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觉得它有点眼熟?对,就是我们瀛洲的标志。”
钱坤笑道,“想必白先生已经听过蚂蚁的故事,蚂蚁靠触角收集信息,自然十分隐蔽,人要找到这些蚂蚁,只能设下埋伏,引他们出动,而这就是诱饵。
当然,只是将他们引诱出来还不够,要想灭掉蚂蚁,就要找专门的捕蚁人,如果白先生有这样的麻烦,我们可以无偿地帮助你。”
白秀盯着它看了大概七八秒,最后小心将它收了起来,抬起头看向钱坤:“不知道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钱坤满意一笑:“很简单,我们需要后劫生天里面的东西。”
白秀隐约猜到了他们的目标:“劫生?”
“不不不。”钱坤仍是一笑,“我是指——里面所有的东西。”
“难怪你们不找方家合作,他们可不会做出如此大的让步。”白秀心中了然,但很遗憾地摇了摇头,“方家对后劫生天之行势在必得,以我一人之力,恐怕办不到。”
钱坤理解地点点头:“当然,途中我们也会派人协助你,而且不论成败,刚刚做出的承诺我们也绝不会食言。”
白秀沉默许久,突然问了个问题:“我弟弟的死和你们有关吗?”
钱坤诚挚开口:“当然没有,我们很早以前就期待和白先生合作,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白秀不知道他的话到底可不可信,但这些人显然和郑如意的组织有着某种矛盾,这是他可以利用的地方。
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个猜测需要证实,试探着问:“其实养蚂蚁的人和捕蚂蚁的人所追求的是一样的,对吗?”
钱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抱歉,这个问题没有人授权我,我不能回答你。”
“至少我要知道你们在帮我的同时,会不会也对我不利,你们的耳目不比养蚂蚁的人少,想必也听到了我们之前的谈话,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是我,那你们呢?”
钱坤脸上笑意不减:“这点你大可以放心,令弟的消息其实有点滞后了,他们已经排除了这种可能性,不信你就等着看,很快他们的人就会联系你和他们合作。
这也是领队为什么一直催我和你见面的原因。”
“排除了……”他的笃然让白秀隐隐察觉到,郑如意的死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而郑如意之前所说的话也很有可能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迷惑这些人。
郑如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集中在一点上,只要他们排除了这一点,自然也将他推到了他们的视野之外,那么他到底是不是这些人的目标?
白秀不知道,恐怕除了郑如意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心里生出几分惘然,自己何德何能让一直畏惧死亡的郑如意白白断送了性命,这并不值得……
漫无边际的悲伤朝他袭来,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比起他们,我当然更愿意选择贵组织,合作愉快。”
钱坤心满意足地递给他一张名片:“合作愉快,这是我的电话,只要白先生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
白秀接过,斟酌着开口:“有个问题不知道阁下能不能给我答案……”
钱坤知道他想问什么,遗憾地摊了摊手:“如果不是他们与我们的目的一致,或许我们并不会注意到他们,但要说他们到底什么来头,我们也不清楚。
我们只了解到他们势力绝不比瀛洲小,而且里面的成员非常可怕,别说普通人就是修行者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迟疑了一会儿,最终看着白秀认真地道:“白先生,有件事我想提醒你,那些人可不像瀛洲懂得克制,杀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场游戏。
尽管因为你曾经是他们的怀疑目标,为免引起相关人员的注意,他们应该不会对你动手,但这并不是绝对的。
如果他们找你合作,你可以假装答应,免得激怒他们,引来杀身之祸,你弟弟的仇将来再报也不迟。”
此时此刻,白秀最大的心愿恐怕就是他们能立马出现在他眼前,不过对于对方的好意,他还是不得不领这份情:“谢谢你的提醒,我有分寸的。”
两人又谈了几句,白秀告辞离去,等出了银行大楼,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坚定——不管那群人到底什么来历,他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那么接下来……
他拿出郑如意埋在花盆里的手机,将聊天软件打开一看,明诲宁却再也没有发来信息,他试探着将一个消息发过去:“有空见一面吗?”
对面回得很快:“你跟瀛洲的人见面了?”
白秀可以肯定这个明诲宁就是那个组织的人,但他不知道此人是友还是敌,索性实话实说了:“对,他们给了我一样东西。”
“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拿到了‘吒目’,郑如意好不容易让他们打消了对你的怀疑,你可不能再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看来之前的猜测没错,不过——
吒目?
白秀摩挲着盒子细腻的纸面,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着将自己的疑问输入对话框。
明诲宁直接回他:“发消息说不清楚,我给你一个地址,你来这儿,我们见面谈。”
“红双塔公园度假酒店?”白秀暗道好巧,这就是当初江陵住的那个,那里离得并不远,他一边整理着自己杂乱的思绪,一边朝那边走去。
结果刚走到门口,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埋头朝他撞了过来,他正想道歉,不料她竟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话:“别出声,跟我一起上左边那辆黑色轿车。”
白秀心中一动,也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上,女孩松了口气,立马打火将车往市区外开去。
“你老看着我干嘛?”她笑眯眯地道。
白秀有些不确定:“你是明诲宁?”
女孩点了点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明诲宁。”
难道明诲宁是个女孩?白秀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想当然了,这个明诲宁也许并非明诲初的弟弟,世界上重名的人那么多,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哪知对方又是一笑:“傻子,你不知道世界上有种操作叫做易容,男的就不能易容成女的?”
白秀看着她,心里十分肯定:“你身上根本没有灵力波动,不可能是用幻术易容的。”
明诲宁啧啧道:“世界上的易容术又不止幻术一种,我用的是其他的方法,不行吗?”
白秀还是摇头:“可你身上也没有化妆的痕迹。”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她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声,“好吧,好吧,我的确是诲初的‘弟弟’,我也的确是女的,那早死的老爹老妈一直把我当男孩子养,她叫习惯罢了。”
白秀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难怪凌苍一下就识破了他的谎言,因为明诲宁根本就是个女孩儿。
不过他此时也没有心情计较这些,不由将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我们要去哪儿?”
“自然是送你去龙影山庄了,你不是想去哪儿吗?”见他疑惑看来,明诲宁志得意满地笑道,“你的一切,包括你在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白秀又问道:“你是我弟弟的朋友?”
“不算吧。”她歪了歪头,“我们只是同事,可他也没有其他朋友,只得托我照顾你。”
白秀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麻木地继续着这个话题:“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人都死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问和他相关的问题了!”她突然地歇斯底里,“放过你自己,也放过其他人!”
白秀怔怔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二十多年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血脉相连的弟弟,与郑如意相认后,他也没有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团聚,甚至从未想过去了解郑如意。
是啊,现在问这些又有什么用。
“喂,你不会生气了吧?”白秀的沉默反而让明诲宁有些不适应,她努了努嘴,“好歹你早就知道我的事了,就不问问当年我怎么逃出生天?”
白秀这才想起除了明诲初三人,明诲宁也是当年明月岛灭门一案的幸存者,甚至目睹过凶手的真容。
他点了点头:“我的确很好奇。”
“其实……其实和你跟凌大哥说的差不多,只不过救我的人不是方悬翦,而是组织。”
白秀注意到了一点:“你的组织到底什么来历,它为什么要网罗二十年前所有受害者遗孤?”
“当然是因为仇恨,世界上没有永恒的爱,却有永恒的恨。”明诲宁挑了挑眉,“它利用我们的仇恨,对付想对付的人,当他们的触角。”
见白秀惊讶看来,她满不在乎地说:“我和组织并没有交换太多东西,他们管不着我,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当然相对的我知道的也很少,所以你对我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白秀放下心来:“吒目是什么?”
“它关乎一个天大秘密……”
明诲宁神秘一笑,“但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晓得组织背后的人最怕两样东西,也一直在搜寻这两样东西,一个是这吒目,另一个叫做‘天息灵’。
这天息灵是什么,我就更不知道了,但据说是有的人天生就有的,估计之前他们怀疑你是他们的目标,就是因为这个。
所以你千万别把吒目在你手上的消息透露出去,光着一点他们就不会放过你。
你也真是单纯,你以为瀛洲的人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是安什么好心,他们不过是拿你试探组织背后的人罢了。”
这些人到底什么人,所为又是什么?他们和白殊夫妇有关系吗?二十年前的幕后黑手,如果不是瀛洲,也不是这个神秘组织,那他又是谁?
白秀没有理会她的絮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这几个问题。
或是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明诲宁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只有拇指粗细、口服液一样的小瓶子递给他:“这是一剂三尸之犀,郑如意特意叮嘱我交给你,快喝吧。”
白秀一怔,接过一看,里面暗红一片,全是血液,他想起郑如意所说三尸之犀需要同血脉激发的事,心里越发沉重——郑如意果然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他心里有些抗拒,但实际上他熟练地拧开了瓶盖,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他好像发现了自己的可怕之处,吃着兄弟的肉、喝着兄弟的血,却丝毫不觉得奇怪。
“怪物!”有人在他耳边冷笑。
“谁?谁在那儿?”他左右环顾,但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旋即他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
“怪物!”那个声音越发尖锐,他的心脏也随之剧烈地鼓动起来,剧痛从里面钻了出来,飞快爬满了他的全身,缠绕着着他坠入万丈深渊……
“喂,你没事吧?”
明诲宁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