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悬翦”扬了扬手中的石盒,又指了指楼下:“谁是真、谁是假真地那么重要吗,等那些家伙上了楼,我们都得死,不如先逃出去,是打是杀再做打算。”
白秀屏息凝听,雷鸣般的脚步声好似就在耳边回响,用不了多久,它们便会冲上来。
方悬翦神色飞闪,狠狠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下了楼。
“方悬翦”也松了口气,拉着白秀径直到了五楼,马不停蹄地从窗口翻了出去,伏身躲到窗下的缝隙中。
脚步声仍络绎不绝地朝楼上赶来,但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谧之中,仿佛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白秀想着要不要上去查探查探,“方悬翦”暗暗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动,自己则站起身翻身钻了进去。
好一会儿,她才在窗口打了个招呼,将白秀拉了上去。
白秀看着她欲言又止,“方悬翦”弯了弯眉眼:“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不过我们得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小心翼翼地下楼,然而那些儡并未再现身。
等出了塔,“方悬翦”也没有选择白秀来的那个方向离开,而是朝对面跑去。
他跟着她走出那片林子,举目一望,眼前乌云蔽日、狂风大作,俨然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现实还是犹在那个他空间,喃喃出声:“幻心秘境果然名不虚传,此情此景和现实世界几无二致……”
“方悬翦”笑了一声:“周公梦蝶,蝶梦周公,你怎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世界?”
她说着将石盒塞到他手里,感慨道:“其实你不知道,我一路跟着你来到这里,从最开始的巨塔出来后,我们就已经离开了幻心秘境。”
白秀面上平静听着,心中已是一惊,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他一路行来居然毫无所察。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在说谎……
对方看出了他的心思,啧啧一叹:“你也不想想,里头全是方家瑰宝,他们怎么可能会允许外人进入真正的幻心秘境,所谓的第一层也不过是个幌子。”
白秀有心试探她:“那思炎潭村……”
“方悬翦”遗憾地摇了摇头:“这我就更不知道了,也不怕说实话,我根本没见过什么村子。”
白秀故作疑惑地开口:“可如果思炎潭村只是我的幻觉,我又怎么会在那里遇到方前辈,不,你的同伴?”
“方悬翦”听出了他言语间的刺探,无奈道:“白秀,我都帮你找到劫生鼎碎片了,你还是不能相信我吗?”
白秀仍盯着她看,忽而展颜一笑:“其实你才是真正的方悬翦吧。”
他不动声色地退了退,将手上的盒子打开轻轻掷在地上,里面果然什么也没有。
方悬翦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你是怎么察觉到的?我自认为伪装得很好。”
“你忘了我和他们早就接触过……你想假装那个假装你的人,所以并没有说实话,说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总会露出破绽。”
“难怪你之前一直在出言试探,其实是在确认我是不是之前见到的那个吧?”
她恍然点头。
“可就算你知道我们不是同一个人,你又怎么分得清谁才是真的,你就那么了解我?”
“我认识的方悬翦是匹孤傲的独狼,她是不会有同伴的。”白秀喟然道,“你连阿心都可以舍弃,又怎么会与其他人为伍。”
方悬翦眯了眯眼睛,目光越发冷厉:“你说得没错,那个跑掉的家伙才是冒牌货,但我刚刚的话也是真的,只不过主角是她。
你怕不知道,她一直跟在你身后,后来才先你一步来到恶塔附近,当时我和她打过照面,可惜最后被她逃了。”
她飞快换了副神色,朝白秀抛了个媚眼:“她假装成我,又跟着你,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伙的呢,没想到你也不知道她是谁。
尽管她刚刚装作一副对你很有敌意的模样,但我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身上的杀气,显而易见,她是来保护你的,看我先发制人,这才落荒而逃。”
白秀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那个假扮方悬翦的人到底是谁,会是方心吗?
这个假设很快就被白秀否定了,如果是方心,不可能连方悬翦都看不穿她的来历。
“对了,我还看到了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甚至他穿的衣服都和你现在一模一样,当时我几乎以为他就是你了,可惜他看我的眼神很有问题。”
方悬翦的话让白秀回过神来:“果然是这样的,当时就是他和其中一只儡进了六楼的房间。”
“没错。”
方悬翦点点头,继而意有所指地问他,“你能进入恶塔上七层,是因为你身上有多出来的一灵,那两个冒牌货明明只是普通人,他们也能做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等他回答,她已经公布答案。
“没想到世界上竟有如此天赋异禀之人,连儡都能驾驭,更不可思议的是如此之多的高手居然汇聚在了一起,我真地很好奇他们到底什么来头。”
“驭儡?”白秀喃喃自语,“难怪那时候的动静如此古怪,看来对方是让儡背着他上来的,所以我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方悬翦微笑以对,旋即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好啦,答疑解惑到此为止,现在方家肯定在搜查我们,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闯出去?
这一趟我算是明白了,打劫生鼎主意的人真不少,单枪匹马已经行不通了,我想来想去,如果一定要结盟,还是你最合适。”
白秀也回望着她:“能和方前辈合作再好不过。”
方悬翦满意一笑:“既然如此,我们赶紧下山吧,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离开这里再说。”
白秀自是不会反对,刚要转身,却瞥见方悬翦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紧接着他再也动不了了。
“方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和当初一样,方悬翦得意得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点他的心口,迆迆然开口。
“要说这个世界上我最佩服的人是谁,除了我自己、你父亲,就只有你了……可惜啊,你两次都栽在我身上!”
一片黑影缠上了他的身体,白秀心中了然:“缚心影之术。”
方悬翦抬手指了指暗沉沉的天空:“真亏得是这样的天气,不然我还真瞒不过你。”
“看来今天我难逃一死。”白秀平静地叹了口气,“我们好歹是旧识,你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
“哦?”方悬翦眼中警惕一闪,“看来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
他开门见山地问她:“之前和你打斗的也是那个在恶塔里假扮我的人吗?”
方悬翦眸光一转,笑意盎然地摇摇头:“不是。”
“不是……”白秀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情绪,似乎是失望,又似乎是松了口气。
他又问道:“此人到底是何身份,方前辈好像认识他?”
“当然。”方悬翦干脆利落地承认了,“不过我答应过他,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想到白澈惨死之状,白秀不禁露出悲伤神色,恳求道:“他杀了很多人,甚至我二哥也……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只希望你能够帮帮我。”
“你二哥他……”方悬翦一双眸子里浮动着丝丝缕缕的哀愁,旋即它们又消失不见,“那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帮你?”
“二哥从来没有那么爱过一个人,你对二哥的感情其实也不算假的吧?”
白秀注视着她,低声道,“我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离开这个人世,看在他深爱着你的份上,请你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方悬翦难得地保持着沉默,许久她才满不在乎地移开目光:“我怎么可能喜欢他,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人值得去爱,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吗,关我屁事!”
她再次看向白秀,无比诡谲地勾了勾双唇:“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去死吧!”
黑影盘旋着朝白秀绞去,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扭曲,最后砰地一声轻响化作无数齑粉。
“怎么回事?!”方悬翦神色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将黑影撤去,定睛一看,白秀果然仍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她。
“灵袭术!”她咬牙道,“你还真是厉害,连我都看走了眼,以为抓住的是你本人。”
“该轮到我了吧?”
白秀法诀一指,腰间破魔之刃尚未出鞘,一道和它一模一样的刀光已闪电般地朝方悬翦疾驰而去!
“来得好!”方悬翦长袖一甩,一个血红的身影飞快窜出,直直撞向它。
轰——
子傀身形暴涨,意欲将灵化破魔之刃吞在口中,哪知后者一声长啸,一分为二、二分四,最后化作四只飞舞的利爪,势如破竹地穿了过去。
吼——
一傀一“兽”像两座巨石撞在一起,灵力激荡之下,两人脚下的地面都跟着颤动起来。
白秀不动如山,咬破手指,以血为墨,于虚空之中信手一画。
威风凛凛的苍狼凭空出现,它猛地一扑,瞬间将四刀衔在嘴中,胸腹一鼓,身体如同弓弩,将它们射向方悬翦。
呜呜呜——
子傀好似被戳破的气球,立马缩回原形,身子一抖,钻进了方悬翦的衣袖。
她本人也一闪身形,连连退开几步,可惜四把破魔之刃紧随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四肢刺了个对穿。
白秀心中似有不忍,又或者念着几分旧情,他指间法诀一收,灵化破魔之刃也好、明贪狼玉阙所化之灵也好,悉数消失无踪。
“哈哈哈……”方悬翦踉跄着吐出一口血,吃吃笑道,“果然只有你才配与我一战,也只有你能伤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