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我会回忆起这两件事情,但我知道这两件事情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就是最悲伤的事情。
我不敢说每个人都会热爱自己的父母,有的人甚至会怨恨他的父母,我只是觉得,起码他还能有父母去怨,而我就连父母到底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别说是怨了,我连半点关于他们的记忆都没有。
就好像每个人都会做梦,做了美梦后起床能高兴一阵,做了噩梦被吓醒自然会心情低落一阵,而我完全不记得这个梦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甚至有没有梦都不知道,又谈什么怨恨呢?
但是杉惠姐说她见过我的父母,那说明我的父母的确是存在过的,至于为什么他们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指不定我的父母很讨厌我吧,就算杉惠姐一直安慰我说,他们只是工作太忙,等他们有空了一定会回来看我的。
所以那几个小孩说我是孤儿的时候,我其实是很气愤的,但我却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更重要的是,我无法反驳他们,所以我很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而杉惠姐和梨月先后病倒的那一次,让我感觉到十分的自责,我知道身为一个男性,要肩负属于自己的责任,可我却在杉惠姐的保护下,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一接到餐厅老板的电话,我就恳请餐厅老板让我代替杉惠姐,我想挑起杉惠姐挑起的重担,我那时候就明白为什么我和梨月能过得那么无忧无虑——因为有人把我们身上的一些担子给挑起了。
后来餐厅老板了解了杉惠姐的情况以后,提前给她预支了薪水看医生,说是不用还了。不过杉惠姐病好以后就喊我赶紧去上学,她可不希望家里面再多两个不学无术的人,接着她就稍微感叹说,病了三天,就把一个月的工钱给结了,看来得再好好工作才行。
而我去餐厅工作的时候,才发现餐厅的工作时间最晚到晚上八点,而杉惠姐有的时候十一二点才回来,梨月知道了以后,有一天就拉着我一起跟踪杉惠姐,就发现杉惠姐上完餐厅的班以后,还去找一些零工来做。
于是梨月就拉着我也去偷偷打零工,不过我们的自理能力不是很够,加上那一天是历年来最冷的一天,梨月不小心就冷到发烧了,在杉惠姐的质问下,我们偷偷去打工的事情也被发现了。
也就是那时候,我才发现我很害怕失去杉惠姐和梨月,她们的父亲丢下了她们,我的父母也把我丢下,我们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了彼此的家人,因此,有了珍惜的东西,才知道失去那时的害怕,有了害怕失去的恐惧,才懂得更加珍惜。
总而言之,杉惠姐和梨月生病的那两次,我也哭出来了。
我告诉过自己,不要随便哭,要像一个男人一样,哭是懦弱的代表,哭也不能解决问题,而后就算我想哭,我也会用苦笑来代替。
今晚上,我到底为了什么而哭,而那种在心底里压抑不住的悲伤,是不是回忆的堤坝和故作坚强的心灵双双出现了缺口,把应该腐烂在心底的伤感一下子给释放了出来?
悲伤,算不算是很负面的负面情绪?要是不够的话,我可以把嫉妒别人家有个幸福的家庭的嫉妒给表现出来吗?抑或说是要展现我对莫名失踪的父母的愤怒?还是对于这一切我都无动于衷的懒惰?
“一御大人,请你专心回忆你的悲伤。”我的心里,忽然传来礼姬的声音,但我知道这不是我眼前的礼姬说的,我面前的礼姬只会以“孑孓”来称呼我。
“可我除了这几件事情以外,好像没有值得悲伤的事情了。”我对心里面的礼姬说道。
“抱歉一御大人,我不记得你已经不记得了,那你就想一想,和你几乎差不多遭遇的夏帆,她支离破碎的人生,即将要结束在厄运之中,那会不会感到一丝的悲伤呢?”
礼姬在我说话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我顺着她的指示,回忆起夏帆的事情:被厄运选中为宿主后,她原本也不太可能平淡无奇的人生,一下子被染上了无穷无尽的痛苦,所遇到的一切事情,都只有不幸,最大的不幸,是她根本没意识到这些不幸,是由厄运带来的。
“一御大人,我还想跟你说一件事情。”礼姬忽然打断了我的沉思,她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要是这个办法不成功的话,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又没有这个能力答应你。”我很诚实地说道。
“请你回忆起,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句话,然后大声地告诉我。”礼姬说完这句话,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就感觉我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穿过一个黑漆漆通道,满是尖叫与哀嚎,还有让人心生畏惧的低吼充斥耳边,让人十分不适。
也不知道这天旋地转的感觉要持续多久,就在我快要吐了的时候,我的后背似乎狠狠地撞到了平地上,我的呼吸一断,马上忍住了胃里的翻腾,顺势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我感觉到了光,咬着牙勉强睁开了眼,就看到夏帆探出头来看我,她似乎还很不确定,伸出手戳了戳我的脸,确认了我是活生生的我以后,她也没管我撞击地面后伤没伤,直接就扑到了我的身上。
“我要死了。”我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真的希望自己能够昏过去,好歹能马上结束这点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