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布闻平静的洗漱、更衣,一切准备停当了这才迈步出了寝殿。
殿外已经是灯火通明,侍从在殿外的墙边颤抖着跪了一片。
蛮布闻抬眸看着淡定骑在马上的奇一鸣,这就是前不久在自己面前还唯唯诺诺的男人?
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会怎样走下这帝君之位,可是他想破了头,也从没想过会是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境!
更没想到会是这个人!
目光越过奇一鸣,看向他身后。
“奇一鸣,你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蛮布闻冷哼一声道:“不过能走到这里,说明你也算是有些本事!”
“哦?只是有些本事吗?”奇一鸣冷笑一声:“蛮布闻,你是不是做帝君太久了?所以忘记了,这天下从来不是属于一个人的天下,那位置,也从来不会只属于一个人!”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蛮布闻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般,最后甚至抑制不住躬下身子,乱了气息。
奇一鸣蹙眉看着笑不可支的男人,怒道:“蛮布闻,你如今已无计可施,没有人会来救你。
只要你甘愿写下禅位诏书,我可以留你一命,让你苟延残喘的看着次兽在我手中......”
“咳咳咳,奇一鸣,你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禅位诏书?”蛮布闻不屑的笑道:“奇一鸣,你怎么会觉得我,一个帝君,会向强盗屈服?呵呵呵呵,禅位?”
蛮布闻低低笑道:“你以为我凭什么是帝君?难道是因为我的懦弱吗?
奇一鸣,你想坐上这个位子?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最后一句,蛮布闻几乎是用吼出来的,面部的肌肉都因为过于愤怒而抖动起来。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逼入绝境的感觉!
此时的他,身边没有那些每日里对他歌功颂德的朝臣,没有自己看重的儿女,甚至连一个肯挡在他身前的侍从都没有!
什么时候,他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
太可笑了,真的是太可笑了!
他,蛮布闻,竟然沦落到被一个商贾小人逼迫至此?
“哼,好。”奇一鸣扬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毫无反抗之力的男人道:“来人!将他给我拿下!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话音落,良久却无人动弹,奇一鸣因为说话而俯下的身子僵了一下,转头吼道:“怎么,没听到我的话吗?”
身侧后方,柳舫端正的坐在马上,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奇一鸣的眼角抽了抽,很快扭头看向另一边。
奇寻目视前方,如同独臂雕塑般一动不动,仿佛刚刚根本没有任何声音。
奇一鸣突然感觉背脊一阵发凉,又转过头看向柳舫:“为什么不动?你......你不是来帮忙的吗?”
“他的确是来帮忙的,”一个浑厚而熟悉的声音自殿外响起,原本整齐划一的万人铁骑闻声让出一条道路来。
晨曦的日光一点点的渗透云团,奇一鸣眯眼看着那个队伍最后面的男人,打齿缝中挤出三个字来:“窦——骁——龙!”
当他看到男人身后的人时,他瞪大了眼睛。
那是奇术!
不,奇术不会背叛的,不会,绝对不会!
愤怒和震惊,还有那愈演愈烈的不安,犹如脱缰的野马,在奇一鸣的胸膛内横冲直撞。
可这都不足以让他震惊,真正让他震惊的是,当男人越走越近,跟在那男人侧后方的身影——奇麟!
“麟儿!”奇一鸣几乎是目眦欲裂的吼道:“窦骁龙,你好卑鄙!竟然拿我的儿子来要挟与我!”
彻底拨转马头,眼看着三人走到近前。
窦骁龙闻言,勾唇看向身侧的少年,这个道主送来的大礼道:“奇麟,我可曾伤你?”
少年坚定的看着惊怒交加的奇一鸣,那眼、那脸,熟悉得让奇一鸣心惊胆战!
他期望听到的话,终究没有听到,他只看到奇麟毫无表情的摇头。
“我可曾胁迫你?”
少年依旧静静的看着奇一鸣,摇头。
“那你为何来此?”窦骁龙转过头看向奇一鸣,一脸的好整以暇问道。
周围一片静谧,只有奇一鸣起伏的胸膛和剧烈而沉重的呼吸声。
“奇麟只是因为父亲被权欲蒙蔽,特来劝其悬崖勒马!”少年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天,好像就要亮了。
“奇——麟!”
奇一鸣怒吼一声拔出长剑,那长剑本是他为蛮布闻准备的,在拿到禅位诏书之后。
然而此时,这把剑却指向了自己的儿子......颤抖着!
他惟一的独子!
他奇家的血脉!
他想要为之夺取这江山的人!
“你......你这个孽畜!”奇一鸣歪着头,嘴唇和那只握剑的手都在颤抖着,眼睛已经充血、发红,还噙着泪......
“你怎么能如此对我,我是你的父亲!”奇一鸣声嘶力竭道:“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奇一鸣以为这世上已经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受到痛心疾首了,就在刚刚,他甚至能想象到等一下朝臣们叩拜的人会是自己......
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闵松的千机卫临阵倒戈,奇寻冷眼旁观,奇术背恩忘主......奇麟,奇麟啊,他奇麟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眨眼间,奇一鸣从胜券在握,沦落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奇一鸣扬起头颅,缓缓闭上眸子,日光终于划破阴霾而出,照在他的脸上......和那脸上的两行浊泪。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奇一鸣原本坐在马背上的身体就那么丢了长剑,直直从马上坠落下来。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动一下,包括奇麟!
窦骁龙冲着柳舫和奇寻点了一下头,径直走到蛮布闻身前,单膝跪地道:“老臣来晚了,让帝君受惊了!”
蛮布闻深深的看着眼前的人,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将人从冰冷的地面上扶起道:“亚父,辛苦了......”
一场本该血腥的夺权之争,就在几十个皇城守卫和侍从的鲜血中落下了帷幕。
奇一鸣因为大喜大悲,又被亲生儿子背叛,极怒攻心死在了当场。
奇术父子因为立功,被废去修为遣出皇城,永世不得回来。
奇一鸣的那五千走狗被废掉修为,贬为奴籍。
千机卫如同来时一样,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就像从未出现在次兽一样。
只是......
“帝君,那奇麟该如何处置?”窦骁龙踌躇不决道。
蛮布闻蹙眉道:“亚父,本帝君更关心的是,他为何会倒戈?”
窦骁龙眉头几不可查的抖了抖,桓瑟曾经告诉他,是道主在奇麟的神识上做了手脚,可这话是绝对不能跟帝君说的啊!
想了想道:“也许是之前大病一场,看破了生死,所以对奇一鸣的急功近利之举不认同吧?
就像他说的,他只是来奉劝奇一鸣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罢了。”
蛮布闻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窦骁龙道:“也许吧,那就让他......让他以奇府为牢,终身监禁吧。
毕竟是奇一鸣的儿子,不杀,已是恩赐了!”
窦骁龙垂首应了,行礼退出了帝君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