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镇国一怔,旋即老泪纵横:“对,你没有错,是我教错了你……你身为一族之长,却做出这开门揖盗的蠢事,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与其看你继续欺师灭祖,不若让我先走一步吧!”
他说着就要往放置灵玉的石柱上撞,其他几位宗老连忙拉住了他,对白栋急声道:“莫要糊涂,你且让他们退走,看看这位谢公子答不答应你!”
白栋却是冷笑道:“不必在这挑拨离间,如今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哪有回头的道理,反正会被你们处死,还不如让你们早早给白家陪葬!”
他说完便朝谢宁蕴一点头,后者会意,猛地朝天衡的人一挥手。眼见那如洪流一般的人群就要冲下来,原本站在白栋身后的白椽突然动了,早已凝聚他全部灵力的一掌猛地印在了白栋后心。
白栋踉跄着扑倒之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一起长大的族弟,瞥见白晏和白幽得意的笑容,瞬间明白过了,咬牙道:“你、你竟然背叛我……”
白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扶了扶眼镜,笑道:“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两位小姐能找我合作,我自然不胜荣幸。”
人群中一片哗然,白秀心中却是恍然,看来当初救了他并将那匿身符给他的人就是白椽了。也难怪白椽不以真面目示人,就怕自己沉不住气,暴露了他的身份。
白椽朝白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便对白幽道:“幽夫人,白椽不辱使命,白栋就交由你处理了。”
他绅士地行了一礼,潇洒转身,退到了人群中,胜利姿态十足。青龙宗众人早就失了主意,想要指责白椽,但白栋不顾族规,擅自引来外人,他们似乎也没有立场。
白镇国何尝不是如此,但他颇为世故,沉声对白幽说起了劝导的话。
“幽儿,你向来识大体,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如今强敌当前,何不暂且放下你与栋儿的恩怨共同御敌,届时我绝不袒护于他,让他任由你处置就是了。”
“我倒是想原谅他……”
白幽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转而盯着白栋道,“十年前,你害死了我父亲,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若原谅你,将来又有何面目见他?至于其他亏心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缓缓将自己的佩刀拔了出来。
按照白家的规矩,离开自己一宗的人是无法将该宗的玉阙带走的,而新加入一宗的族人也无法持有这一族的玉阙,故而白幽并没有自己的御灵。
她这把刀只是普通的刀,但它又不普通,比寻常的刀要短不少。她挥刀一指,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这是父亲当年赠送给阿殊的,而他又把它送给了桡儿,用来取你性命再合适不过。”
“好一个再合适不过!我悉心照顾你们母子二人,为人耻笑也就罢了,最后却还落得个如此下场!
我做了这一切,如今命丧在此也是我罪有应得,可你们呢,你们就没有过愧疚吗?”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目光撇下白幽和白桡,说不出的戏谑。
白桡低了低头,旋即抬起头看着他母亲:“妈,算了吧,从此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恩怨一笔勾销。”
白幽却是怜悯地看着他:“桡儿,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便是怕你难过,但你还对这所谓的父亲抱有一丝希望,那我就不得不说了……杀死棣儿嫁祸给白秀的人就是他白栋。”
“不可能!”白桡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慌忙摇了摇头,“他那么爱护棣儿,怎么可能……”
不等白幽点头,他转过头,祈求地看向白栋。然而白栋却是瞥了白幽一眼,嘲弄一笑:“我就知道这事瞒不过你,到底是睡在一个被窝里的人。”
他眼中涌现出一股疯狂,明明是抬头看着白桡,却像是俯视着他,缓缓道:“他的确是被我杀死的,我点住了他的穴道,将七根长钉慢慢地碾进了他的四肢、他的肩膀、他的眉心,他挣扎不得,只能大声地求饶,最后生生得疼死了……”
“你这个魔鬼!”白桡回过神,右手灵力一凝就要劈下一掌,然而等他看到白栋眼中的慈爱,却是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分毫,三十年的父子之情又是如何轻易割舍。
就在他恍惚的一瞬间,原本苟延残喘的白栋突然暴起,双指一点,便朝他心脏戳了过去。
“小心!”白秀早就注意到白栋的异常,连忙一凝灵力,将明贪狼玉阙所化的破魔之刃掷了出去。
灵剑将白栋右肩刺了个对穿,他身形不由一滞,白幽反应过来,连忙将白桡拉到一边,手上短刀也下意识一递,下一秒它整个儿没入了白栋腰腹。
白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缓缓倒了下去。无数鲜血涌了上来,瞬间在他身下汇聚成阴暗的一片。
“栋儿!”白镇国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去,想要帮他止血,却见他有气出没气进,已然没救了。一时之间,白镇国几乎晕厥过去,颤抖着手将白栋眼睛合上,看着他老泪纵横道,“冤孽啊,冤孽!”
白幽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我终于报了当年的杀父之仇……可为什么我心里没有一分高兴?”
突然她踉跄几步,走到了白栋身边半跪了下来,“罢了,罢了,当年结婚的时候,我许你生死相依,那便如此吧……”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不对,刺目的鲜血从她脚下蔓延开来,很快便与白栋的融合到了一起。
白桡疯了似的爬了过去,连忙见她扶起,却见她腹部一片暗沉,已然回力乏天。
他却好似没有发现这一点,慌忙给她止血,哽咽道:“妈,别丢下我……”
白幽怜爱地看着他,想要伸手替他整理头发,却已无能为力。
“我的桡儿命太苦了……我没有保护好棣儿,以后也无法再保护你了……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将手无力地垂下了。
“妈……”白桡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失声痛哭起来。
事情发展得如此迅速,谁也没有料到,只是兔死狐悲是动物的天性,人也不例外。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白秀更能理解这种离别之痛,缓步走到白桡身边,见他眼中死志渐生,便也半跪下身看着他。
他沉声道:“白幽姑姑她肯定不希望你这么难过。
好好活下去,她才能安心地转世投胎;好好活下去,替白棣再看看这个世界。”
白桡抬起头看他,一时泪如雨下。
他突然抱住白秀,哽咽道:“哥,以后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白秀一怔,眼中也因为泪水渐渐模糊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似郑如意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安慰道:“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是好感人啊……”啪啪的巴掌声响了起来,谢宁蕴戏谑地看着他们,“不过你们的戏演完了,该我登场了吧?”
白秀看着他了然道:“看来大宗老没有猜错,你果然在打白家的主意,一个天衡还不能满足你的野心吗?”
“不不不,我对白家可不太感兴趣。”谢宁蕴笑道,“至于我想要的,你心里清楚。”
白秀心中一动,看来对方早就知道混沌之印和鸿渊岛灵脉的存在,就是不知道他这一行出于他自己的目的,还是参与那个计划的人之授意。
如果是后者,那就麻烦了……
又或者谢宁蕴一开始就说了谎,他也许根本不是参与那个计划的人,只不过知道一些情况罢了。他对于那个计划知之甚少,谢宁蕴要骗他,简直易如反掌。
他脑中思绪飞转,暗暗想道,假如真是如此,参与那个计划的人无时无刻在监视他,谢宁蕴也算频繁接触他了,他们又怎么会不知情。
也就是说,他们也在监视谢宁蕴,甚至于谢宁蕴很有可能就是蛰天的人,这才使得参与那个计划的人假装不知情,意图放长线钓大鱼。
而谢宁蕴在打混沌之印的主意,那是不是意味着它很有可能也是参与那个计划的人需要争夺的东西。这也有可能就是当年他父亲为什么要组织他解开混沌之印的封缄的原因,就像当初他们需要他“沉睡”一样,那时候也还不是混沌之印重见天日的时机。
而现在时机来了。
同时问题也来了,如果参与那个计划的人想与蛰天一争高下,面对这天衡,他们不可能将筹码压在白家上,那极有可能在鸿蒙镇还隐藏着他们的势力。
白秀很快就想到一种可能,以神州六派为中坚力量,在鸿蒙外镇渐渐集结的修行者势力,就算不是隶属于那个计划,恐怕这些人会来到这里也是他们引导的结果,恰如十年前对方家的围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方家能栽在劫生天上,而白家也会毁于混沌之印和鸿渊岛灵脉,甚至于他们想要攻打白家,连理由都不用换,他便是他们的突破口。
他心里越发明白,他们推动着事情一环扣一环地发展着,他也好、白家也好,甚至于整个修行界,都是他们手下待宰的羔羊,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