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雁回嘴角抽了抽,看来几个月的烧香拜佛,并未能让老温氏对她的厌恶有所改观啊。往前走了几步,不待老温氏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她淡然开口道:“祖母,孙女给你送些东西来。”
老温氏乍然听到楚雁回的声音,一下子的从地上站起来,其身形之灵活,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转身面向楚雁回,她的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厌恶,“楚雁回,将你的东西带回去,老身不需要。”
楚雁回没有错过她眼底的那抹色彩,轻声一笑,走到老温氏的面前,轻轻的掸了掸她肩膀上灰白的香灰,“祖母,我还以为这些日子香火的洗涤让你浮躁的心给静了下来,更从每日所念的那些经文中悟出了许多常人不明白的道理,哪曾想你依旧如故,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枉你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却还是让人这般讨厌!”
老温氏发现楚雁回明明笑着,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有些瘆人,让她心里一颤一颤的。她从来都不知道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竟然会让她感到害怕。
“祖母,做人要识趣。”楚雁回的身高比老温氏要高上好长一截,此时看着她,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不过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老温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被楚雁回气得不轻。
“因为你眼瞎心瞎!”楚雁回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对老温氏身边的丫头平君一个示意,她便识趣的退了出去。“枉你活了五十多岁,你除了识人不清外,更是不懂得做人,以至于落得今日这般众叛亲离的地步,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待见你。想到你今日的遭遇,我只想送你两个字——活该!”
“你……”
老温氏刚才是不想说话,现在却是被楚雁回直白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楚雁回的话虽然不好听,却让她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回想她这一生,可不就是识人不清,不懂得如何做人吗?
“老身再怎么样,还用不着你一个小辈来说教!”只是在楚雁回这个让她感到厌恶的人面前,她温碧鸢如何会承认不会做人呢?
“祖母你不想听,我却很想说呢。”楚雁回言笑晏晏的继续道:“我娘又怀孕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吧?说不定她这一胎会为咱们楚家添个男丁呢,只不过祖母你呆在这里怕是没机会看到了。”
她说着走到观音像前,伸手在佛龛上摸了下,而后放到眼前瞅了瞅,还比较干净,想来像老温氏这种人,心底感到自己的罪孽深重,越发会注重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老温氏随着楚雁回的移动变幻着身形,始终正面面向着她,眼中明明写着对她的恨意,却是不敢发作。
楚雁回的事迹,她听得太多了,根本就与传言一样,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他们楚家有她这样一个后代,简直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对了,前些日子我娘——那个从来都不受你待见的媳妇,居然提出想来接你回去的,只是最后被爹爹给阻止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温氏的眸色闪了闪,眼底明显有着震惊和愠怒。
不用想,她定然是因为没想到阮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而震惊,又因为楚荆南会阻止而恼怒。
“因为我爹担心你死性不改再次伤害我娘。”
楚雁回也不是真的想老温氏回答她的话,自说自话的道:“当时我还为爹爹这样的做法有些不满,毕竟你是他的亲娘我的亲祖母嘛,咱们哪里能这样对你呢?可是就在刚才你喊出那句话后,我觉得我爹才是最了解你的那个人,也让我相信,就算你回到定北侯府,依旧改不了你万恶的本性!所以祖母,这里将会是你最后的归属。”
老温氏气得心潮起伏,咬牙切齿的道:“楚雁回,菩萨面前,你这般同老身说话,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楚雁回勾唇一笑,然而那笑却是不达眼底,“祖母,你这一生做了多少丧天害理的事,你的心里最是清楚了,要报应也应该是你先遭到报应!如今你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我怕什么呢?”
“够了,楚雁回!”老温氏一声厉喝,“如果你是来这里羞辱老身的,你是目的达到了,请回吧!”
“祖母,孙女好心好意的给你送东西来,怎么就被你想得如此不堪呢?祖母你太伤我心了。”楚雁回做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楚雁回是什么样的人,老身清楚得很,不过老身已然想透,并不想和你计较太多,请你快些离开这里吧,老身不想看见你。”
“呵。”楚雁回被老温氏坚决的态度逗笑了,“祖母,你如果不想看见我,想我快些离开也行,那就请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当初你离开定北侯府的时候,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曾经有什么人威胁你?”
老温氏没想到她来的目的居然是这个,目光一缩,轻轻的叹了口气,放软语气道:“楚雁回,你已经害得老身的弟弟被罢黜,弟媳被拔了舌头,何以还要知道这些呢?都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查出什么,又有什么意思?老身求求你,快回去吧。”
“想不到祖母在这鸟不拉屎的乡下,消息竟也极为灵通呢,定然是我那姑姑告诉你的吧?”楚雁回冲了一句才道:“在祖母你的眼中,事情过去那么多年追查下去没什么意思,可是我与娘亲险些因为你们的设计死在外面,我娘不和你们计较,我楚雁回却是不想做个糊涂人。今儿你说了我便离开,不说我就在这里跟你杠上了。”
老温氏见楚雁回无赖耍泼,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势,顿时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当年的事是老身逼着老身那弟弟做的,跟旁人没有任何干系,你要是想要报复,便报复老身吧。”
“呵。”楚雁回不屑笑道:“祖母,你都这般下场了,报复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何况你们并不是最终的主谋,我说得对不对?”
稍顿,逼视着老温氏的眼睛道:“说吧,那人是不是……”
她放低声音,以唇形吐出了两个字来。
老温氏显然读懂了那两个字,眼中一闪即逝的惊恐被楚雁回清晰的捕捉到,心里已然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然而就在老温氏张口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一道流光一闪,直直的射向老温氏的后背,动作快得楚雁回想要阻止都不行。
老温氏惊恐的瞪着一双眼睛,连闷哼都来不及便面朝下轰然倒地,死不瞑目。她的背上,一支做工粗糙的黑色飞镖有一大半插进她的左后上方靠近心脏的位置。
“来人,来人!”楚雁回伸手探了探老温氏的鼻息,已然气息全无,瞬即急切的唤着人往门口掠去。
无命和清影月影相继进来院子,远远便问道:“主母,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杀了老温氏!”楚雁回说着指了个方向,那是飞镖射向老温氏的方向,“无命你速度让人给我往那个方向追查,遇到形迹可疑的人,给我拿下。若然反抗,杀!”
人在紧急的时候做出的第一反应一定会原路返回,她从老温氏死到叫来无命等人不过几息的时间,所以这个时候追去,极有可能能追到那行凶的人。
没有多问什么,无命领命,飞快的朝楚雁回所指的方向掠去,在掠自半空的时候,打了个响亮的唿哨,庄子外隐匿在暗中的手下立即从四面八方跳出来有二十来人,飞快的追着他的步伐而去。
楚雁回看着无命消失的地方,眼睛危险的眯起。
虽然老温氏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可是她适才的表情已然告诉了她想知道的事情。果真,事情如她猜测那般,有人大约担心她娘知道些什么,便借助老温氏和温宜兰的手赶走她们母女。
那人杀死老温氏,大约就是不想让她查出这事来。殊不知,她现在知道的比任何人所能想到的都多!
“小姐,老夫人要怎么办?”月影为老温氏合上眼睛,问道。
楚雁回回头瞅了老温氏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无奈。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这种心情怕是无几人能体会的。只是她大约能猜到是谁杀了老温氏,却并无为她报仇的心思。不管老温氏是被逼还是存心,她和娘亲曾经遭受的一切,真真切切是她造成的,所以她能有今日的结果,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曾经的事她或许不会再计较,但前提是那人别再招惹她和她的家人,否则,她就是拼了命也要与之杠到底!
“人死如灯灭。”
楚雁回收回视线,抬头望向屋外不甚明朗的天空,“如今她已然死去,再大的仇怨都不重要了,通知她身边的丫头准备马车将她拉回定北侯府,让爹爹好生将她安葬了吧。”
“是。”月影应了一声便施了轻功离去。
没一会儿,两个丫头便准备了马车驾了过来,怯怯的看了楚雁回一眼,拉上老温氏的尸体便回京去了。
楚雁回如何不知道她们那一眼的意思?大约是以为她杀了老温氏,否则怎么她一来,老温氏便死了?只是她也懒得解释,即便是解释也没有多少可信度不是吗?!
在丫头拉着老温氏的尸体离开没多久,无命便回来,手中还拎着一个身穿一身黑衣的男人,不,那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他已然是一具尸体。
无命将那尸体扔到楚雁回跟前,抱拳单膝跪地道:“属下无能,他眼见咱们追上,便咬毒自尽了。”
“无碍,你且起来说话。”楚雁回淡淡道:“他死与不死已然不重要,实际上我让你抓住他也是想杀了他而已。在我面前杀了人,怎么还能安然离开?”
说着蹲身在那尸体面前,扯开他脸上蒙面的布巾,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张青白的嘴角带着血迹的约莫三十来岁的脸,“将他带回京中,给我悬挂在南城墙上曝晒三日,给某些人一个警醒!咱们走吧。”
“是。”
时间匆匆,倏忽而过,转眼老温氏的丧事已然办妥,只是传出去的是老温氏得了恶疾,不治而亡。
定北侯府给她风光大办了一场,楚铃兰前来奔丧,死了女儿并从温宁氏之事上得了警告的她变得老实了许多,尽管对自家老娘的死有所怀疑,却是不敢再耍横撒泼。
楚雁回在娘家住满了头七,再住下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不过在回靖王府之前,她还有件事情要做,是以这天起床用了膳后,便吩咐清影前去凤仪阁取了一套化妆品,准备前去皇宫一趟。
随着许多事浮出水面,特别是老温氏死后,她的心里越发的想要知道她家男人到底是谁的孩子,然而除了南宫浩和贺靖仇两个当事人外,太后或许是唯一知情的人了。
她自然不好去问贺靖仇和南宫浩,所以就只有去会会太后,但愿能从她的口中了解些什么。
前往太后的坤元殿,走大道会多出来一刻钟的时间,若是抄小路,则需要经过御花园旁的一条小道。
楚雁回自然不会选择多花时间的大路,留下无命,祭出县主通行令牌入了皇宫,便带着月影和清影往坤元殿而去。
途径御花园的小道,迎面走来一位在众宫女宫人簇拥下的宫装美人,远远看去,那美人约莫十七八岁,美眸含笑,粉面桃腮,身段玲珑,端的是美艳无双。
待走近几步,楚雁回在看清她的容貌时,顿时大惊失色。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