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听魂之地的经历,白秀自然知道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他说道:“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据我所知,当时方承影已是方家幻部的负责人,堂堂方家总不至于一场大火就烧死两名家族要员吧?”
明诲初蹙了蹙眉,看着他道:“你的怀疑不无道理,但如果这事真有什么内情,当年亲自调查此事的方纯钧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凶手吧?”
“也许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金蝉脱壳戏码。”
白秀推测道,“方大当家调查之下发现事实竟是如此,为了替方承影掩饰,不管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他都不会声张。”
明诲初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转而看向前方那虚无的黑暗之中。
她沉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假设当年他们从劫生天带回了什么东西,或者只是因为劫生鼎本身,哥哥他们遭遇到了某股势力的追杀,从而导致了枫叶林和明月岛的惨案。
而方承影为了躲过此劫便先下手为强,让自己在凶手行凶前‘意外身亡’?
可事实上,方承影夫妇并没有参与到劫生鼎一事中去,你推测的依据并不成立。
其实当年参与寻找劫生天的方家人是方承影的哥哥方纯钧,而后者并没有遇到什么不测。
我们两家的遭遇确实皆由劫生鼎而起,但又并不仅仅如此,一定还有另外的原因,才致使二十年前的血案发生。”
见白秀不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她顿时道:“你又有什么想法?”
白秀思索道:“只是胡乱猜测罢了,不过既然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显山露水,多些假设也情有可原对吧?”
明诲初冷哼一声,说道:“不必跟我拐弯抹角,你有话就直说吧。”
白秀略一斟酌,提出了另外一个可能:“会不会是方纯钧杀了方承影夫妇灭口?”
明诲初当即一怔,许久才喃喃道:“怎么可能,他们可是亲兄弟……不过,如果是这样,倒可以解释之前那个疑问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为了独吞他们从劫生天带回的东西,便伙同方承影追杀我哥哥和你父母,得手后又将自己弟弟杀人灭口?
甚至嫂子的死也是……”
明诲初越想心底的寒意越深,事情如果真和他们猜测的一样,那此人冷血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不过她想到另外一事,摇了摇头道:“不对,方纯钧虽然参与了当年的事,但他跟劫生鼎的接触并不多,他对它突然感兴趣还是因为不久之前江家透露的消息。
我觉得,当年他甚至不算真正地参与到了寻找劫生天的行动中,所以才躲过一劫。”
白秀何等敏锐,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试探道:“明少岛主,你似乎很了解方大当家的情况?”
明诲初凛若冰霜地开口道:“你在质疑我的话?
也不怕告诉你,只要是可能和劫生鼎有关的人,我都派人暗中调查过,若有什么异常,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你们白家也不例外。”
“难怪明少岛主对我的目的和动向一清二楚。”白秀喟然道。
明诲初傲然一笑,说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对我耍什么花招。”
白秀无奈道:“明少岛主是不是对在下有什么误会?如果你清楚我的为人,那就应该知道,既然我答应和你合作,就绝不会有所隐瞒。
所以,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们大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至少可以互通有无,帮助彼此清理调查盲区。”
明诲初神情不定地看了他许久,最终道:“好,我就暂且信你一回。作为交换,我要先听听你调查到的结果。”
白秀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辞,沉声道:“明少岛主也清楚,我家里对我调查当年的事情并不支持,所以这么多年来以我一人之力,了解到的情况并不多。
很多事情,我知道的,明少岛主可能比我更清楚,我就不说了。
只有一点,我想明少岛主肯定感兴趣,其实方承影并未死于二十年前的那场火灾。”
“方承影没死?!”明诲初反应过来,说道,“难怪你一直强调这点,只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秀便将在听魂之地发生的事简要一说,当然,除了方承影相关其他的并没有提。
明诲初倒也没有在意,喃喃道:“那天晚上你果然是去了听魂之地……
如此说来,当年那场大火倒极有可能是方承影自己放的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思索片刻又道:“再者,就算这事有诸多蹊跷,甚至我们调查清了其中真相,可这对我们又有什么用?
它也不能证明方承影参与到了寻找劫生鼎的行动中,换句话说,你之前猜测的‘躲避论’和‘灭口论’都不成立。”
白秀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之前的疑问上,索性道:“明少岛主,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方承影并没有参与到当年的事情中去?”
明诲初抬头看了看他,一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权衡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已经找到了当年血洗明月岛的那股势力。”
白秀一怔,还未发问,明诲初又道:“不过我也不能肯定,它和在枫叶林伏击你们凤凰宗的就是同一伙人。”
白秀诚恳道:“无论如何,这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还请明少岛主如实相告。”
“可以,但是——”明诲初指了指不远处的路口,没好气道,“我想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看这情形,我们今天能不能找到正确的入口恐怕还是个未知数。”
对于这点,白秀十分认同,所以他也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一番。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明诲初问道。
白秀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不动声色地道:“每个路口都有相同的痕迹,并不能以此推测这些通道各自的用途,看来我们只有用排除法,一一走过了。”
“这可是个大工程,不过也只能这样了。”听他这么说,明诲初无奈地点了点头。
最终,两人选择了左边的通道。
与之前向下的石阶不同,这通道坡度很小,也没有阶梯,就这样平而直地延伸至远处。
明诲初扔出一道符咒,一边跟白秀往里走,一边说道:“当年师叔带着我和师兄离开明月岛后,因为害怕对方追杀我们一直不敢露面。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救了蓬城江老爷子的曾外孙江陵,我们便去了江家,隐姓埋名为他们招兵买马。”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难怪这些年修行界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白秀恍然道,“如此看来,江家‘天骄’的崛起的确是几位的功劳。”
明诲初冷然道:“你不必拐弯抹角地骂我们。
我知道,如果传扬出去,修行界肯定会看不起我们明家,堂堂明月岛居然沦落到要替外界卖命。
哼,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只有活下去才可能出现转机,我们现在的蛰伏,不过是为以后的复兴做准备。
更何况我需要力量去查清当年的真相。”
白秀失笑道:“明少岛主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相反,我非常认同你的观点,而且换作是我,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
“你真这么认为?”明诲初的眸子中全然没了之前的冷若冰霜,反而透着一股别样的神采。
她看着他忽而一笑,揶揄道:“看来你不是一名合格的修行者,因为你缺少修行者应有的傲气;当然,我也不是。”
“可能吧。”对于她的嘲弄,白秀不以为意,说道,“修行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比起当一名修行者,我更向往普通人的生活。”
“没出息。”明诲初言语间有些失望,冷声道,“我还以为你也是一个成大事不拘小节的人,没想到……哼。”
白秀哑然失笑。
他平静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何必强求志同道合。
更何况,这样一来,明少岛主也可以放心了,我绝不是你的敌人,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明诲初脚步一顿,蹙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秀没有继续跟她打哑谜。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明少岛主不仅对劫生鼎感兴趣,还对劫生天里的东西感兴趣,对不对?
我只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和你的目的并不相同,所以我不会成为你的对手。”
明诲初难得怔了怔,继而低声道:“希望你永远记得这句话……我也不想和你兵刃相向,更不希望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
她显然松了口气,话语中也透着几分轻快。
白秀却并未注意到她态度的转变。
他要继续消磨明诲初对他的戒心,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可能多地从她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