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也皱眉起身道:“没错,多说无益。今日既然话已说开,我只问一句,你抓的那些人放、还是不放?”
鸢子珏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徐婉道:“道主,若说我不配做帝君的原因是狠毒,那么你不配做玄机道道主的理由就是过于善良吧?”
“你什么意思?”徐婉反问。
鸢子珏冷笑:“什么意思?自然是逆我者亡的意思了。”
徐婉想到那些玄机道湖堂弟子,竟然被这女人都斩杀了,心里的狠厉之气陡然暴涨,周身也再压抑不住,凌冽的剑气在周身汹涌起来。
不只是鸢子珏目露惊诧,就连一同坐在殿内的公孙轨和桓瑟面上也是一凛。
徐婉恢复一半修为他们是知道的,可是此时看到徐婉这样周身泛起红色火焰一样的光芒也都吓了一跳。
“婉婉!”公孙轨忍不住惊呼道。
徐婉的眸子里亦染上了血红的颜色,听到公孙轨的呼喊,这才稍稍敛了周身的气息冷声道:“鸢子珏,我今日不会杀你。不是因为我杀不了,而是我要让你受到你应有的果报!”
说着,转身间已经没了踪迹。
公孙轨起身,眯眼看了一眼已经呆若木鸡的女帝,冷哼一声带着桓瑟追了出去。
徐婉一路毫无方向的疾驰,脑海里都在想着那些自己见过或是未见过的玄机道弟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胸中的烦闷就无处宣泄。
一路奔出羽城,来到海边,咬着唇看着月色下的海面,眼泪便再也压抑不住落了下来。
公孙轨在不远处停下,挥手让桓瑟回去,缓缓走近。
“小轨,”徐婉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我们将玄机道散了吧。”
公孙轨无声的为徐婉披上一件披风,沉声道:“婉婉,夜里海风寒凉,早些回去吧。”
徐婉摇头又说了一遍:“将玄机道散了吧……当初成立玄机道便是为了一己私欲,现在想想,那些道中的人无论怀着怎样的心境参与其中,不过都是鲜活的生命罢了。”
公孙轨叹口气道:“婉婉,你可知道,玄机道的弟子如今有多少?这其中大多数都是无家可归,或是命运多舛的人,当然也不乏一些居心叵测之徒。
我们说散便散了,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其实八百年前我就想过这个问题,这也是为什么玄机道湖堂弟子众多,却大都在经营一些营生的原因。
只要不用,他们便是普通百姓,过着平淡的日子。若真的散了,只怕才会引起轩然大波啊……”
见徐婉久久没有说话,公孙轨又道:“其实玄机道成立至今,的确参与过一些政局动荡的事情,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沉寂着。
鸢子珏这步棋的确是我的疏忽,虽然我一直防备着她的野心,还是……这件事情是我的错,你不要再难过了。那些失踪的湖堂弟子我已经命幽乐安顿了他们的家眷,你也不要再自责了。你这样子,我很难受。”
“我知道,如果不是我被黑袍人抓走,也不会让鸢子珏抓住空隙,那些人也不会……也不会就这么丢了性命。”徐婉哽咽道:“我有时候在想,这十世的情劫到底是我的,还是这地界的。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世都要有那么多人因为我而丢了性命?他们本该好好的活着……好好活着的呀!”
公孙轨蹙眉,将泣不成声的女人拥入怀中。
直到徐婉苦累了,睡着了,公孙轨才将人打横抱起。
看着怀里面颊上还挂着泪珠的女子,公孙轨勾唇苦笑。
徐婉也好,还是前九世的凤鸾也罢,她们都太过善良了。
永远只会将错归在自己身上,却不知,这世上很多时候并不是善良就能解决所有事情的。
尤其是对待心肠狠毒的人,更不能心存善意,否则只会让更多的人遭受伤害罢了。
低下头,吻上徐婉面上的泪痕,抬眸再看向羽城内皇城的方向时,已是满目冰寒。
是夜,回到幻境内,安置好徐婉睡下,公孙轨退出徐婉的房间走到院内。
“副道主,”桓瑟轻声道:“道主为何不杀了鸢子珏?”
公孙轨眯着眸子道:“通知幽乐,这帝君之位是她的了!”
桓瑟一愣,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垂首应是便退下了。
而远在盘龙的都城,原本因为老帝君身体日渐消沉,整个都城里都该冷冷清清的。
然而此时的皇城内却张灯结彩,大殿上更是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
然而殿上的人神色各异,并没有几个是真正开心的坐在这里的,尤其是储帝龙宇裎!
整晚上都面色清冷的看着殿中的一切,唯独对对面坐着的男人,无法掩饰的厌恶和憎恨,却不能发作,只能一杯杯的往肚子里灌着龙烈!
火辣辣的酒水顺着喉管吞下,似乎才能压制住他内心的不平和愤恨!
“腾儿,来,到父君身边来。”老帝君笑容和蔼的对下手的男子招呼道。
男人墨发高束,面色凛然,一身墨色蟒袍着身,更显得气度非凡,却不是别人,正是徐婉即便被噬魂也想再见一面的丈剑门掌门——郁满堂!
“是。”郁满堂躬身行礼上前,在老帝君的身侧刚加的矮凳上坐下。
很快便有侍女摆上崭新的碗筷和酒盏。
“父君身体不好,还是少饮些酒水吧。”郁满堂说着,吩咐侍女去端了温和的醒酒汤来,更安排医官随侍在侧。
龙贺隽看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无微不至的叮咛,眸中含着泪光,嘴唇抖了抖,伸手拉过他的大掌道:“腾儿,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啊?
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你可知道父君这些年……这些年……”
郁满堂看着眼前已经鬓角发白的父亲,心里何尝不是百感交集?可是这个人不光是他的父君啊,也是这盘龙的帝君,更是他母子的……
按下心中的情绪,垂眸沉声道:“父君,我很好。”
龙贺隽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你……是不是心里还怪父君?若不是听说父君身体不好,是不是还不肯回来看父君一眼,啊?”
郁满堂对上那眼眸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心里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半晌道:“父君,今日你我父子二人团聚,殿上文臣武将齐聚,我们应该开心一些。”
顿了顿又道:“腾儿未曾对父君有过埋怨,只是想出去见识见识这广阔天地,让父君为腾儿劳心,是腾儿不孝。”
龙贺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些干枯的手掌在郁满堂的大手上拍了拍道:“是啊,要开心,本君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心里自然是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