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远说话的语气,清清淡淡,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但是听在青萝太后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震的她浑身一抖,险些没有跌坐回去颏。
“你……你说什么?”
“朕在说什么,母后最清楚不是吗?”
赫连远抬起头来,定定看着青萝太后,嘲弄笑着,叹道:“母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四年多以前的事情,并非无迹可寻。朕念在过去这些年,您名义上是朕的生母,不去查证,便已然给你我的母子情分留了情面!所以,日后还请母后在宫中好生荣养,不要再找朕……”视线微垂,他看向云紫璃,淡淡勾唇:“还有皇后的麻烦!”
“你……”
青萝太后在后位多年,何时受过被人如此轻待,此刻她简直被气的全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颤巍巍的指着赫连远半天,却除了一个你字,再说不出任何言语。
“太后!”
眼看着青萝太后被气的浑身发颤,脸色铁青,似是随时随地都要倒下去,边上一直静默不语的安阳大长公主开口说道:“宫里的事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今皇上既是还想继续荣养你,你又何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青萝太后喘着粗气,看向安阳大长公主。
见安阳大长公主静静的看着她,却不曾为她说一句话,她猛地用力,将桌上的茶盏哗啦一声挥落在地:“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赫连远见状,紧皱了下眉宇,对云紫璃轻道:“这里太吵,莫要惊着了孩子,我们回承乾宫。夥”
“好!”
云紫璃点了点头,刚跟着赫连远转身向外,便见六公主进了殿门。
乍见赫连远,六公主脸色一白,瑟缩着便要退到了一边。
看着她谨小慎微的样子,云紫璃哂然一笑,暗道这六公主如今虽然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不过总是看到这么个人,她心里多少都觉得隔应。
想到这里,她再次回神,眸华微转的看向青萝太后,清冷声道:“太后还是把六公主送去庵堂吧!”
闻言,六公主身子一抖,噗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一脸乞求的看着青萝太后:“太后……”
青萝太后怒目一瞪,咬牙切齿道:“哀家若不呢?”
“六公主曾经想要臣妾和皇上的命,这样的大错岂是说饶便能饶的?留她在这宫里,臣妾心里实在不安生!”
云紫璃注视着青萝太后的双眼,红唇缓缓勾起,眼底寒芒闪烁不已:“倘若太后一意孤行,执意要让臣妾不安生,臣妾便只能让安王也不安生。”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而青萝太后,则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亲手培养起来,亲自送到赫连远身边的云紫璃,竟然会拿她的亲生儿子来威胁她!
“云……紫……璃!”
心里,堵得那块石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她怒瞪着云紫璃的双眼,渐渐变的赤红,那赤红中的恨意,足以将人撕碎!
“太后不必这么用力的喊,臣妾听得到!”
轻轻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云紫璃笑吟吟的转过身,对赫连远说道:“走吧,回承乾宫!”
说着,她将手递到赫连远手里,随他缓步向外走去。
安阳大长公主看着云紫璃和赫连远一路向外,眼看着两人行至六公主身前,云紫璃只淡淡瞥了六公主一眼,六公主便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她不由暗叹云紫璃果然不愧是沈凝暄的女儿!
六公主且不说。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青萝太后气成现在这副样子!
心里想着,她蹙眉看向青萝太后,却见青萝太后面色一红,竟是噗的一声,被气的吐了血……
***
慈宁宫里乱作一团,大殿外。
萧染儿、洪欣婉和如烟三人,各自带着自己的丫头,正等在外面。
须臾,见赫连远和云紫璃相偕走出。
萧染儿和洪欣婉眉头皆是一怔,如烟的神情,则始终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喜忧!
“在皇上面前,你不是百般邀宠吗?这会儿装什么清高!”
萧染儿嗔了如烟一眼,见如烟脸色变了变,她对洪欣婉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迎了上去。strong>
“皇上!”
萧染儿迎上前来,自另外一侧,十分亲昵的挽上赫连远的手臂。
见状,云紫璃盯着萧染儿的挽着赫连远手臂的手,眸光如刀似刃。
“欣婉给皇上请安!”洪欣婉亦步亦趋的赶在洪欣婉身后,声音婉约,却不敢抬头去看赫连远。
“染儿!”
赫连远看都不看洪欣婉,淡淡地睨了萧染儿一眼,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臂,“此刻,朕还有事要处理,你们且先随朗月,一起到崇华殿歇着。”
“皇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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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染儿眉心一蹙,满是不依之意,而洪欣婉则因赫连远始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底酸涩不已。
赫连远看着她,冷冷淡淡道:“这是圣旨!”
“嫔妾明白了!”
乖顺的点了点头,萧染儿红唇紧抿,抬眸瞥了眼他身边的云紫璃,凝着云紫璃清丽绝美却又跟洪欣婉如出一辙的五官,她忙伸手拉了洪欣婉的手,对赫连远讨好卖乖道:“皇上你看,欣婉妹妹人长的美,姿态更是我见犹怜,太后已经做主,封了她嫔位……”
闻言,云紫璃眉梢轻抬,藏在披风里的手,悄悄爬到赫连远的后腰,隔着冬袍,狠狠拧了下。
她的动作虽狠,奈何冬日衣裳实在太厚,赫连远不痛也不痒,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赫连远转睛,神情淡淡的看向洪欣婉。
洪欣婉心头一颤,忙低垂了头:“皇上……”
凝着洪欣婉美丽的容貌,云紫璃不无挖苦的看向赫连远:“太后说,臣妾现在不能服侍皇上,她容貌与臣妾相当,正好……”
“我怎么听你说话酸溜溜的?”
赫连远轻轻的,垂眸望进她的眸底,唇角微翘着。
“有么?”
眉头微蹙,云紫璃兀自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她来时所乘的龙辇走去:“这儿实在太冷的,我到龙辇里等着皇上!”
赫连远看着她坐上龙辇,这才眸色一冷,看着洪欣婉轻唤了一声:“三文!”
“属下在!”
三文应声,出现在赫连远身侧。
“洪氏兄妹,心比天高,所图甚大,为乱国之根源,朕本已经给过她机会,却怎奈她不知悔改,仍旧心存妄念……”
“皇上!”
洪欣婉胆颤心惊的听着赫连远冰冷的话语,脸色骤然一变,不顾冬日寒凉,跪在了地上:“不是民女……是萧侧妃……民女是被萧侧妃的甜言蜜语迷了心窍,这才跟着进了宫!”
萧染儿闻言,脸色也是一变!
抬头看了眼赫连远,见赫连远目光冰冷的看着自己,她心头一颤,忙也跪下身来:“皇上明鉴,她撒谎……”
“民女才刚刚进京,若非萧侧妃从中牵线搭桥,又如何能得太后赏识?”洪欣婉不傻,她知道,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要死了萧染儿自己才有活的机会。
“不是我……不是!”
眼看着赫连远的脸色越来越沉,萧染儿明显底气不足。
深深地,凝视着她,赫连远讪讪冷笑,对三文吩咐道:“毁了洪氏女的容貌,将她逐出宫去,至于洪寿,流放三千里,没入贱籍!”
洪欣婉闻言,顿时心如死灰,整个人瘫倒在地。
身为女子,若她没了容颜,在流落在外,其境遇如何,还有她的哥哥,流放三千里,没入贱籍……
洪家,完了!
直到洪欣婉被人拖走的时候,洪欣婉还在不停的哭着求饶,但是赫连远从来都不是心软之人,便是她再如何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他始终眉目冷凝,不曾有过半分动容。
眼看着洪欣婉被无情拖走,萧染儿心里也怕了起来。
见赫连远冷若寒霜的看着自己,她红唇微微噏合:“皇上……”
“染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赫连远看着洪欣婉,俊脸之上露出失望之色,“你明明知道,朕跟太后关系不睦,当初却将皇后的行踪透露出去,如此便也罢了,这一次你跟太后里应外合,打算将洪欣婉送进宫来……到底是想要将朕置于何地?”
“嫔妾……”
萧染儿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当她的视线,落尽赫连远冷冰冰的瞳眸中时,她心下狠狠一窒,有些心虚的惨白了脸色。
“将萧染儿关押于崇华殿!”
淡淡的,如此命令一声,不等萧染儿求饶,赫连远敛眸,抬步朝着龙辇走去……
***
御书房里。
除了萧敬父子之外,还有几位朝中重臣,有文有武,皆是此次赫连远举义的功臣。
此刻,对于后位归属,他们在心中皆都十分有默契的首推萧染儿。
需知,如今云家已然没落,拥有从龙之功的萧家却是如日中天,加之萧敬本就在众臣中威望极高,在众人眼里,萧染儿登顶后位,已是众望所归。
赫连远在路上,已然将众臣的意思,告知云紫璃。他与云紫璃一起行至御书房外,便停步不前,垂眸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眉头轻拧着,眼角上挑的看着他。
赫连远脸上,浮上一抹宠溺的笑容,紧握了她的手,淡淡说道:“前面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哼!”
云紫璃轻哼一声,心里却跟灌了蜜似的,轻抿了下红唇,她松开了赫连远的手,眸华微微转冷,冷嘲热讽的出声调侃道:“皇上有心就好,这让人暗暗痛恨的事情,还是我
自己来做了!”
如今,赫连远得了天下不假。
不过,他能够如此顺利的入住宫中,老狐狸萧敬功不可没,在大半年的征战之中,萧腾更是居功至伟。
此刻,天下初定。
一切以维稳为重!
他不想将后位让萧染儿来坐,但是若直截了当回绝,只怕会和萧家父子心中有了隔阂。
所以,这个坏人,只能让她来当了。
赫连远丝毫未曾因为云紫璃的冷嘲热讽而动怒,只是静静看着她,轻声说道:“你确定?御书房里的那些人,有文有武,武将还好,这文臣简直能把人烦死,想要说服他们,你得有巧舌如簧的本事!”
“皇上就等着享齐人之福吧!”
云紫璃迎着赫连远的视线,眼底星辰幻灭,笑的颇为自信。
“那……”赫连远迟疑了下,眉脚轻耸着说道:“你就去打头阵,待你堵了他们的嘴,我随后就到!”
闻言,云紫璃轻轻一笑,给他一个你瞧好吧的眼神,从他手里抽回了手,复又搭在阿媚腕上,缓缓抬步,进入御书房。
萧敬是谁?
从安国侯到安国公!
一朝战乱,到最后帝王换了,他却仍可安然无恙。
由此,他的本事,便可窥见一斑!
此刻,在御书房内,等着她的,便是他和他的心腹们。
以前,在北燕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用去争,她的父皇母后,都会给她最好的。
无疑,身为父母,她的父皇和母后,是十分合格的。
是以,如今为了能够让她的孩子,也如她一般,有无忧无虑的同年,可以肆无忌惮的活着,她势必要去争上一争。
她的孩子,必须是赫连远的嫡子。
所以,吴国的皇后之位,只能是属于她的。
哪怕,想要得到那个位子,尚需她舌战群臣!
静静地,站在原地。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背脊挺拔的扶着阿媚进了御书房,眸中波澜起伏,万分深沉!
***
御书房里,众臣久等不见赫连远驾到。
见云紫璃进来,他们先是一愣,旋即脸色皆都微变!
“老臣萧敬参见娘娘,给娘娘请安!”看着云紫璃姿仪得体,缓步入内,萧敬眸光一闪,第一个对她恭身行礼。
早前,萧敬并未与云紫璃有过谋面。
不过,云紫璃的美貌是出了名的,且……在昨日他便收到消息,知道云紫璃已然身怀六甲!
而,他还认得阿媚。
是以,此刻见阿媚搀扶着一名容貌倾城的孕妇进来,自然而然,他便已然猜到,此女是谁了!
随着他的出声,在场众人皆都缓过身来:“臣等参见娘娘,给娘娘请安!”
如今,云紫璃尚未封位。
但她的身份就摆在哪里,称她为娘娘,总不会有错的。
“各位都平身吧!”
云紫璃唇畔含笑,淡淡的,睨了萧敬一眼。
“谢娘娘!”
……
“皇上此刻被太后留在慈宁宫里议事,稍后便道,特命本宫过来与诸位大人言语一声!”待到众人平身时,云紫璃已然行至御案边侧,长袖轻摆,在奴才们刚刚搬来的椅子上落座。
一语落地,众人皆都与身边之人交换了眼色,却无人出声造次。
云紫璃的视线,轻飘飘的扫过房内众人,最后停驻在萧敬身上:“安国公!”
“老臣在!”
萧敬应声,上前一步。
云紫璃轻轻一笑,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的感慨叹道:“皇上能够成就帝业,安国公一门劳苦功高啊!”
萧敬面色沉稳,回道:“身为臣子,老臣甘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闻言,云紫璃哂然一笑!
这只老狐狸!
想必,当年在对赫连堂表决心的时候,也该如此言语过。不过还好,他脸皮够厚,所以说出死而后已这句话的时候,永远都那么冠冕堂皇!
“本宫听说,今日你等聚在此处,是为了商议立后一事?”
云紫璃抬手,接过阿媚奉上的茶盏,俏脸之上,浅笑盈盈,笑意却不及眸中。
萧敬抬眸,暗地里瞧了云紫璃一眼,回道:“如今天下大定,皇上既已定下登基大典之日,合着便该选在那日,册立皇后!”
皇上去而不返,此刻云紫璃却出现在此。
他,已然料到她要问及此事。
但,今日,他敢站在这里,必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哦?!”
云紫璃轻哦一声,轻掀茶盖,用盖子一下,一下的,划着漂浮在茶水上的茶梗,却始终没有要喝的意思:“就不知众位大人心里,可有
合适人选?”
她此问一出,便有大臣上前。
此人,乃是继云起明后新任的礼部侍郎,掌守宫廷门户,祭祀礼仪,名唤王航。只见他微一躬身,便道:“安国公大人的嫡女,恭谨谦德,嫁入端王府多年,最得皇上宠爱。微臣觉得,若论母仪天下,她是不二人选!”
“好一个不二人选!”
啪的一声脆响传来!
云紫璃手里的茶盖,用力的盖在茶杯上。
眸华轻抬,对上王航的双眸,她微蹙着眉,眸中厉色闪过:“你身居何职?”
王航心下一阵惊跳,面色微窘地避开她的视线:“回娘娘的话,微臣官居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啊!”
云紫璃轻叹一声,啪的一声,重重地将茶杯砸在御案上“亏你任职礼部,掌管宫廷门户仪礼,此刻竟当着本宫的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深吸一口气,她双眸如炬,她死死的盯着王航,语气如夹杂着冰暴一般冰冷道:“本宫问你,本宫是何身份?”
“娘娘是皇上的……皇上的……”
王航的额际,早已冷汗涔涔。
面对云紫璃的厉声责问,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本宫来替你回答如何?”
云紫璃冷冷的,扫了萧敬一眼,不看王航,而是睥睨众臣:“在皇上尚是端王之时,本宫便是他的正妻,如今皇上登基在即,按照祖宗礼法,正妻为后,本宫立后有据!本宫倒是头一回听说,皇上立后,竟是舍弃了正妻,去选一个妾侍!若安国公之女是不二人选,那么……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本宫这个正妻?!”
闻言,众人皆都噤若寒蝉。
一时间,御书房内的气氛,陷入凝滞,静谧的让人发慌!
“娘娘此言差矣!”
须臾,不见有人出声,萧敬犹不死心,亲自开口道:“娘娘过去,虽是皇上的正妻,但……却不能为后!”
“安国公何出此言?”云紫璃双眸一敛,目光冷冽的看着萧敬,语气坚决的问道:“安国公的女儿,身为侧妃,都可为后,为何本宫堂堂的正妻,却不能为后?!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娘娘和小女不一样!”
萧敬无畏抬眸,对上她的眸子,眸中闪过一丝阴霾:“小女虽是侧室,但自闺中出阁,便只嫁与了王爷,但娘娘不同。据老臣所知,娘娘嫁入王府时,并未与王爷交拜天地,且入府之后,嚣张跋扈……加之娘娘过去这几个月,一直流落在外,且与紫衣侯不清不楚……是以,老臣觉得,立后人选,当重新斟酌!”---题外话---感谢闻鸡起舞伊利丹的荷包,爱你哦~~ 嫡后策,狂后三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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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