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贺连决虽是心存疑惑,却还是将她放了进来。
路嬷嬷进屋后便站在了窗前斜倚在矮榻上的贺连决跟前,一副欲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贺连决将手中的书往身边一搁,坐了起来,还算客气的道:“嬷嬷,咱们相处也有二十年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这话像是给了路嬷嬷一针强心剂,她稍稍酝酿了下情绪,开门见山的问道:“世子,不知你觉得清儿如何?”
贺连决心里意识到什么,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冷意,脸上却不显露分毫,佯装不懂的道:“琴清她很好,嬷嬷莫不是想为她找夫婿了?你放心,她既是嬷嬷你的孙女,本世子断不会亏待了她……”
原来世子早便有纳了清儿的心吗?路嬷嬷听到这里,脸上的喜悦毫不掩饰,哪知贺连决后面的话却是让她脸上的笑容被定格住。
“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府中没有成亲的好男儿多的是,嬷嬷不如就在府中为她择个良配好了,待她出嫁的时候,本世子一定让世子妃给她办得体体面面的。
当然,嬷嬷若是不想她留在靖王府,想必凭着我贺连决的名头,也能在上京城给她寻一门好的亲事,到时候本世子必定将她风光大嫁,也不枉嬷嬷你跟随本世子一场。”
路嬷嬷只觉得脸颊僵硬,神思不属,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意识,讪然道:“世……世子,清儿早便过了议亲的年纪,也不乏有人富贵人家求娶,可是老奴却没有将她嫁出去,便是以为你知道老奴和清儿的心思。”
贺连决微微挑起一边眉毛,好整以暇的问道:“嬷嬷你有什么心思是本世子要知道的?”
路嬷嬷没想到会是这样,先前的自信被洗刷得一点不剩,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硬着头皮道:“清儿她与你青梅竹马,从小更是心系世子你,她之所以没有嫁人,便是在等着世子你娶妻,然后将她纳进门……”
“路嬷嬷。”贺连决眉头都锁在了一起,神色不耐的道:“本世子曾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过,这辈子都不会纳妾,这件事曾经传得沸沸扬扬,莫不是嬷嬷不曾听说过?”
“世子,你可是靖王府将来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只娶世子妃一个呢?”路嬷嬷只当这是推拒她的借口,“凭你的身份,不说妻妾成群,再不然也要纳两个侧妃的……”
“依嬷嬷这话的意思……”贺连决半眯着眼睛,声音冷然,不带感情的打断她的话道:“琴清便有资格做本世子的侧妃吗?”
路嬷嬷被贺连决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得不轻,这还是有史以来她第一次看见他这般看她呢!
她慌忙跪在他面前,脑子飞快的转动着,短短时间内便稳了心神,苦口婆心的道:“世子息怒,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想的是,若是世子想纳妾,清儿心思纯良,与世子一同长大可说是知根知底,对世子又是一心一意,可不是比随便纳一个外人强么?即便是世子你不愿意纳了清儿,就算是为了靖王府的将来考虑,你也不能只娶世子妃一人啊!”
“路嬷嬷,作为一个下人,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贺连决慢悠悠的从矮榻上站了起来,背负着手绕着路嬷嬷转了一圈,然后停在她面前道:“就算是皇上也管不得本世子要娶谁纳谁,你觉得你一个奴才管得了吗?本世子倒想问问,是谁给你这样的权利来编排本世子的事?”
“咚咚咚。”路嬷嬷忙里慌张的磕了三个响头,声音都结巴了起来,“世子息怒,是老奴僭越了,老奴该死,老奴再也不敢了,世子恕罪……”
“哼!”
贺连决重重一哼道:“路嬷嬷,与本世子一起长大的人有很多,不是每个都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这大昭心系本世子的人也很多,本世子难道要一个个的将她们抬回来?这次本世子便放过你,再有下次,决不姑息!”
“世子说的是,老奴知道了。”路嬷嬷感到汗流浃背,身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机械的点着头回应着。
“退下吧!”
“是。”路嬷嬷只觉得脚耙手软,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出了书房,离开时还不忘为贺连决带上房门。
贺连决视线停在合拢的门缝上,满眸的寒意。
琴清躲在书房外的一棵硕大的树后,将贺连决和自家祖母的谈话大致听进耳中。那句“与本世子一起长大的人有很多,不是每个都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这大昭心系本世子的人也很多,本世子难道要一个个的将她们抬回来”尤为的刺耳,刺得她耳朵嗡嗡嗡作响。
哈哈哈哈……
她琴清没资格做他的侧妃,没资格做他的妾,甚至连与他青梅竹马的资格也没有吗?这样冷漠无情的话让她感到一颗心拔凉拔凉的,那滋味,便是心被分裂成八瓣也不过如此!
听到路嬷嬷的脚步声走到近前,琴清忙从树后站了出来,隐忍着眼泪正欲说什么,路嬷嬷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旁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急匆匆的拉着她回了自己的屋子。
“哇!”
一进屋关上房门,琴清便伏在路嬷嬷的肩上哭了起来,一抽一抽的,好不伤心,“祖母,我不过就是想做他的侧妃而已,侧妃做不成,妾侍也是可以的,可是他为什么看不起我?为什么看不上我啊?”说着从路嬷嬷的身上拱起来,挺了挺傲人的双锋,“我琴清哪里比那楚雁回差了?”
路嬷嬷也是无语凝噎,她何尝想到贺连决竟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她原以为这些年在泼墨轩他的纵容是对她的回报,却不过是他的施舍罢了。这十五年不离不弃的相伴,原来在他的心目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真正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还是她太有自信了,以为贺连决也和其他男人一样,只要娶了妻便会想着纳妾,哪知她看走了眼啊!如果说因为这件事而让贺连决对她心存芥蒂,还真是得不偿失。
“清儿不哭,小心隔墙有耳,这话传进楚雁回的耳中,她定不会饶了你的。”
路嬷嬷乍然提到楚雁回,心里突然很是恐慌,要是世子将刚刚的事告诉了她,以她那霸道专横的性子,还不得报复她们祖孙俩?便是遣到府中其他主子那里干服侍人的活计也是可能的!
这些年贺连决出征在外,鲜少回泼墨轩,这偌大的院子仿佛就是她的一般,她和清儿早便适应了在这泼墨轩里穿金戴银呼奴唤婢如主子一般的生活,要是被贺连决给打回原形,去做那服侍人的下等事,她如何适应得过来?
特别是她的清儿,从小被她娇养着,十指不沾丁点阳春水,便是城中那些四五品官员家的大小姐,也不一定有她这般生活,她又该如何适应去服侍人?
“祖母,我不管,我这辈子就要嫁给世子。”琴清虽是不情愿,却还是压低声音,抹去眼泪,改为小声抽泣。
“唉,清儿啊,刚刚世子的话想必你都听到了。”路嬷嬷叹口气道:“依祖母现在的意思,这事你还是别想了,不如祖母给你在京中物色个四五品的官家公子,总比做人妾室强。”
“祖母,你昨儿还信誓旦旦的,怎么时隔一晚,你便改变主意了?”琴清瞠大眼睛看着路嬷嬷,有些不能接受的道:“祖母你应该很清楚,四五品家的官家公子的正妻,便是连世子一个通房都比不上,如何能违心的说比世子的妾室强?不,那样的生活,我琴清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要!”
路嬷嬷一个头两个大,苦口婆心的道:“清儿啊,世子是个什么态度你也清楚,他被那楚雁回给迷得团团转,一心只想与她一人过一辈子,祖母又能如何?”
琴清脑中忽然想起昨晚花莲找她时说过的话,眼中发狠的道:“祖母,有一个人能帮我达成目的!”
路嬷嬷怔了一下问道:“什么人?”
“老夫人!”
琴清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几个字,让路嬷嬷惊异不已,抹了把琴清的额头道:“清儿你莫不是糊涂了?老夫人她根本就不喜欢咱们泼墨轩的人,又如何会帮你?”
“祖母,老夫人不是不喜欢咱们泼墨轩的人,而是不喜欢世子和楚雁回罢了!”琴清说着将昨晚花莲找她的事告知了路嬷嬷,然后道:“花莲姑娘说了,只要我答应这事,便去找她。”
路嬷嬷错愕不已,不敢置信的道:“老夫人她为何要这么做?”
“我昨晚想了一整晚,大致想透了其中的关键。”琴清为路嬷嬷解惑道:“祖母你想啊,昨儿世子在那么多人面前抹了老夫人的面子,老夫人心里怎么会爽快?连带的,楚雁回也是不得她欢喜的。所以她才想要借助咱们挑拨他们夫妻间的关系。”
“说得倒是在理,可是就算那事成了,世子他未必会愿意纳你啊。若是到时候世子发起火来,老夫人倒是可以摘得干干净净的,可咱们却是跑不掉了。”路嬷嬷心里有些慌慌的,这件事若是惹怒了贺连决,可不是好现象。
“祖母,你忘了你交给孙女的技艺了吗?”琴清半眯着眼睛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脸上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只剩下满眸的坚定,“只要给孙女机会,孙女敢保证世子他一定逃不过女儿的温柔乡!祖母,到时候你估摸着事成,便将这事宣扬开来,有人撞见世子破了孙女的身,他们便是想推脱也不行了!”
见路嬷嬷神色犹疑不决,琴清继续游说道:“祖母,你想想,靖王府资产雄厚,就算是那些姬妾都有独立的院子,到时候咱们祖孙俩分一座院子做主子,不比在这里看楚雁回的脸色强吗?到时候孙女先楚雁回生出长孙,便是提为侧妃也是可能的啊!”
路嬷嬷沉默了,许久才眼露狠光的道:“清儿你说得没错,这墨莲轩有了楚雁回,咱们祖孙将来的日子可想而知,定是不好过的,与其畏首畏尾的过日子,还不如放手搏一个好前程!”
琴清面含桃花欣喜若狂,“祖母,你这是答应孙女了?”
路嬷嬷点了她的额头一下,嗔怨的道:“傻妮子,你都已经心意决绝,祖母岂能拖你后腿?”
“啵!”琴清在路嬷嬷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喜逐颜开的道:“祖母你对孙女太好了!”
屋顶上,一道青色人影听到这里,嘴角牵起一抹诡谲的冷笑,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楚雁回已然从外面回来,同时带回来几十摞编着年号的账册,它们有的纸面已然泛黄,有的却成色极新,此时正占据着贺连决偌大的书房一角。
贺连决看见那一大堆的账册,只觉得头都大了,走到楚雁回的身后,双手圈着她的腰,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委屈的抱怨道:“娘子,管那女人有没有做假账,亏的又不是为夫的银子,你给自己找那么多事做什么?娘子,咱们现在可是新婚,该是你侬我侬蜜里调油的时候,大好时光被这些成年老账给占据了,让为夫情何以堪?”
还你侬我侬,还蜜里调油……他们早便侬过了,也调过了好伐?否则那天天翻墙到她的床榻上将她吃干抹净的人是谁?
楚雁回非常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拍拍他的手道:“夫君,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目前这靖王府不属于我们,父王百年之后可是属于咱们的吧?既然咱们已经肯定文侧妃从中贪墨,怎么能让蛀虫逍遥法外呢?查出这件事来,让她交出贪墨的钱财,再对她大惩小诫,也算是为她对你小时候下毒手的事报仇了。”
凭着贪墨一些银子便将她给打杀了,显然不现实,不过休弃倒是可以的,至于她派人围追堵杀她家男人的帐,再慢慢和她清算!
当然,休弃这种事到时候还要看贺靖仇的意见。
“夫君,再说咱们早就过了蜜里调油的时候,这事你可是心知肚明,便乖乖的一边看书去啊。要是不愿意看书,便去街上逛逛,再不然去军营练练兵也行。”楚雁回说着已然为贺连决安排好行程。
贺连决脸色铁青,才成亲一日便让他去练兵,有些心思多的,岂不是要想他贺连决那方面不行,被新婚妻子给赶了出去?
见身后没声音,楚雁回在贺连决的怀中回头,刚看清某人黑沉黑沉的脸,小嘴便被某人给堵上了。心里暗道不妙,小嘴呜呜咽咽的发出一些声音,身子也扭动中想要从某人怀里摆脱出来,可是某人哪里能让她如愿?
只见某人手一挥,大开的书房门竟然合拢了来,再一挥,窗户也紧闭上,紧接着,她便被某人直接给压倒在窗前的矮榻上……
(和谐社会,此处省略一万字,亲们自己yy哈)
一身青色衣裙的清影寻到书房前,对花影和月影道:“我在府中寻了好几圈了,原来你们在这里,两位妹妹,世子妃呢?”
“……”花影月影神色极不自在,脸上更是凝起可疑的红晕。
清影不解的走到跟前问道:“咦,你俩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
说着还要伸手去摸月影的额头。
月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声若蚊蚋的道:“我没事。”
“哦。”清影听她们说没事,便没有再纠结这事,指着书房的门道:“世子妃在书房里面吧?我找她有要事汇报。”
话落正要去推门,被花影和月影敏捷的拉住了手臂就往外拖去。
“放开我,我找世子妃真的有事,你俩小妮子拖我到哪里去?”清影愤然大吼。
“嘘嘘!”月影忙不迭的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臭月影,你嘘啥啊嘘?”清影少根筋的道:“咱们说了什么话是旁人不能听的?”
月影一跺脚,丢开她抓着她手臂的手,红着脸气咻咻的往自己的屋子方向走了。
清影十分不解的指着月影离去的背影问道:“花影妹妹,她这是怎么了?我好像没招惹她啊?”
花影对于清影简直是无语至极,平时多精明聪慧的一个人啊?怎么在那些事方面竟是跟个白痴似的呢?无奈之下,花影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便也跟着月影的步伐走了。
“哎呀,娘啊!”清影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而后一声高呼就跑开了,速度之快,好似后面有只大狼狗在追她似的。
书房里,楚雁回听到清影一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张俏脸红得简直堪比煮熟的大虾。没好气的擂了正在她身上施为的某人胸膛一拳,嗔怨的道:“贺连决,我的一世美名都被你毁得成渣了!”
“娘子,就算你的名誉只剩个碎渣,在为夫心目中,你依旧是为夫的唯一……”
贺连决声音暗哑的说着情话,听起来别样的性感,可是某个小女人却是不吃他这一套,“姐说错了,姐的名誉已然渣都不剩了。”
“没事,为夫不在意。”
“姐在意啊。”
贺连决眼中微光涌动,“娘子,你还有心思跟为夫嗑牙,证明为夫不够努力,看来为夫还得加把劲才行!”
说完也不等楚雁回反应过来,猛地一用力,便听见某个小女人的喉间溢出一道似嗔似怨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娇喝,他这才满意的自嘴巴漾起一抹得意的笑来。
楚雁回感到脸都都不是自己的了,咬着唇恨恨的瞪着贺连决,任凭他再努力再挑/逗,恁是不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来。
贺连决挫败极了,心道以后千万不能得罪了自家女人,否则她能让你如同和一只木偶在欢好。
“娘子,对不起,为夫错了,为夫以后再也不在白天和你做这事了,原谅为夫这一次可好?”贺连决连忙俯身道歉,嗯,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所为。“娘子……”
“噗哧。”
楚雁回终是受不了他撒娇卖萌的样子,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立即又板着脸,趁机提条件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是你再犯,便自己睡书房。为了避免我对这种事有阴影,我不愿意的时候,不许强迫我;为了避免我做出红杏出墙的事来,我想的时候嘛,你再忙也要配合我;为了……”
楚雁回一下子提了十来点不合理的要求,贺连决都乐呵呵的应了。先把人哄好了才是正理,至于以后的事嘛,以后再说。
于是,二人才完满的将没做完的事给做完了。
楚雁回满面桃花的回到自己小院的时候,特意没让贺连决跟着,不过饶是如此,在看见花影几人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在。
平日里她不喜欢让人守夜,所以这种尴尬的事情鲜少发生,但是刚刚她们与文侧妃交接后,从帐房将账册带回书房,还没来得及指派任务给花影月影,贺连决二话不说就将她给压倒,才导致了适才那种事情发生。
不过也亏得花影月影还在那里,否则被清影闯进书房看见不该看见的,那才是脸都丢光光了。
“咳咳!”楚雁回轻咳两声,将几人唤进内室,才问道:“清影,你适才说有事汇报,是什么事?”
清影将适才在书房和路嬷嬷那里听来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
楚雁回听完后,眼睛危险的眯起一条缝,原来田兰那老巫婆竟是抱了那样的心思!稍作思忖,她语调清冷的道:“清影,你专门给我盯着她们,有什么事及时汇报给我。”
既然有的人要往刀口上撞,她怎么能不成全她们呢?
“是。”清影恭敬道。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