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张添寿从他背后钻了出来,手上拎着两只已经处理好但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
白秀歉然一笑。
张添寿啧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将那些肉小心架到火上。
不一会儿,焦香味四溢,也不用白秀招呼,文琅抱着花跑了回来:“没想到三首领的手艺这么好,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张添寿揪下一只腿递给她,挑了挑眉:“我们是老乡,你叫他哥哥,倒和我生疏得很……要叫张大哥,知道吗?”
文琅白了他一眼,将肉腿递给白秀:“辛方哥哥,这么久没吃东西,你肯定饿了,快吃吧。”
白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张添寿替他解了围:“小丫头外向,你也甭跟她客气,吃吧!”
三人吃过饭,又休息了片刻,再次出发朝峡谷另一头走去。
也就走了七八里路,花地到了头,树木又多了起来,文琅好奇道:“难道这个峡谷是对称的,对面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洞口?”
“别乌鸦嘴好不好!”张添寿开玩笑地瞪了她一眼,“要真是这样,我们就被困死在这里了。”
又摸索了两三个小时,等看到那熟悉的洞口,张添寿感慨地戳了戳她的脑袋:“竟被你不幸言中了……”
白秀走过去一看,倒是明白了,对他们道:“谷内并没有两个洞口,是我们走回来了。”
“走回来了?!”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也挤过来仔细观察。
很快,文琅惊讶地一拉白秀:“没错,没错,你看这里,还有我不小心留下来的痕迹呢!”
张添寿挠了挠头,见白秀面露恍然,不由问他:“辛方,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白秀喃喃自语:“困者,口中有木也,这个峡谷可以说得上是环形,谷中树木众多,只要稍加设计,就是一个天然的迷魂阵,我们会走回来并不奇怪。”
张添寿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就算再走一次,也是徒劳无功啊……”
白秀已经有了主意:“我们得砍掉树、开个口。”
“什么意思?”张添寿和文琅心有灵犀地发问,显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白秀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他们似乎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既然这个地方用环形的结构和无数的树木困住我们,我们就砍掉树,找到结构的薄弱处,开个口子出去。”
“……”
张添寿无语道:“真有这么容易吗,我们又不是上古修行者,更不是神仙,哪来这搬山卸岭的本事?”
白秀不禁一笑:“我们没有,但老天爷有。”
文琅揉了揉脑袋:“辛方哥哥,你是说那个劫生天吗,它真地存在?”
“我说的老天,不是指什么神仙,而是指大自然。”
“自然的力量?”张添寿握了握拳头猛地一砸自己手心,“你是说火、风、电、水?”
白秀点点头:“没错,幻境也好,幻阵也好,最怕的就是这它们。”
张添寿耸了耸肩:“我们现在能倚靠的最多就是火,可‘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万万慎重啊!”
文琅也有些担忧:“思炎潭离这里不会很远,万一烧到村子里……”
“我不是说要把整个峡谷都烧了。”白秀有些无奈,“只要烧出一条路来就足够了。”
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两人会想到哪里去,他径直指了指洞口:“先进去吧,等我将这幻阵破了,你们再出来。”
文琅自然放心不下他,张添寿直接把她推了进去,边走边意味深长地笑道:“你的辛方哥哥可不是一般人,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他们进了通道,白秀也点燃了附近的枯枝败叶,然后抽出破魔之刃,将手腕轻轻划破。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他还刀入鞘后飞快掐了个法诀,低声一念:“天玄地冥,引吾魂而行,疾!”
两条血线疾驰而出,几乎同时,那跳动的火焰犹如被什么东西牵引,顺着血线延伸的方向翻滚而去。
轰——
火焰过处,不管大树还是小树,悉数倒向两边,偌大的树林,仿佛被一把巨斧劈开,露出了一条小路。
“果然如此。”白秀丝毫不意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朝洞口走去。
两人正贴着墙壁往外看,见他过来,文琅讪讪一笑:“辛方哥哥,我不是故意偷觑的,就是好奇……”
张添寿脸皮厚得多,也更清楚白秀的实力,啧啧开口:“辛方,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这么厉害!”
“不是我厉害,我只是知道这些树是什么东西。”白秀努力回想着白晏跟他说过的那些故事,“它们叫做‘诡’。”
“鬼?”文琅一脸惧意,“难道这片林子都是人死后变的?”
“不是鬼,是傀。”
张添寿自作主张地替白秀纠正,“那是一种力量,听说明家人,哦不,有的人可以控制它,他们消失过一段时间,现在又死灰复燃……难道是他们在背后搞鬼?”
他说完还不忘朝白秀眨了眨眼睛。
白秀心里有些奇怪,他不明白张添寿为什么突然向他透露自己的底细。
听其所言,这些首领们似乎和思炎潭村的人不大一样,消息怕是比一般人还要灵通。
不过也是,方家可以愚弄思炎潭村的普通人,却无法瞒过这些首领,倒不如拉拢他们,只要大家站在同一个立场上,他们自然会按方家的要求来做。
想到这里,白秀看了看张添寿。
这三兄弟明知道真相,也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无辜的女孩送死,甚至很多时候他们就是幕后推手,而他们心里并没有愧疚。
就拿眼下来说,文琅的母亲、她的姐姐都是那些女孩之一,张添寿还能心安理得地与她玩笑打闹。
当然,这和他没有关系,他也不打算告诉文琅,有时候不知道真相才是最幸运的。
他要考虑的是张添寿为什么要暗示他这件事,或许……白秀心中了然,对方怕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是与不是,只要他支开文琅,再“谈一谈”就知道了。
白秀打定主意,朝文琅笑了笑:“累不累?要不你去里面睡一下吧,我们也在这里休息休息。”
张添寿附和道:“没错,这火估计得烧一会儿。”
见她面露犹疑,他拍拍胸脯:“放心吧,我们不会走的,我和你辛方哥哥在外面守着,你有事就叫我们。”
文琅只好道:“那好,我去休息一下,你们俩这么厉害,我要是没力气,可就拖后腿了。”
她做了个鬼脸,钻进金屋,直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白秀这才出了洞口。
张添寿跟着他走了出来,也不说话,只在洞口老神在在地伸了个懒腰。
白秀并不急,他知道对方才是那个沉不住气的人。
果然没一会儿,张添寿开口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想到我们居然见面了。”
发现白秀依旧保持着沉默,他又道:“你就不好奇,是谁跟我提起过你?”
白秀出神地凝望着眼前延绵无边的深林,缓缓吐出一句话:“是我父亲吧。”
“他自己告诉你的?”
白秀老实地摇了摇头:“不是。”
张添寿有些惊讶,审视地看着他:“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那个时候可能接触过你的人,除了我父亲,就是不太喜欢我的人,而你一直以来都对我没有什么敌意,所以……”
张添寿叹了口气:“那年我才五岁,他跟着方先生来到思炎潭村,然后教了我很多东西,或许我应该叫他一声老师。”
他脸上再无戏谑,深深地陷入了回忆里:“思炎潭村的人只是它的饲料,我们这些所谓的首领也不过是饲养员,看守它的其实另有队伍。
再怎么样,当饲养员比当饲料好多了……我母亲就是饲料,她在我两岁大的时候被他们喂给了它,而我父亲因为救不了他,没过两年郁郁而终。”
白秀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它就是劫生天?”
张添寿神经质地摇了摇头。
“不是它,是塔。”
“塔……”白秀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他脱口而出三个字,“罔灵塔?!”
“看来你已经调查到了。”
张添寿点点头,“罔灵塔是唯一可以支撑幻心秘境的力量,所谓的劫生天,不过是喂养它的器皿。
塔里藏着一个惊天之秘,方家之所以愿意承担喂养塔的义务,就是冲着这个秘密来的。”
白秀注意到一个细节:“你是说,罔灵塔阴阳失衡早就有之,而且它一开始并不在幻心秘境里?”
“没错……没有人知道罔灵塔是怎么来的,大概三千年前,它才被移到幻心秘境。”张添寿喟然一叹,“这些都是老师也就是你父亲告诉我的。
你一定在怪我,明知道劫生天的真相,却依然助纣为虐,帮着方家用那些女孩喂养塔。”
“是的。”白秀苦涩一笑,“但现在我知道了,你们不是‘不为’,而是‘不能’。”
“其实当初知道这件事后,我问过老师,‘您的本事这么大,为什么不能救救她们’,你猜他怎么回答的,他说,‘我不救她们,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救更多的人?”白秀一怔,搞不好之前的假设要成真了。
张添寿诡谲笑道:“他跟我说,罔灵塔所掩藏的那个惊天秘密关乎我们整个世界,如果塔倒了,世界末日也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