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姓,瀛洲……”白秀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你是、你是……”
“没错,我就是瀛洲的老板,也是你的老朋友,我可是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关注你了。”
看着他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白秀想起了老图,搞不好这位也是修了什么秘法才保持年轻时候的容貌。
他的沉默倒是在李鹤意料之中:“我这个人向来惜才,老实说很久以前我就对你非常感兴趣了,现在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你把这东西交给我,其实是在救你自己——”
他故作神秘地压了压声音:“离它远点,不然你会因此丢了性命。”
白秀不知道他是知道什么内情,还是在危言耸听,正要试探几句,哪知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突然传来一阵颤动,紧接着整个平台都剧烈晃动起来。
一个念头飞快闪过——看来这八星祭尸阵设置了自毁装置,就在他刚刚取下吒目的一瞬间就已经触发机关。
他正要出手将李鹤制服,再趁机逃出去,哪知李鹤也是满脸诧异,一把拉住他就往外跑:“大哥,你还发什么呆,赶紧走啊……妈的,有人要害我们!”
白秀一怔:“不是我们启动了机关?”
“我哪知道,这八星祭尸阵又不是我布下的,我也只是打听到消息,来碰碰运气!”李鹤无语道,“别他妈问东问西的,桥要断了,快跳!”
他话音还没有落,石桥已然断成了两截,他们猛地朝深渊之中坠去。
李鹤一推白秀,自己也拼了老命朝对面一跃,非常惊险地攀住了崖壁,白秀就远没有他运气好,眼见就要步那断桥后尘,李鹤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一瞬间,两人如同窜了葫芦一并挂在了悬崖边上。
其实李鹤也只是抓住几根指,白秀欲言又止,但他还没有开口,李鹤已道:“你可别说什么‘放开我,你自己上去吧’之类的话,我怕我会吐。”
他低头看着白秀,突然笑了笑:“其实吧对我来说,这东西说不重要也有点重要,说重要又好像不那么重要,但你就不一样了,就算我自己不要这条命,也不能让你出事。”
白秀怔了怔,一时有些弄不清楚对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想到李鹤应该很快就会支撑不住,他不由道:“你别乱动,我用明贪狼玉阙送你上去。”
他飞快掐了个法诀,谁知灵脉之中纹丝不动,这鬼地方怕也是灵气隔绝之地,李鹤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啧了一声:“傻了不是,我要能用灵力,现在还能挂在这里?”
白秀无奈一笑,心中倒是有些感动,他与李鹤不仅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刚刚还是敌人,没想到最后居然能以性命相托。
眼见李鹤的手一点一点朝边缘滑动,白秀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他吐槽,诚恳提议:“这样下去我们俩都得死,你还是自己上去吧,我再想想办法……”
李鹤正竭尽全力抓住石壁,哪还有心思跟他说话。
就在两人以为自己要坠入底下这万丈深渊的时候,突然一阵脚步声急匆匆地从洞口方向赶了过来,没一会儿一张脸居高临下地冒了冒,不是松针又是谁。
他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突然掐了个法诀朝虚空之中一点,说也怪了,他们灵脉之中的灵气霎时间活了过来,俨然恢复了正常。
白秀心中一动,连忙催动法诀将两人送了上去,李鹤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妈的,我还以为我们这次死定了……对了,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你朋友?”
他当初并未参加灵鼎峰一战,自然不认识松针,白秀介绍道:“这位是天枢门陈松臻。”
为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透露李鹤的身份,而李鹤很快就进入到了特别事件小组特调员的角色,满是恭维地开口:“原来是天枢门的英才,幸会、幸会!”
松针很讨厌他这自来熟的性格,一时懒得理他,只对白秀说:“亏得我赶来及时,不然我可怎么跟我师父交代。”
白秀早就猜到一点:“这八星祭尸阵是你师父布置的?”
松针点点头,继而一笑:“你现在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反正我现在也有空,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松针一来这句,白秀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不过他现在是弄清楚了,李鹤纯属过来捣乱的,任国重也并非害怕被李鹤灭口,其中应该还有内情。
如此一想,他从最近的问题开始问:“任国重将你和那四位少年杀害的确是受人指使,但你也是心甘情愿赴死,对不对?”
松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原本就以为你很厉害,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我托你调查石龙坑的事,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但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难不成会读心?”
“我当然不会读心,我只是很了解支撑八星祭尸阵的那股鬼气。”
白秀认真道,“虽然它阴气缠绕、凶煞肆意,却并没有致人死地的狠绝,不然那五位村民当天晚上就已经暴毙,而不是好端端地活了一个月,最后被任国重谋害。”
松针没有反驳,他看着虚无的深渊,叹道:“的确,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然任国重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杀得了我,不仅是我,我的同伴也是,我们都是自愿的。”
白秀看了看手中的吒目,越发不明白:“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难道只是为了这个东西?”
“是为了它,也是为了一个伟大的计划。”
白秀心中一动,莫非松针也是参与那个计划的人?见他露出恍然之色,松针却摇了摇头。
“我听说过你们的那个计划,但它与天枢门无关,天枢门传承几千年,却始终没有消灭我们的夙敌,若这个计划成功了,我们就能跟他们彻底做个了断。”
他又叹了口气。
“我跟阿姐是孤儿,在最困难的时候被师父收入门下,他教了我们很多东西,更是将我们视为自己的亲人,所以我愿意支持他的计划,这才有了三十年前那一出。
我是横死之人,几分魂魄跟着身体又被锁在这阵中,没办法回归黄泉碧落,阿姐因此对师父心生怨恨,十年前她假借门内争端有心赴死,以修炼我门禁法,后违背天道重回人间,伺机为我报仇。”
他颇为烦恼地摊了摊手:“我哪能看着她继续犯傻,这才给你写了那封信。
如今三十年前的真相水落石出,这八星祭尸阵也被你破了,我终于可以离开了,阿姐也等于彻底了结了心中的遗愿,亦可与我一同归去。”
“所以,我不是来救你的,而是来跟你道谢的,更是来跟你道别的。”他看着白秀做了个鬼脸,“我先走一步,有缘我们下辈子再见吧!”
松针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又一旧识永别,白秀心中难免有些惘然,不过他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抓紧时间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信号码复制机的事?”
松针摸了摸下巴,倒真想起来了什么:“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这几个字……咦,我想起来,我们天枢门以前隐居在玉门虚谷,那里有个东西叫问天晷,它似乎就提到过这个。”
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可惜三十几年前玉门虚谷被外人发现,师父就将天枢门搬到了其他地方,问天晷随着玉门虚谷的坠落也跟着不知所踪……”
他说完很遗憾地耸了耸肩,身影终于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白秀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在此之前他莫名回到了三十年前,而且还那么巧合地去过那个地方。
他脑海里不禁闪现出几幅画面,难道那个古怪的棋盘就是松针口中的问天晷?他暗暗打定主意,看来他得再去那个叫做颠葫芦儿镇的地方看看。
他正沉思,李鹤不识趣地开口:“你这朋友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潇洒……我们也走吧?”
白秀点了点头,和他并肩出了山洞,结果没走几步他就反应过来,看着手里的吒目有些哭笑不得——松针居然忘记把东西带走了。
这让他有些无奈,天枢门向来神秘,整个修行界怕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下落,他只能等有朝一日天枢门的人自己来取。
两人径直下了山,回到石龙坑就分了别。
分别时李鹤有些感慨:“这一趟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啊实在远超我的想象,当初我参与劫生之争,也就图个青春永驻,最后无功而返。
后来叶轩来找我,说服我加入他们,我对之前的妄想不死心,也就答应了,但我现在觉得我应该脚踏实地过完这辈子,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他笑眯眯地看着白秀:“我要带着瀛洲回老家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啊,平平凡凡的生活才是人生最美妙的追求……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们一起?”
白秀失笑,其实这何尝不是他的理想,不过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在事情尚未了结之前他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李鹤有些遗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要转身上车,想起什么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定要小心参与那个计划的人,叶轩他们的确想利用你帮缔天做一件事,但那些人可是一开始就打算除掉你。”
白秀心绪一动,感激地朝李鹤点了点头,看着孤零零的汽车渐渐远去,一个念头也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看来有些事是时候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