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唐寅褐一步步朝着城墙靠近过来,有关他只身一人攻破一艘装有两门火炮的战船的传闻瑞鹏不是没有听说,此时就更加忌惮起来。
不能再等了,若果真错过了从城墙上射杀的最佳时机,和唐寅褐此人正面对抗起来,只怕城上的这些士兵都不是他的对手。
瑞鹏上前一步,在左淇洋身边微微欠身行礼,口中喊了一声“大人”。
左淇洋闻声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却并未从城下的那个身影上挪开。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一人前来?
自己煞费苦心地演了这么一出屠城的戏码给他们看,千古骂名也认了,只为了能引起唐寅褐队伍中所有人的注意,换取他们全员主动投到自己布下的罗网中来。
可现在,为何却只有唐寅褐只身前来?
难道真的是自己又算错了?
左淇洋在心中责问着自己,看着唐寅褐的神情就多了几分落魄和不甘。
一晃神,瑞鹏已经上前一步,高喊道:“所有弩箭手准备——”
“等一下!”
左淇洋终于开口,可下达的却是阻止射杀唐寅褐的命令。
瑞鹏一口气堵在胸口,顾不得身份地位,直接转身冲着左淇洋高声道:“大人,再等就来不及了!您是要放此人进城吗?”
就算放他进来又有何不可?
左淇洋在心中想着,却没有开口。
他要的,根本就不是唐寅褐的性命。
“传令下去,开城门。”
左淇洋话说到一半,瑞鹏猛地抬起头来,几乎要急出泪来,颤巍巍道:“这龙爪城是小城,城墙外没有护城河作掩护,此刻放开城门,那就无异于将这整个一座城拱手让给唐寅褐啊。”
此时左淇洋终于不再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抬起脚朝着躬身立在身前的瑞鹏就是一脚。
瑞鹏没有料到左淇洋会突然变了一副模样,不曾来得及躲藏,迎面吃了他一脚,只觉得肩头一疼,脚下一软,径直跪了下去。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样胆小怕事了?”左淇洋说着,脸色极其阴沉,“那城外就唐寅褐区区一人,还能让他夺了城去不成?”
说罢,又冲着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早已经吓傻的一众士兵喝道:“都愣着做什么!”
一个机灵些的士兵慌忙应了声“是”,就匆匆跑下去传话了。
城外,独自逆风而行的唐寅褐心中一阵疑惑。
距离城门仅数十步之遥了,却迟迟没有等到城墙上万箭齐发的阵势,自己身后的战身刀都开始不满地在风中发出咔咔声了。
左淇洋,为什么这个时候反倒心慈手软了起来?
但现在的情势并没有给他留太多的时间思考左淇洋的态度——眼看着就要到城门下了,此时紧闭着的城门如一只巨兽盘坐在前方,静静守着城里的军民,等候着他的到来。
或许会费些力气,唐寅褐在心中想着,反手从身后抽出站身刀——就是这把刀,之前劈断了海盗船瞭望台下的桅杆,让海盗船船长无处可逃。
只要够快,就没有这刀锋破不了的防守。
唐寅褐想着,稳稳扎了个一字马,眯缝起眼睛,将刀与两扇城门正中的缝隙处对准,心中谋划着该如何动手。
吱呀一声,城门从中间打开。
唐寅褐直起身子,对眼前的态势更加困惑起来。
左淇洋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难不成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拦截自己不成?
正想着,就听到城门后一阵吼声,接着是一连串马蹄声夹杂着兵刃的清脆声响。
两排身着战甲的骑兵挥舞着刀剑冲了出来。
这才是迎敌应该有的架势嘛。
唐寅褐想着,心中竟隐隐多了些欣慰和亢奋来——终究左淇洋没有小瞧了自己。
从城门到唐寅褐身前距离不远,全速飞奔的骏马只需几息功夫就扑到了唐寅褐的近前。
马蹄扬起一阵尘土,几乎完全掩盖了后面的骑兵,却更凸显了打头的两名手上的牛尾刀刀锋的寒气逼人。
此时两匹马并肩而行,马上的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左一右紧紧握住刀柄,刀锋在中间相接,如一斩全速逼近的碾刀一样。
唐寅褐立在原处,如丰碑般一动不动。
那两处刀锋对准的,正是他的咽喉。
只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会身首异处。
疾驰的马儿靠近过来,带出一阵风,扬起一片尘。
马儿前蹄与唐寅褐比肩之时,风驰电掣间,他横起半人高的战身刀,双手紧紧握住刀背,双脚稳稳扎进尘土之中,脸上一带一丝惧色。
刀刃与马身正面相遇,铁器刺进马的肌骨之中,深红色的血水四溅开来。
两匹马长嘶一声,齐齐朝前栽倒下去。
马上的两个打头的士兵同时被掀翻飞了出去。
紧跟在后的两列骑兵及时勒紧缰绳,虽未至于与前面人仰马翻的两人撞上,却也早已经乱了阵型。
直到此时此刻,跟在后面的骑兵才算明白了左淇洋和瑞鹏的顾虑,也真正见识到了传说中的一人一刀独破一船的唐少侠的英姿。
若是换了其他人,刚才的攻势之下,就算不是头颅分家,也必定会被卷入马蹄之下血肉模糊了。要有怎样惊人的力量和气魄,才能以一人之力掀翻两骑疾驰中的骑士呢?
几个年轻一些定力不足的士兵甚至目露崇敬之色,只差直接下马跪拜于唐寅褐面前了。
这时,一声喝声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僵持状态。
唐寅褐循声望去,看到刚才被掀翻滚落在地上的两人中的一个此时已经一跃而起,怒目看着自己,提刀冲将过来。
此人唐寅褐认得。
之前在西由周旋之时他已经是左淇洋麾下一名得力的大将,名魏亚彪,有着过人的勇猛与热血方刚之气,身型健硕,手上力气惊人,只是为人过于耿直,做事从不顾后果。
若是可以多历练历练,或许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
魏亚彪自然不知道唐寅褐面对自己第二轮的全力进攻竟是还有闲心去分析自己的能力,他如今早已如恶狼一般,满心只想着一定要替他的爱驹报仇,让此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