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人头。
白澈的人头。
诡异的神情凝结在那张熟悉的脸上,他二哥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这分明和黎春的死状一模一样。
“二哥……”
白秀喃喃出声,他想起了什么,慌忙在衣物中翻找起来。
很快,一张熟悉的纸条映入他的眼帘,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它
“我发现杀掉你在意的人比杀掉你讨厌的人好玩多了,想想你悲痛欲绝的模样我就感到无比痛快,你说我下一个目标选谁好呢?那个叫方心的女孩怎么样?”
这个疯子!
白秀来不及悲伤,用衣物把他二哥的头颅裹住缚在背上,折转身朝来的方向匆匆赶去。
他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不将这个人揪出来,最后害死了他二哥,也害方心陷入更为危险的境地。
“阿心!”
不多久,破败的小屋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他已经不在乎会不会被他们发现,高声呼喊着自己爱人的名字。
可惜回答他的是无边的寂静,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走过去推开门一看,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他不禁安慰自己,他走了算有一段时间了,方心他们会离开这里也很正常。
白秀在附近仔细搜寻了片刻,终于发现了一些脚印,他心中一松,连忙循着这些脚印追了过去。
这一赶就赶了快半个小时的路程,他脚下的小路渐渐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比之前茂密了不知多少倍的深林。
这无疑加大了追踪的难度,白秀一心想找到他们,也没有在意,结果他在这片密林里行走了不到两百米,就彻底失去了线索。
不过不要误会,他并不是在其中迷失了方向,而是三人经过所留下的痕迹没来由地中断了,就像他们在这里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太古怪了,就算他们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到了袭击,现场也不可能这么干净。
除非这里是两层幻心秘境的接驳口,方心他们触发了什么机关,进入了下一层。
这种可能的存在让沉浸在焦灼中的白秀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或许对他来说,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浑浑噩噩地朝外走去,本想冷静地考虑考虑接下来的打算,但他脑中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噩耗攫取了他的理智,让他在悲痛中踟躇难前。
等他意识到不对,他已身处一片树林中。
一片树林,本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可这并不是一片普通的树林,眼前这些树最小的都有三四人合抱。
他的目光不由停留在其中一棵上,它的直径足以超过十米,就连腰上的树疖也有水缸大小,真不知道在原来的世界里,它到底生长了多少年。
还有一点很奇怪,诸多巨树之间别说灌木了,连棵杂草都没有,只有地上堆满了落叶,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白秀心生警惕,他明明记得他是往那片深林外走的,结果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不过来都来了,这个地方如此怪异,说不定有什么蛛丝马迹能指引他找到方心。
他寻了一个方向,继续往下走去,这巨树之林好不容易到了头,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白秀先是一怔,快步走过去一看,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这是一座塔。
没错,又是一座塔。
不过相比于罔灵塔,这座塔可以说得上是极为雄伟,他目测光直径它就有一两百米,更别说高度,他站在塔下根本看不到顶。
世间竟有如此庞然大物……白秀出神地凝视着它,最后决定进去看看。
这座塔似乎也是座半空心塔,只有第一层八个方向各开了一扇门。
他试探着推了推最近的一扇,没想到咔咔几声轻响后,它居然真地打开了。
他没有立即进去,躲在一边凝神静听片刻,确定没有危险这才悄然潜了进去。
塔里的空间超乎寻常的大,可惜空荡荡的,他一眼就能望到边,最中间的位置倒有一个缺口,不过下面并不是什么地宫,而是一层又一层的楼梯。
他脑海中不由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会不会这巍峨的塔身只是装饰,真正的“塔”其实是这些楼梯?
稍一衡量,白秀拿出程禄他们事先准备的手电,小心顺着楼梯往下走去,眼下也没什么线索,不如下去探个究竟。
没走多久,他脚下的楼梯出现了分岔,一条继续往下,一条调转方向曲折朝上,不知通向哪里。
白秀选择了向上的那条,他不知道通往地下的方向还有多深,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与地面距离有限,这条路应该很快就能走完。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他走了约莫三分钟,这条岔路到了底。
然而他此时的疑惑不比刚刚少,因为它连着一个造型非常古怪的房间。
这房间下宽上窄,空间相比普通的套间要小一点,里头异常的潮湿,他一进来,头发上就沾染了一层小水珠……
难道——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这房间的高度,最后得出一个看似荒诞的结论——他好像在一棵树里。
一个疑问接踵而至,修建者缘何要把这些树挖空,难道就和战争年代的地道一样是为了躲避入侵者?
白秀一边思索,一边继续往下走,过了五分钟,他遇到了第二条向上的楼梯,上去一看,果然还是那样的“房间”,一株大树被整个挖空了。
他心里更加好奇,这塔下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走完了这层层叠叠的楼梯,如此骇然的深度,足以让任何人动容。
而底下的景象更出乎他的意料——这里什么也没有,是的,和上面一样,空无一物。
如此庞然的一个工程如果只是想耍耍进来的人,未免太不符合常理,搞不好有什么线索藏在暗处。
白秀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果然有了收获。
他在角落一块松弛的地板中发现了一个凹槽,它半个巴掌大,大致呈环形,只在一处有个缺口。
他越看越觉得这个形状有些眼熟,旋即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罔灵塔上镶嵌幻心玦的锁孔吗?!
他不禁有些无奈,如果这里是幻心秘境第二层的入口,估计只有持有幻心玦的人才能打开。
之前那个问题在他脑海中浮了上来,方心三人消失在密林中,他们又去了哪里,难道那里也是一个入口?
看来他必须得确认一下这件事,起码要搞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一行人真正的去向。
白秀作出了决定,自然不想继续在这逗留,不过到底走了这么久,他身心都疲累到了极点,不如现在好好休息一番,以便后面遇到突发情况可以全力应对。
他解开背上的包袱,抱着它坐到一边。
这一停下,他顿觉怀中的东西重若千钧——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二哥会先他一步离开。
自小到大,因为身体随时可能鬼化,他每一天都做好了魂归黄泉碧落的准备,如此悲观的处世态度,他姑姑向来嗤之以鼻,只有他二哥总是鼓励他。
有什么好吃的,白澈第一个带给他;
有哪里风景好看,就算他不能去,白澈也会口若悬河地说给他听;
小时候他胆子小,因为害怕一个人睡觉,去找白澈,白澈也不会戳穿他的胆怯。
他一直都知道,他性格不羁的二哥其实是个很细心、很体贴的人。
两人相处的时光不断在他脑海中涌现,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渐渐将包裹在外面的衣物打湿了一片。
就在此时,异象突生!
绿色火苗瞬间从衣服内燃了起来,白秀根本来不及反应,怀里的头颅整个被烧成了飞灰。
当地一声,一个小铁盒落在地上,他怔怔拾起,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玉玦。
幻心玦。
看到它,白秀心里反倒没了意外,他麻木地取出幻心玦,盒底果然还有一张纸条。
他手上动作顿了顿,将它平展开。
“是不是吓了你一大跳?我想了想,反正人都死了,头留着又有什么用呢,不如给你一个惊喜,有了幻心玦,你就能开启你想打开的机关了,开心吗?”
白秀紧紧盯着上面的字迹,莫名平静了下来,如果凶手把这场杀戮当做一出恶作剧,他也不怕和对方周旋到底,在故事结局之前,没有人知道谁会最先走向灭亡。
一股力量在他心底横冲直撞,他也不休息了,拿出一个防水袋,将白澈头骨烧完的灰烬拢到里面。
世事弄人,这防水袋是当初他问程禄要的,一直随身携带,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白秀把它仔细收好,然后用幻心玦打开了“锁”。
叮铃,叮铃——
一阵铃铛声突然冒了出来,它愈来愈强,最后如狂风暴雨响彻在他耳边。
待数到四十九声,它又弱了下去,四周最终归于寂静。
头顶蓦地又传来说话声,他仔细一听,心中一惊,这好像是方悬翦的声音,难道她还有同伙?
来不及多想,白秀迈步往回走,如果两人也正下来,他唯一能避开他们的地方只有那些树中屋。
可惜他刚转身就不得不停下脚步,他面前哪还有什么楼梯,分明只有一棵树。
这棵树五六米高,大半部分躯干在下面,树梢则冲破地面,留下一个一两米宽的口子,方悬翦的声音便是从中透出。
白秀立马想到一种情况,难道他已经到了幻心秘境第二层,所以出现了空间的转换,而她好巧不巧地刚好路过这里?
思绪飞转间,他悄声顺着树干攀了上去,借着树叶的掩藏暗中探听起来。
“你跟着我干嘛,不去找劫生鼎碎片了呀?”方悬翦嗔道,对方似乎是她熟悉的人,但不是她的同伴。
不过那人并没有开口,仍是方悬翦在说话:“不如我们继续合作?”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笑了笑:“别这样看着我,上次算我开玩笑不行吗?”
听她说着话,白秀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奇怪的感觉,他想要深究,却抓不住那一点灵光。
“怎么,终于忍不住跟我动手了?哼哼,你可别忘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方悬翦话音一落,打斗声随之而来。
白秀总算明白了刚刚那股古怪感源于何处,他们的“对话”与他当时在黎春手机里听到的录音何其相似!
难道这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