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哥挨电了,在工厂里。
人都是很自我的吧,创作初衷时很想多表现表现老哥,王朝他不但尽力以正直豁达为人,不卑不亢处事的标准要求着自己,还非常的多才多艺,好交志同道合的朋友,他有台球的朋友,篮球的朋友,足球的朋友,吉他的朋友,他的同学,不管小学、中学、技校,都有一批死党,他们交往的感觉羡煞我这个弟弟,可一写下来,几乎都是自我的炫耀,难以顾及别人,当然,这也和俺的水平有很大的关系。
似乎苟延残喘的百年老厂,勉强顶过了九八、九九经济危机的洗礼,在这中间,老哥还息工在家卖过秋衣秋裤,创业开羊杂面的早饭摊儿,可都惨淡收场。随着经济的好转,工厂有了生产任务,老哥只好再次认命地上了班。凭借着我在工厂里经营的一点关系,和偶尔的业务往来(用吊车啊、车床啊、检修一下窑上山场上的电机啊)老哥很快地调离了原来很累的组装车间,到维修车间享清福。其实,他但愿意容忍一点小干部们之间的狗屁习气,他也可以从班长做起,到调度,甚至到调度长,到生产副主任,到主任中层领导,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那时的大学毕业的还不多,几乎都是从基层上去的。为了哥,工厂里的事儿还真打听了不老少,还有意无意地和他谈过两三次,可他总含糊地不太理睬,人的自尊有时真的耽误事儿,想来现在还是工人的他,看着拿年薪的中层领导早就后悔了。
维修车间唯一的不好就是节假日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他们要给供电设备、用电设备进行维护和大修。这天的维护是因为马上要来一批碳钢车(就是普通的火车空调客车车厢)的生产任务,所以要把闲置几个月的设备清洁、运行一下。工作和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又按部就班地进行,班前会分配任务唠叨安全,开工后检测的是后道工序就该抽烟的抽烟、吃早饭的吃早饭,同时操持“四国大战”的(军棋的一种玩法)也铺好了图纸;前道工序是清洁,一般都是女工的活儿,她们准备水桶和抹布。当然,关键的是班长要填送停电票给调度,可就这儿出了差头儿。运行班的要电票是十点,老哥班的班长要求停电到十点半,班长是个女的,挺负责的,总是特意看一眼运行班的票,就是怕出事,这回也一样,她一看不对劲儿,就提醒了调度,调度正好大早起的肚子不得劲,答应回来叫运行班的改,可大便之后就把这事儿给彻底忘了。
到这儿还没老哥啥事呢!可哪里想到五个女工,一个运气不错的王姐,家里还不到一周的孩子生病发烧来不了,还有一个运气也不错的曹清华,刚刚怀孕两个月,只能打打下手,决不能冒险登高啊!班长只好安排最年轻的老哥帮帮她,并打趣她,“回来请我们小朝客呀!”
本来第一句话我就想写,“谁他妈也别说好人一生平安!”,可或许,要不是老哥的人不错的话,小命就丢了。他们最后擦拭的是变压器输出端的大电容,一共四层,东西两面,有两层楼那么高吧,老哥是唯一的男性,给电容放完电以后,就很主动地就攀高到第四层擦,虽不是自己的活儿,可心里一点怨气也没有,非常麻利地就把上面擦完了,他要是晚几秒钟,肯定就在上面电焦糊了,他刚下到一层,双脚落到高凳上,拿抹布的右手刚要拿开,运行班的就把6000伏的电给送上了,十点,很准时,想拿开的手被吸住了,直到手脚被击穿,还好是右手电流没有穿过心脏,也还好和他一起挨电的一个大姐,她是要举抹布要去擦还没有挨到电容,被电弧拉伤后,掉了下来,把高凳带倒了,从而,老哥也跟着掉了下来,就和电影里演的一样,他的右脸满是凸起的燎泡,他的头发在瞬间给电击飞了,满屋子都是头发粉尘,他的腿,右腿,就折在屁股后面,完全折了,就现在这么写着,我的眼泪仍立刻充满了眼眶。当时真是心疼死我了。那个孕妇曹清华是真正的目击着,因怀孕刚剪的齐耳短发,一下都竖直了,抱着头撞进运行室,“停电!”,这样的工作室之间的门子都是双向开的,等她再窜回,相隔不到三秒钟吧!她也吓坏了,为此肚里的孩子都打掉了,没敢要。为什么这样要痛恨的人,我还写她的名字,还在她身上废话呢,因为,她才是我未来的嫂子,因为我的老哥一脱离危险,翡翠鱼,我老妈不待见的矮小女人,在她所谓父母的要挟下,和我哥提出了分手,当时他们的婚房都买了,马上就要开始装修了,可是……人的情感就是这么薄脆,经不起一点点残酷现实的敲打,自己能幸福能满足比天都重要,他妈操的……要不是听老哥的话,给老哥积德,我他妈轮奸她和她妈十八次,就像******十八层地狱似地蹂躏……
半个多月后,老哥身体的各个机能才渐渐恢复,快一个月才能够讲话,吃些流食,而脚底和手掌上被击穿的米粒那么大的小孔,三个月后才渐渐长出嫩肉来。在这段时间里,我几乎无时无刻地陪着他,在阎王殿门口跑回来,真的不容易,我是那么地怕失去他,因为我总在想,特别是看着他躺在床上焦糊的惨样儿,我总在想,他是不是在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呢!是不是冥冥之中他感应到了我奔向死亡的冲动,用最有效的方法把我拉了回来呢!那车内手机的铃声和震动,似乎是老哥用生命的小宇宙激活的,也把我从阎王殿的门口拽回来,这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生命,选择我的生活。
这天老哥的心情不错,喝了浆还吃了油条,原因是脸皮恢复的不错,并没有朝毁容的方向发展,虽有些色浅紧绷不自然,可还不错,过的去眼。老妈给他剥着桔子,老爸给他打来热水,我则邀他去抽烟,惹来了老妈的两巴掌。这时,曹清华又来了。初时,她总是跟班长工友一起来,做完小月子之后,竟时常独自前来。她是个瘦弱细挑的女人,穿牛仔裤很好看,短头发也蓬松的可爱,我发现她和老哥相谈甚欢,眉目神情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亲近,并且,每次曹清华走后,老哥的心情都会大好一阵。其实,老哥心中的痛苦我感同身受,没来由的电击虽没让他致残,可受伤的身体再也不会恢复到原来的模样,还有自己始终顶着父母压力来爱的人,却轻易地离他而去,虽是对方的无情,可也是自己选择的失败。他如此的强颜欢笑,只不过是不想让关心他的人太过伤心,也不要为他担心。他总是为别人考虑,他的坚强让我从心底把他热爱,可我没有什么可以安慰他的话语可说,他受伤的身体和心灵所需要的正是女人的一片温柔。
曹清华在我眼中是个有情谊的人,至少是她对老哥的愧疚才让她走近老哥的。不过或许她早就心仪了老哥的帅。然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和她的老公感情不好。曹清华老妈是厂里的工会主席(在维修上班的都是有关系的)正好比厂书记的儿子小两岁,家庭条件相当,经人介绍就搞了对象,结了婚。搞对象的时候,两个人的感情挺好,可一结婚,特别老公真正混入官场,接触社会关系,就很名正言顺地在外请客吃饭加娱乐了,晚回家,甚至在外留宿都是经常的事儿。总之她老公学坏了,或者说很好地适应了官场需求,开窍了。可同样也娇生惯养的曹清华又怎么能忍受的了,八零后的独生子女们更加的敢爱敢恨,不委屈自己。
以上的情况都是我旁敲侧击打听来的,有对老哥的负责,更有老妈的指示,我们都心疼着老哥,只要他高兴,我们就怎么着都好,若是以前,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这么接近自己儿子,特别是她的大儿子,俺的老妈早杀出去制止了。如今我们会相继的悄然退出病房,给老哥和曹清华独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