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杜爷几人打发走,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满桌子的杯盘狼藉,让人看了心烦不已。
老张头面色苍白眼底发青,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
豆豆如今肤色太深,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其实只有她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疲惫。
她把老张头扶到椅子上坐下,轻声劝道:“东家,要不您先到里屋躺一会儿,我把屋子收拾出来。”
老张头摆摆手:“你也累了,待会儿让阿大他们收拾。”
豆豆应道:“那我去唤他们。”
谁知她话音刚落,阿大几个已经十分自觉地出现在屋外,也不用吩咐,手脚十分利索地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豆豆顿时语塞,这样的默契果然不是一两日便能练出来的。
只是这些伙计遇事就把东家扔下真的合适么……
老张头对此也是习以为常,靠在椅背上道:“阿大,你们几个去准备晚饭,阿七留下。”
“是,东家。”六名伙计同声应道,前后脚离开了东屋。
唯有阿四不放心地悄悄转头看了一眼。
豆豆冲他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无恙。
阿四这才放心地随着大伙儿离开了。
“阿七坐下,我有话问你。”老张头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严肃。
豆豆早就累得不行,便顺着他的话坐了下来,
见她面上依旧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被吓到的迹象,老张头想要斥责她几句的话又咽了回去。
本以为阿七年纪小没经过事儿,方才杜爷几个犯浑的时候他还担了老大的心,没想到……
这个他从集市上带回来的孩子,真是给了他大大的“惊喜”。
他自问自己虽说不上好人,但还是个好东家。
小伙计们只是伙计不是奴才,只要做事踏实勤快,不愿意他们被卷进这些是非里。
十几岁的孩子离家出来找口饭吃不容易,不值当冒太大的风险。
所以每次阿大他们几个找借口避开,他从来没有苛责过。
甚至还会暗示他们不要冒犯来人。
但他也是个凡人,遇到杜爷他们这样的地痞他也会害怕,也希望有人能在旁边帮衬一把。
所以今日阿七主动留下,特别是一开始的表现让他十分欣慰。
的确是个老实心善的孩子,不像那几个臭小子一样没良心。
可当他看到阿七在杜爷他们面前应付自如,非但不害怕,还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过人的聪明机灵,他大大吃了一惊。
杜爷几个可不是好相与的。
他和他们打了三年多的交道,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生怕那一句话说错了他们就翻脸不认人。
可阿七居然没花多少心思就把杜爷几个哄得服服帖帖。
要不是他们几个也做不了主,恨不能今日就把阿七带回去也做个小土匪。
果然是他看走眼了。
阿七的身世的确惹人怜惜,可这少年的心思活泛得很。
老张头反复打量着眼前黑瘦的少年,依旧闹不清楚他想要做什么。
是觉得在自己这个小店里做工屈才了,想另谋高就?
还是想借土匪们的势力达到他的某种目的?
他觉得八成是后者。
说不定就是为了找到他母亲留下的菜谱。
作为一名厨子,老张头自然懂得家传菜谱的重要性。
可……阿七这般急功近利,一个不小心会把小命搭进去的。
想到这里,老张头不无关切道:“阿七,土匪不是那么好当的。”
嘎?豆豆懵了,她啥时候说自己要去当土匪了?
老张头见她发愣,以为自己说中了阿七的心思。
他长叹一口气道:“阿七,你还太年轻,别看着那些做土匪的整日吃香喝辣,一副逍遥快活的样子,其实他们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杀人越货作恶多端,这样的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误会闹大了!
豆豆忙开口解释道:“东家……”
老张头摇摇头:“你啥都别说了,论年纪我做你的祖父都绰绰有余,既然咱们有缘分凑到一起,我就得好好管教你。”
豆豆都快哭了,没想到她也有说不过别人的时候。
她暗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东家,您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当什么土匪,就想学点本事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老张头眉头一挑:“那你方才拍他们马匹拍得那么响?”
豆豆快抓狂了,她那个充其量算是和土匪们套套近,怎的就成拍马屁了?还拍得那么响!
她挠了挠头道:“东家,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杜爷说让我五日后随着您一起去飞云寨给他们头儿做菜,想推脱也来不及了。”
老张头眉头皱了起来:“阿七,你不知道那位张爷的厉害,更别提他们新近勾搭上的那位疤爷,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咱们这一去凶多吉少呐……”
豆豆嘟了嘟嘴,她可没觉得那位“头儿”有多厉害。
要是真厉害,当年会被不满十岁的她弄进杭州知府衙门大牢去么?
她此行的目的和需要提防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狡诈奸猾的怎的土匪头子——张大疤瘌。
至于这几名当年得罪过她的绑匪,对付他们还真不需要花费多少心力。
豆豆装作不明就里的模样道:“东家,您和张爷是怎么认识的?”
老张头苦笑道:“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三年多前在流放大西北的路上,他勉强算是救过我一命……可这份救命之恩我真是要不起。”
豆豆知道他不想和自己详细解释,可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老张头对那位张爷的感觉非常复杂。
恩怨交织,如今可能怨气更重些,但他是重情义的人,对张爷绝对下不了手。
而且他的顾虑太多,妻儿老小一家的生命前途都不得不考虑。
所以,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必须坚决放弃同老张头合作的念头。
该下药下药,该撒谎撒谎,一切还是按照预定的计划一步步来。
拿定注意后,豆豆站起身笑道:“东家,您还是回屋躺一躺,时辰不早了,我去做晚饭。”
老张头见她依然故我,长长叹了一声:“阿七……”
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偏就是这样初生的牛犊,能把他这样的老牛直接给愁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