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公孙轨便来看徐婉。徐婉昏睡了一天,也才刚醒来。头还是有些胀胀的,干脆倚靠在床头上被谷雨伺候着洗漱了。
“婉婉醒了?”公孙轨面带微笑的进来,听风搬了椅子让他在床边坐下。
“嗯,”徐婉面色还有些难看,看来这魂珠以后也要慢慢适应,昨天是她心急了。
“感觉可好些了?”公孙轨嘴上问着,已经伸手拉过女子的手臂,牵起脉来。
“头有些胀胀的。”徐婉有些萎靡不振,一方面因为身体,一方面却是为了昨日石室里发生的事情。
“嗯,今日再服两次凝元丹,明日就该好了。”公孙轨收回手道,撇了眼身旁的两人。
听风和谷雨对望了一眼,谷雨端着盥洗的用品出去。听风倒好水,将一粒凝元丹递给徐婉,看着她服下,也退了出去。
公孙轨看着徐婉皱眉又靠在床头上,低声道:“昨天你晕过去了,不过想来事情你已经清楚了。那么拓也好,醉里点灯也罢,总还是要处置的。”
徐婉有些复杂的看着公孙轨,张了张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了。
于理,地牢那位是公孙轨和魁殊为了自己而造就的,即便活得艰难,也并无大恶;
于情,作为徒弟,为师父完成遗愿也是无可厚非,毕竟事情是因她而起。
关键是即便对一个想害自己的人,让她说出杀掉之类的话,她真心说不出口!
可是因为种种理由,让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放过,她也实在做不到。
公孙轨见徐婉这样子,也猜到了她定是借着魂珠的力量看到了些什么。
若是真如拓说的那样,她不会是这个反应,所以只能是另外一种不好的结果。只是他万万也想不到,魁殊弥留之际想要拓做的是……
“小轨,不管怎么样此事因我而起,罪不在拓身上。可是就这样放了,我也会提心吊胆的。”徐婉终究还是说道:“我……”
“婉婉,其实彻底死掉对他未必是件坏事。”公孙轨依旧笑着道。
徐婉这一刻真的很想说公孙轨是个残酷无情的人,然而她却是这世上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了。
见徐婉皱眉,公孙轨道:“高级炼尸本就有自主意识,修炼几百年,到了他这境地,已经不是药物能控制的了。要么一直关着,要么就彻底解决了。”
见徐婉蹙眉垂眸,公孙轨继续语重心长道:“婉婉,你的善良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他本该几百年前就死了的,走到今日已经有违天道,切不可因一时心软铸成大错啊!”
徐婉沉吟良久道:“小轨,你陪我再去见见他吧。”
公孙轨虽然不愿徐婉再为此烦心、涉险,可是对上那双渴求的美眸,还是无奈的点点头。
一路扶着脚步还有些虚的徐婉再次来到库拉苏地下三层的石室,地上晕厥的人已经醒了,颓然的盘坐在地上。
见到二人进来,睁开闭着的双眼,目光灼灼的盯着公孙轨身侧的徐婉。
“没想到姑娘竟是巅峰魂修,长见识了。”拓苦笑一下,首先开口道。
昨天徐婉进入他的意识,他完全无法控制,更何况之前还服用了一整瓶的迷尸丹。可是发生的一切,他却清楚的知道。
“你......”徐婉看了身旁的公孙轨一眼,还是开口道:“你我素昧平生,真的要置我于死地吗?”
公孙轨听到这话已经皱紧了眉头,大手不自觉的用力,意识到手上还托着徐婉的手臂,又放松下来。
拓苦笑一下道:“其实我这几百年就是靠着这个唯一的目标苟延残喘着,甚至不能算是活着,姑娘有什么理由让我放弃呢?难道只为了继续苟活着吗?”
徐婉从他黝黑不见一点白色的眼眸中看到了些许凄凉和杀意,不由打了个冷战道:“你为师父遗命做到这个地步,我不得不说一声钦佩。可是我想,你之所以选择偷盗活着,更加不能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若是杀戮可以成为你的生存意义,你也不会只落得一个神偷的名号吧?”
见拓不言语,徐婉继续道:“即便你今日完成了你师父魁殊的心愿,将我也制成了炼尸,那之后呢?你是要自行了断,还是继续这样做个偷儿?你可曾想过之后作何打算?”
拓听到这话,眼中有一时的愣怔。说实话,他从没想过之后要如何,继续这样度日吗?没有了目的,这样的日子几百年了,早就腻了。
“诶,”徐婉叹口气道:“你当初想要完成魁殊的心愿,为的又是什么?给自己一个目标吗?还是这样活着的一个理由呢?”
拓光洁的额头似乎皱起,那点零星的杀意,被茫然代替。
片刻后道:“魁殊给了我继续活着的机会,我就算是报恩了。”像是在坚定自己的想法,还点了点头。
“那我呢?”徐婉问道:“你有什么权利为了一个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来祸害我?”语气中透着恼意道:“魁殊算是什么东西?若是做炼尸也算是一种恩赐,那么他为什么不愿意将炼尸术传给你?把自己也变成炼尸来复仇?当初若不是他,你何以落得今天的境地?也许早已经转世几次了!”
拓的身子明显的僵住,是啊,这几百年来他四处寻找尸蜱修炼,不能与人亲近,更不能在别人面前透露自己的面容。
他不能有朋友,不能娶妻生子,甚至连一个活着的身份都没有。
他时常在想,自己和地沟里的老鼠有什么不同?哼,(冷笑)自己恐怕连做一只老鼠的资格都没有吧?
至少老鼠身上还流淌着鲜红、滚烫的血液!
“听风!”徐婉大声叫道,等在外面的听风进到石室内,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据说和自己一样是高级炼尸的家伙。
“这位你见过吧?”徐婉指着来到身侧的女子道。
拓呆滞的转动瞳孔看过去,是那个和其他人一起抓他的女子,他曾经短暂的与她擦肩而过,闻到过她身上淡淡的死气。
见拓点头,徐婉道:“她和你一样是高级炼尸,你觉得你和她有什么不同?”
拓额间的皮肤皱得更紧了,看了听风良久道:“她......没有杀意!”
徐婉终于松开紧皱的秀眉,勾唇道:“因为她不为仇恨而活,并不是没有可恨、可杀之人,而是她更明白生的意义。”
顿了顿又道:“我不会杀了你,你自己想想吧,晚些时候用过午饭,会有人放你出去。”
说完,看了公孙轨一眼,带着听风离开了石室。
“婉婉......”公孙轨有些担心的看着徐婉,依照他的意思,这个家伙根本不能活着,至少不能带着那样的坏心思离开这里。
徐婉有些疲惫的看着公孙轨,笑笑道:“他何尝不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人?杀这样的人......我下不去手。”
“可是他......”公孙轨皱眉:“万一他真的来杀你!”
徐婉有些苦涩的低着头道:“那也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