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值暮春初夏,因山中气候稍凉,仍有花朵满枝。
胡仙仙反问完后,就抬眼观花,不去管王魁脸色如何变幻。
王帅絮絮叨叨的帮兄长解释着,说他对恨儿很关爱,只是恨儿命格如此,又因只有如此才能激发恨儿本来的灵根,才能修炼之类。
对于这些话,胡仙仙听到了也只当没听到。
半晌之后,王魁说:“我安排你与庄主见面,最迟在今夜子时就能见到。”
胡仙仙转过身,朝王魁点头微笑:“静候佳音。”
言罢,胡仙仙起身告辞,说要到客房再歇息,王魁也自去处理事务。
王帅起身目送二人,搞不懂怎么回事,他还以为两人会商谈很久。
他当然不明白:胡仙仙是暗用恨儿的事要挟王魁,恨儿始终是云碧琼的亲生女儿,只要存心挑拨,云碧琼绝对会偏向自己女儿,而不是面和心不和的丈夫。
胡仙仙也暗示,王魁只要答应了胡仙仙面见云碧琼之事,那就暂不提种种矛盾,只要确定由云碧琼亲自下令为朝廷铸造武器就好。否则,有的是办法让王家、云家矛盾激化,让王魁没办法慢慢实施他谋划。
王魁思来想去,决定不争一时长短,只要胡仙仙不干扰他侵吞云家势力就好。
如此多的思虑,两人只说了几句闲话,王帅是难以全明白,而云碧瑟则是完全没听出隐意,只顾摇着王帅的手说要去荡秋千。
王魁办事效率很高,酉时初,晚饭之后,就引胡仙仙去见云碧琼。
云碧琼闭关的密室在内院和外院相接处的一处小山岗,说是密室不如说是“密洞”。那密室由凿空岩石而成,分内外两处。外室放着各样器物,方便外人护持、接应、探视闭关之人。
王魁在外室门侧按了按,就听清脆铜铃声响起。铃声响过之后,内室传来清冷女声:“请夫君自去歇息,我单独面见胡天妃。”
王魁离去之后,内室门开,只见一名白衣女子盘坐正中石榻上。内室只有一丈见方,除了那石榻外,就只有一个石几,石几上一个灯盏。
“胡天妃请进,你目能夜视,我就不点灯了。”
胡仙仙迈步踏进,身后石门自动合上。
她知道这白衣女子就是云碧琼,但没有打招呼。既然云碧琼都不起身相迎,她也没有和云碧琼寒喧的必要,只等切入正题说事。
“胡天妃为何执意要见我?如今庄中事务都是我夫君在打理,你和他商议就好。”
云碧琼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可胡仙仙知道这样的外表是骗人的。云碧琼要是真的对一切都不在意,就不会同意见她了。
胡仙仙冷笑不语,云碧琼眼中显出点儿惊诧,再问:“胡天妃意图何在?还请明言。”
“你不跟我端架子、装清高,我就跟你好好谈。”
云碧琼叹息一声,起身下榻,向胡仙仙稽首:“请恕我无礼。然而,庄中之事我确实不怎么管。”
“不怎么管,就总还是管一些的吧?”胡仙仙还礼,而后大大咧咧盘坐在地上,笑着打量云碧琼。
云碧琼通身衣裙素白,此际站起身才见她身段纤美,真如一抹洁白轻云飘袅碧空中。
见胡仙仙盘坐地上,云碧琼也只得盘坐地上。她不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带着疑虑问:“胡天妃此来,不只是为锻造武器吧?”
“我还真只是为锻造武器而来,但我要的武器不是平常刀剑,也不是只造一批。我要长期跟栖云山庄合作,锻造最精良也最独特的武器。”胡仙仙见她坦诚了些,也就开门见山直说。
云碧琼是何等精明的人,听这话当然就懂得胡仙仙是不信任王魁的,来找她合作,也必然要让她秘密造一些特殊武器。那是长期的合作,也是带排他性的合作,绝对不能向外界提前透露锻造了什么武器。
胡仙仙等着云碧琼的回应,云碧琼凝神思索半晌后问:“你为何信任我?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我必须信任你,别无选择。因为只有你才能让人造出我们想要的武器。”胡仙仙顿了顿又再说,“至于凭什么让你相信我,你觉得只凭朝廷名义和我个人身份还不够吗?”
“不够,为朝廷做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例子太多了。”
云碧琼的神情冷了几分,逼视胡仙仙,“以你的身份还保不住我云家不在事后被铲除,哼,能给朝廷造武器,也能给匪徒造武器,朝廷会容许云家知道太多、掌控太多吗?”
胡仙仙怔了怔,云碧琼所忧之事很对,若是真造出了攻击威力很大的武器,朝廷当然会防止云家给其他势力再造,为免锻造方法泄??露,当然会用赶尽杀绝的方式。
想了好一会儿,胡仙仙才说:“我有办法让朝廷不怀疑云家,也能保住云家在栖云山庄的绝对掌控权。”
云碧琼看着她,既觉得她所说不可思议,也担忧她是在说哄骗之言。
为了增加说服力,胡仙仙神情更端严几分,不疾不徐细说道:“只要你们在锻造一样武器之前,就想好克制这样武器的方法,朝廷就永远需要你们,不敢对你们下手。
不论多厉害的武器,总有被克制的一天。不论怎样保密,都总有锻造方法被他人知道的一天。只要你们不死守一种武器,不去死死想保一个秘密,就没人能取代你们。
你想想,朝廷要是想铲除你们,你们却说会有比目前威力更大的武器造出,朝廷敢马上铲除你们吗?一拖再拖,周而复始,那就是永远都铲除不了。”
这番话说完,云碧琼沉默良久,她神情几番变幻,应该是内心在挣扎不停。
后来,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释然一笑,脸色却已苍白。
“云庄主可否答应与朝廷合作,与我合作?”胡仙仙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意,只得再问。
云碧琼嘴唇都有些发抖,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听你的意思,要不断改变才是保住云家的根本办法?要是云家有一种很厉害,厉害到得了它就能得天下的武器呢?让天下各种势力都为了那武器相争,但又不让它真正流传世间,云家不是更安全么?”
这是什么意思?她是变相的说云家有厉害的秘密武器?得了它,就能得天下的武器?云家不愿与任何势力合作,只想借此自保?可她为什么又很心痛的样子?
胡仙仙满腹疑问,可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得先回答云碧琼的问题:“最厉害?得了某样武器就可以得天下?哈哈,你这么聪明的人会相信这种迂腐说法?”
“这很好笑,很迂腐吗?”
胡仙仙敛起笑容,连声反问:“可曾有哪个朝代绝对稳固的传承下去?要是说某朝是得了某人、某物才定国,哪其他朝代又是得了什么?就算得了很大威力的东西,如果威力发挥不出来,不也和没有威力一个样?”
本是挺简单的问句,居然问得云碧琼的脸色惨白到白中透青。她揉了揉心口,重重叹了两声,苦涩浅笑。
胡仙仙狐疑的看向她,她低声说:“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我真是孤陋寡闻了。”
“云庄主是在秘密守护某样东西?听了我的话之后,觉得守护之事变得没有意义?我无意觊觎栖云山庄的宝物,只是觉得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以人来守物是本末倒置。我们还是来谈锻造武器的事吧?”
胡仙仙似乎有些明白云碧琼为什么任由王魁胡做非为,但仍不能全猜透,她也无心去猜,尽快敲定锻造武器的事才是首要。
“人是活的,活着就会有变化,守着死的物品并没有不值得,因为物品不会变化!”云碧琼有些激动的说出这句话。
胡仙仙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物品不变化?铁会生锈,木头会烂,金银都会慢慢蒙灰生尘,怎么就不会变?”
“那也比人好!”云碧琼固执冷言:“任你花言巧语,也休想说动我给你造什么特殊武器!哼,你就是想变相的将我云家绝技传出去!什么克制,什么创新,要是那么容易造出新的厉害武器,你还来求我做什么?”
胡仙仙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一丢丢,“你云家有了不起的武器?你认为我是来让你大量造那种武器?并且借那武器平定天下之后,就铲除云家?”
云碧琼没回答,翻了个白眼儿,表示她就是那么想的!
“啪……”的一声脆响。
胡仙仙气得将那气囊小玩意儿扔在地上,还重重一拍:“我就是想让你改进这东西,没想要你什么宝贝!嗤,亏我还信任你,想和你长期合作,你在想些什么?”
看见那么个玩意儿,云碧琼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将情绪掩藏,淡淡说:“这是庄中小孩子的玩具,如何能改制成武器?”
“我本来是想和你商议到底能不能改,又怎么改?可我这会儿不想说武器的事了!”胡仙仙愤愤问道,“我问你,这个小玩意儿是不是你云家长辈的?”
“这个说不清楚,云家嫡系旁系几千人,小时候几乎都玩儿过这东西,我哪能知道?”云碧琼又平静而傲慢来。
“也许这是背叛的云家一个人所留,你要不要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