你们没有给那人送饭么?怎的又腹中饥饿?”
范右邻面露难色,道:“送是送了,只是......”
朱常洵问道:“只是什么?”
范右邻道:“只是那人说天天都吃这些残渣剩饭,他都吃腻了。今个儿要吃鸡肉,还要喝酒。”
朱常洵闻言不禁微怒,道:“他以为他是谁?不过是一个囚犯,有吃的就不错了,却还有这许多讲究。”
范右邻道:“那人说没有鸡腿,今后就不吃饭啦,就饿死在牢里。说完还大发脾气,乱踹一气。”
朱常洵哼了一声,范右邻道:“福王,此事如何是好?”
朱常洵道:“便给他一餐鸡肉吃,你们都跟本王去牢里看看,那人究竟耍什么花样?”范右邻、韩千侠应了声是,那蛇姬乃女流,又生得妩媚风流,怎能去那牢中肮脏之地?说了声告辞,风情万种地走了。
三人走出正殿,往大牢而去。不一阵,三人来到大牢门前,早有狱卒跪请金安。朱常洵手一摆,吩咐开了牢门,直径往里而去,那狱卒便在前面引路。这大牢之中虽有烛光照耀,却还是潮湿阴暗,透着一股腐朽之气。顺天府大牢中原本关押有不少朝廷中的大员要犯,几人一路走进去,不时见到两旁牢笼中的犯人,有不少是自己认识的,这些人或是当年同僚,或是上司或下属,或是政敌,皆因获了重罪被关押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