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孩子,难道……”文琅不忍说下去。
于敛哽咽道:“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我们的孩子本来很快就会出生,可我再也没能找到她……”
文琅不禁问他:“既然你是想找你的妻儿,为什么不让我们帮忙?”
于敛并不打算回答她,他转头看向白秀:“估计你已经猜到这是进塔的捷径……你就算帮帮素素和她的孩子,是生是死,让我弄个明白!”
白秀沉默不语,文琅看出了端倪,冲于敛一叉腰:“喂,你要真想让我们帮你,倒是说实话啊,急死我了!”
于敛仍盯着白秀:“我不跟你说,是因为我不信任你,因为我怀疑当年就是你父亲盗走了仙塔的**。”
“不可能。”白秀下意识反驳他,“我父亲没有理由去偷**。”
“听我说完你就知道了……当年的仲秋巡塔,我和水秋的父亲水鸣都是其中一员,他想将水秋带入塔中,被我发现了,作为交换我让他把素素也带进去。
为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我和他将他们藏在一个角落,打算等上头分配完工作再会合。
可后来队长发现有人闯入塔里,我们根本抽不开身,转眼就过了约定的时间,等我们回去找,他们已经不见了。
之前我没有说谎,焦急之下我们闯入一处秘境,遭到一名女子的袭击,幸好这个时候有人出手救了我们。”
“我父亲。”
“没错,就是你父亲。”于敛点点头,“他救了我们,带着我们去找水秋和素素,但我们最后只找到水秋,素素就此失踪了。”
文琅正要开口,他嗤笑着回转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感谢他父亲?”
文琅被他恶狠狠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躲到白秀身后。
于敛忘我地大笑着:“如果不是他进塔盗走**,我们能及时与他们相会,素素也许不会有事,他本来就是罪魁祸首,你们却让我感谢他!”
白秀询问道:“你说的承诺又是怎么回事?”
“呵。”于敛冷然一眯眼睛,“他说素素去了有无境,他帮不了我,让我白白浪费二十年等你来啊。”
白秀没有再说话,他不由想道,于敛一直隐藏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碰到自己妻子被困二十年,估计也是个心思深沉之人……
不过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于敛口中的兰素恐怕早就死了。
这是从他父亲的性格中揣测出来的,白幽说他像他父亲,不是指长相,也不是其他人说的什么气质,只不过因为他们的性格很像。
换作是他,只要兰素还活着,无论如何他也会帮于敛找到她。
只有一个可能会让他父亲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就是她人已经不在了,怕于敛也出事,才说了谎话。
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依然只有这份希冀支撑着对方活下去。
“走吧。”于敛突然出声,“你压根没打算下去看看,你只是想逼我说出真相,现在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那就抓紧时间赶路吧。”
“你笃定你走的路没错,是因为二十年前我父亲就是从这里将你们送了出去,可你有没有想过,塔中的路是会变的,二十年前是对的,二十年后却未必。”
白秀此话一出,于敛的神色很明显地闪了闪,但很快它又恢复了正常。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去找新的入口。”
文琅仍有疑虑:“这么高,我们怎么下去啊?”
白秀指了指悬崖边缘:“仔细看看。”
她视线一扫,突然瞪大了眼睛:“这、这上头居然有楼梯!”
没错,一道一臂宽的楼梯隐藏在长满悬崖的奇异花草间,白秀试了试,它还算牢固。
话不多说,三人顺着楼梯一路向下,很快就下到与小岛齐平的位置。
和鸿渊岛一样,无数巨索从石壁中伸出,堪堪将岛托起,其中一道就在楼梯下面。
他们翻身而下,继续朝岛中走去,不一会儿熟悉的景象再次出现在白秀眼前。
他略一打量,发现眼前的古城与以往见到的那些稍稍有所不同——这城里的道路不是普通的石板路,而是一条一条的水渠。
这些水渠宽度不一,最宽的堪比江河,窄的只有巴掌大,但无论何等宽窄,它们都很浅。
白秀试了试深度,连他膝盖都没没过,只是渠水浑浊,让人不知深浅。
这冰冷的河水让他心生一计。
趟着河水走了几分钟,于敛有些不耐烦了:“你说的入口真在这古城里面?”
白秀注视着古城中心:“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于敛显然看出他在故弄玄虚,不过也没有点破,这说不上是信任,倒像是冷眼旁观。
穿过街道,前面豁然开朗。
这古城的中央果然是个湖泊,只不过周围道路皆被渠水掩没,两者浑然一体,仿若一片泽国。
白秀没有停留,不动声色地朝水域最中心走去,两人不疑有他,只道中间是个广场,也就一远一近地跟在他身后。
眼见就要跨入湖中,白秀突然出手,文琅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拖入水中。
这湖深不见底,加之湖水早被渠中之水污染得浑浊一片,两人的踪影顷刻间消失不见。
于敛缚手而立,甚至连惊讶都没有,他冷冷地看着早已恢复平静的湖面,自言自语道:“你自寻死路,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哗啦——”等他离开,湖中水花轻动,两个人影从水底冒了出来。
白秀深吸一口气,双手一托将文琅送上了岸,她也连忙把他拉了上去。
“白秀哥哥,你说真正的入口在城里是骗他吧,你是想借这儿的地形甩掉他?”
“不,真正的入口确实在这里,他也知道我在骗他。”
“他知道?”文琅不明所以,“那他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而且看他离开的方向似乎就是他自己选的那条路……”
“进塔的路可不止一条,他既然知道这里的,自然也知道其他的。”
白秀抬头看着他们下来的方向,“他之所以没有追击我们,大概是想绕到我们前面,吓我们一跳吧。”
“所以我们也不走这里那条路?”文琅反应很快,“这也是白秀哥哥明知道他知道也要这么做的原因,我们所得到的时机不是刚刚,而是现在。”
白秀点点头:“没错,我们要趁着眼下他没有反应过来的空当甩开他进塔。”
“白秀哥哥,我们一定要现在进塔吗?”文琅担忧地蹙了蹙眉,“就算咱们两个现在摆脱了他,但他对塔里的情况熟悉得很,被他找到是迟早的事。”
白秀认真问她:“如果我们想离开,一开始就可以制服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吗?”
想了想,文琅道:“你想救水秋,毕竟他和于敛现在生也好、死也好都拴在一起。”
她的答案白秀并不满意。
“人都是有感情的,于敛虽然讨厌水秋的父亲,但他和水秋朝夕相处了二十年,或许并不会痛下杀手,我们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天性冷血残酷的人。”
“那为什么……”
白秀缓缓说了一句话:“救水秋只能救一个人,我们要救的是思炎潭村。”
“啊?”文琅惭愧地红了红脸,“是我忘了……”
旋即她又道:“可我们明天和张大哥他们一起进塔也是一样的啊?”
“我们等不了明天,于敛现在理智尚在,固然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但之后就不知道了。”白秀何尝不清楚这是更好的选择,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难、难道!”文琅压低声音,“他妻儿已经……”
白秀的目光越发坚定:“所以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他若毁了塔,阳核以塔为依托,也会失控的。”
文琅欲言又止,最后鼓起勇气仰起头。
“白秀哥哥,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既然你知道他要毁了塔,为什么不阻止他?就算、就算杀了他,能救这么多人又有什么要紧的?”
她说着说着话语中多了几分质问:“既然能牺牲一个无辜的人救更多的人,为什么不能用一个坏人的性命去换很多无辜的人?”
白秀一时失笑,笑容中更多的却是无奈:“假如一件事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那我们只能将损失降低到最低。
于敛这样的‘坏人’也好、和水秋一样的无辜者也好,就算那个被牺牲的人是我,只要有意义,都是值得去做的。
可眼下的情况不同,阻止他或者杀了他,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如果我们不彻底解决阳煞的问题,就算今天没有于敛,它也迟早会失去控制。”
“这样啊……”
文琅低了低头,似乎有些哑口无言,但白秀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说服她。
“更何况于敛是当年**被盗事件的知情人,既然他不愿意说,我们何不跟在他身后顺藤摸瓜,只要我们找到问题的关键,就一定能想办法解决它。”
文琅展颜一笑:“对哦,如果他想毁掉塔,必然会接触它最核心的东西,比起解决塔中阳煞肆虐的难题,在适当的时候控制住他就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