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自己是永远也不会让爱丽丝走在自己前面的。

孙放使劲摇摇头，想要赶走充斥心底的疲累和厌倦，却如何也不能奏效。而他此刻的状态，也完全就是一副能够行走的，仿佛没了灵魂的躯壳。

行尸走肉，大抵如此。

琳的脚步够快，本能的，孙放倒也没有被落下太多。也就十来分钟，两人一前一后，便到了孙放已经清理了十来天的小广场。

广场上，零散地还有着一些骷髅，拖着破败的骨架四处转悠。

“这是什么怪物？”

远远的看见骷髅，琳一愣，脚步也慢了几分。

“骷髅。”

孙放回答。

琳停步转身，看着孙放道：“你看看，用你的右眼看看。”

孙放摇头：“不用看了，我知道，我能看到它们的属性。”

“监工骷髅：等级：18。生命值：未知。攻击：未知。防御：未知。……”

不用刻意引导，孙放在看见最近的一个曾经艰难磨死的高防高血量的骷髅时，一些信息便自然出现在脑海。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孙放点头：“变异。”

“变异？”

琳用手捂了捂额头，好一会才轻声问：“那么，你听说过，有超出技能以外的变异吗？”

技能以外？

孙放一惊，随即唤出自己的技能栏。

“自然之叹（残）：生命的力量，永恒的归属。？？？”

代替鹰眼的技能，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不是技能的作用？

孙放疑惑地抬眼，望着琳。

“战职者自身发生的变异，是跳出规则束缚的征兆。”

琳淡然回答，却在孙放死气沉沉的心里掀起一阵如同狂风肆虐的波澜。

“你，……想说什么？”

定了定神，孙放苦涩地问道。

“你坐拥宝山！却像个真正的废物一样！甚至，连废物也不如！”

琳一字一顿地回答。

孙放苦笑，这样的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我们种族，流传着一个预言。”

琳放低声音，喃喃自语。

“可惜，我却没有想到，预言里的人，会是如此不堪。”

“别跟老子提预言！”

孙放勃然大怒，朝着琳咆哮：“老子就是一棋子，连自己是谁都tm不清楚的棋子！连一个朋友都无法留住，可怜的棋子！”

抱着头，孙放痛苦地缓缓蹲下。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注定了的。”

良久，琳面无表情回答。

孙放点点头，复又悲怆一笑，苦涩地摇摇头。

琳沉默。也就是在这时，孙放的脑海，出现一个天籁般的声音。

“小子……”

孙放精神一振，仿佛于无边无际的绝望中抓住一跟俨然救命的稻草，连声急问：“意念？你怎么了？怎么了？……”

虽未出口，但孙放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意识中的声音，有着明显的颤抖。连续的几个怎么了，也仿佛用出了身体残存的所有力量，以及心神。

“小子，听老子说。你tm绝对是幸运的。”

意念的声音平淡，却让孙放没由来的一阵不安。刚想开口，却不防脑海中传来一声轻响，好象什么东西，打碎了一般。

“以后，你就是孙放了。独一无二，真正的孙放。”

孙放大急。

一股恍若若要将他生生淹没的的精神洪流，自脑海突兀出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他整个精神空间。

摧枯拉朽！

孙放的眼中，闪过一阵迷茫，在琳疑惑的目光下，缓缓软倒。

“不是说过了么，老子讨厌精神攻击。”

孙放呢喃，意识随即消散。

有人说，昏倒，是一种能够坦然逃避的幸福。

等到孙放有所意识，整个心神，还沉浸在这种幸福之中。

缓缓睁开双眼，孙放右眼的紫色光芒一闪而逝，嘴角，牵起一抹让琳看着都感觉冰冷无比的微笑。

“你叫琳？”

看起来，孙放笑得很开心，甚至带着些琳无法理解的欣慰。片刻之后，闭眼：“我叫孙放。”

琳微微蹙眉，定定望着孙放，没有说话。

孙放仰着头躺了一会，赫然翻身而起，顺手招出黄金弓，朝琳挥了挥：“有没有兴趣，一起升级？”

走出数步，孙放转头，看着依旧呆立原地的琳，微微一笑：“美女。”

琳感觉，自己的冷，已经是深入骨子里的本能。可是清醒后的孙放，那种令人心悸的冷，却宛若发自骨髓。

跟在孙放身后缓步而行，琳皱着眉头观察这个先前似乎已经被自己看了通透的男人。消瘦的背影，以及那如仪器测量过一般的步伐，却仿佛在一瞬间，又变得神秘。

孙放脚步轻灵，速度虽然不快，却依旧没有带出一丝的声音以及岩石上积累千年的灰尘。昏迷之后，孙放已经回到了临时营地。不用想，应该是琳的所为。

而现在，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却不再是离开营地修炼的时机了。

“我杀怪，你有经验值么？”

一路沉默，堪堪看到零星的怪物身影时，孙放问道，脚下却没有丝毫停歇。

琳沉默，依旧呆呆地看着孙放背影。

孙放止步，回头，面上依旧是冷到极点的笑容。

“什，……什么？”

琳有些猝不及防，略显慌乱地问。

孙放嘴角再次轻微一翘，定眼望着琳一双碧蓝的眸子：“能抗怪么？”

“能。”

几乎是本能的，琳点头。

“能分到经验值么？”

琳再度点头。

孙放双眼一闭，随即睁开，右眼闪过一抹妖冶的光芒：“我想，你还是老实呆在一边的好。”

转身，孙放的声音于前行中平淡传出：“10级的战士，没有装备在身，好象不能抗怪吧？”

琳张了张嘴，在那抹背影印入眼帘后，缓缓闭上。

孙放再不言语，慢慢加快了步伐，右手抽出一支箭矢，还没搭上弓弦，却又瞬间将箭矢插回箭囊。

微微止步，让身后的琳一时未能及时减缓步伐，差点撞在身上。

孙放回头淡淡看了一眼，解下箭囊，系在自己右边腰间。

没有理会琳略显惊讶的目光，孙放再度跑动，在三秒内，速度已经拉到最快。

琳紧追几步，嘴角泛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苦笑。

…………

第一箭的时候，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是怪物头上的伤害数值有多么惊人，而是，孙放射出的箭矢，压根就没能击中怪物。

10级的弓手，原地射击，放空箭的几率有多大？而且，还是面对几乎没怎么移动的体形和普通人类一般的怪物？

孙放却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仿佛这一箭，本该如此。

微微闭上眼睛，孙放面色平静，几秒后瞬间睁眼，在琳一动不动的注视下，几乎没有什么动作，一支箭矢已经高速旋转着，朝着先前瞄准的骷髅而去。

琳的眼光还未转到骷髅身上，手臂已经传来一股几乎无法抗拒的大力，将自己快速扯到旁边的岩石后。

“轰！”

一声震天的爆炸声，以及擦着身边席卷而过的强烈气流，打消了琳一半有多的疑惑。

转头，正好对上孙放似笑非笑的眼睛。

“忘记告诉你了，我记得，那是只爆炸骷髅。”

琳的眼眸，在对视三秒后，不自然偏转，微微点了点头。

孙放一笑，起身绕过岩石。残余的气流，卷起他暗金外袍的下摆，拉出扑扑扑的声音。

琳眨眨眼，还未起身，孙放又鬼魅般闪到刚才的位置，右手微抬，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轰！”

几乎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爆炸声，再度传来。

琳转头，看了看伴随着气流卷过的灰白烟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你，怎么了？”

老实端坐在篝火旁，看着孙放熟练地烤制着各种食物，琳忍了许久的一句话，还是轻声出口。

孙放抬头，自然的一笑，篝火照耀下，似乎也少了几分寒气。

“看我变化太大了？”

良久，在将一串细碎的牛肉穿上枝条后，孙放淡然问道。

琳点头，依旧固执地拿眼望着孙放的眼眸。

只是，三秒过后，她还是不得不偏转视线。

孙放笑笑，伸手递出一串被调料几乎完全覆盖的，热气腾腾的牛肉串：“人嘛，总是会变的。”

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手接过。

“呀！――”

刚刚入口，琳便不自觉发出惊叫，不迭地吐出一小块牛肉。

一个水壶出现在面前，琳一把抢过，大口大口地灌着清水。

“不能吃辣？”

琳点头，眼角隐约有晶莹闪烁。

孙放笑笑，再次递过一串，示意琳换换。

“我们的家乡，这样的辣，可还算不上美味。”

琳的眉头微微蹙起，试探着咬上一小口。

“你发现没，你也变了。”

孙放掏出一个酒瓶，哧溜一声将一串牛肉全部扯进嘴里，喝一口酒，慢慢闭上眼睛。

琳一惊，送到嘴边的肉串瞬间停滞在半空。

“吃吧！这样的烧烤，需要趁热吃。”

睁开眼，孙放一边嚼着牛肉，一边含糊地说道。

琳怔了怔，看着孙放享受的模样，稍一叹气，将肉串送到嘴边。

※※※※※※※※※※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琳已经基本适应了孙放自清醒后发生的巨大转变，也渐渐熟悉了藏在孙放身后，无奈收获经验值的修炼。

今天，小广场上零星的骷髅，在最后一只被孙放散成一地白骨后，已是一片清净。

面前，是一面两扇紧紧闭合的石质大门。

孙放收拾起一件掉落的黄金装备，掏出辨视之书，鉴定后略微看看，递给旁边的琳。

走到石门前，双手抚过有着淡淡残留色彩的纹路，缓缓闭上眼睛。

良久，孙放睁眼，示意琳后退几步。

琳摇头：“左，里面的怪物，有超过二阶的。”

孙放轻笑，点头道：“我知道。”

琳不再言语，缓步后退。

孙放再后退几步，微微躬下身子，想了想，偏着头问：“是不是，感觉有些莽撞了？或者，是以卵击石的行为？”

琳沉默，但显然神色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孙放笑笑，直起身体，看着不远处沉寂的大门，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在我们家乡，有句话叫‘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

抬眼，孙放的眼眸闪过一丝厉色，瞬间发动，像是一头没有犄角的蛮牛，赫然冲向石门。

琳眼前一花，只有淡淡话语飘入耳中。

“我孙放，没有继续沉寂下去的理由。”

“轰！”

伴随着孙放凌空飞起的一记直踹，石门发出一阵闷响，抖落一地的灰尘。

待到灰尘稍稍停歇，孙放再度后退。刚才的一脚，也只是让石门稍稍露出一丝间隙。隐约，里面也传出一阵杂乱的骨头摩擦声。

又是该死的骨头架子。

虽然早有预料，可孙放依旧微微摇头。倒不是嫌恶这些骷髅恶心，相比僵尸，这些有着洁白身架的家伙们，可要干净多了。

一段时间以来，除了装备，孙放几乎没有收获到任何的物品。再这样下去，自己真得动手制作手工箭矢了。

还有金币。

好象越不占包裹的东西，掉落最少，让孙放十分怀疑，又是规则作了手脚。

第二记飞腿，石门又分开了几许，里面的嘈杂声也渐渐清晰。

孙放再次后退。

琳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说道：“左，能不能，就这样直接攻击？”

孙放一愣，看着约莫手指宽的缝隙，摇了摇头。

如果有足够的箭矢，或者没有该死的规则存在，就这样朝着里面胡乱射击，着实安全无比。

琳沉默，亮出黄金军刀和盾牌，再度后退几步。

“轰！”

第三次闷响过后，石门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吱呀声，顺利张开一条侧身勉强能过的缝隙，露出里面的一片漆黑。

“退。”

孙放后退，挽弓，并没有忘记招呼琳一声。

三秒过后，孙放与石门的距离，堪堪卡在30码。

石门里一片混乱的脚步声，十数秒内，却没有出现怪物的身影。

琳看看石门打开的缝隙，再望望身边的孙放，眼中的疑惑显露无疑。

孙放试探着，朝着缝隙射出一记箭矢。

一声轻微的撞击声后，石门之内，突然间一阵宁静。

孙放的右眼紫光一闪，片刻之后，突然大声道：“退！快退！”

伴随着孙放的高呼，在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扇石门一阵剧烈的摇晃，朝着孙放两人的方向，轰然倒下！

只一瞬间，高高扬起的烟雾中，传来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

孙放皱眉，一把拉住速度落后一线的琳，大声道：“你不是很强吗？”

琳没有回答，任凭孙放抓住胳膊快速奔跑。眼角，闪过一丝落寞。

…………

这是一个骷髅的世界。这是一片骷髅的海洋。

以绝对速度冲出老远，直到仇恨消失，孙放才慢慢靠近本来已经空无一物的小广场，也就是如今已经成了骷髅海洋的地方。

“骷髅护卫，18级；骷髅护卫队长：22级；骷髅监军：26级……”

一个个骷髅的基本信息划过孙放的脑海，让他惊讶的是，这些名目并不相同，体型以及武器也不尽相同的骷髅，里面竟然没有一个头目或者精英的存在！

这是一个诡异的现象。

虽然并不是没有一大群普通怪物，而不出现头目或者精英的现象出现，但这样的数量，也着实太多。孙放只是稍稍扫上几眼，便确信这些骷髅绝对不下五百。

或许，是因为这些骷髅，不会重复刷新的缘故？

可是，眼下，该怎么面对这些明显有着仇恨锁链的怪物群？

孙放微微偏头，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琳。

或许的感觉到孙放的目光，琳抬头，和孙放对视了两秒，微微摇头。

孙放想了想，将身上的防御装备一起卸下，除了一件绿色手套，全部交给了琳：“先装备上，药剂省着点，这些家伙好象不掉落装备以外的物品。”

琳抬起头，却没有伸手。

孙放没有动作，径直举着一双捧满装备的手。

“我们回去吧。”

琳还是摇头，转身朝临时营地走去。

孙放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戏噱之色。

“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看着一口肉串，一口酒自顾享受的孙放，琳抹了抹嘴角些许残留的调料，轻声开口。

孙放半仰着睁开一些眼皮，微微一笑：“行。”

“你怎么了？”

琳定眼望着孙放，虽然依旧不能和他的双眼对视超过三秒。

“怎么了？”

孙放微微偏头，冰冷的漆黑的眸子闪动，隐约有淡紫色萦绕。

“你很了解我么？”

看了看琳，孙放自然地转头，灌下一大口酒。

“刚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琳想了想回答，目光闪烁。

孙放淡然一笑：“是的。那时候，你也不像现在这样。”

“我是女人！”

琳扬起头，冰山般的脸庞，在篝火的照耀下，隐隐有了融化的迹象。

“我知道。”孙放再度一笑：“而且，还是一个什么候补族长，是不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孙放偏头，努了努嘴：“身材不错，挺性感的。”

琳猛然抬头，眼中有怒火闪过。

“我说的是事实。”

孙放的语气平淡，没有一丝亵渎或者猥琐的成分：“在我们的世界，这是绝对的赞赏和夸奖。”

琳咬了咬牙，似乎在努力平复心中升腾的怒火，良久才让一直起伏不定的高高的胸脯慢慢回复：“你是承认，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而是你所谓的什么朋友？”

绕口的语言，并没有让孙放错愕，他只是稍稍昂起头，思考了一会才悠然道：“是，也不是。”

“我还是孙放。而且，是真正的孙放。”

看着琳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样，孙放再度笑笑：“怎么，不习惯？或者，不喜欢？”

“你！……”

琳终于没有忍住，一只手猛然指着孙放，身体也腾一下站起。

“激动什么。”

孙放干脆平躺下身子，感受着让他舒适的冰冷的岩面：“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口中的他，也是一样。”

“你融合了他的记忆？”

琳缓缓坐下，颓然出了口气。

“错。确切是说，是正在融合属于我自己的记忆。或者，是正在融合孙放的记忆。”

孙放声音平淡，嘴角也是有着明显的弧度，似乎有些享受和琳这个大美女的谈话。

“说具体点。”琳冷声道。

“这是一场游戏，只是，你我都还处在游戏的旋涡中，不能自拔而已。”孙放喝一口酒，右眼的紫光不住闪烁。

“以前的孙放，也只是极不完整的一个行尸走肉而已。而现在，由于你的帮助，真正的孙放才得以慢慢恢复，慢慢完整。”

孙放看看琳，继续道：“你也是感受过规则存在的人，难道不明白，咱们都是规则之下，可怜的死去还要重新来过一次的人么？”

“万物复苏，还真tm是万物都要复苏啊！”

孙放喝一口酒，看一眼沉默思索着的琳，嘿嘿一笑。

“美女，既然再有一次机会，有没有兴趣，痛痛快快的折腾一次？”

在琳几乎喷火的目光中，孙放大笑着起身，丢下酒瓶，唤出黄金弓，稍一酝酿，于篝火旁摆出一个弯弓斜上的姿势。

“人生几何，对酒当歌？”

琳诧异地看着孙放以自己从未听闻的语言高声吟出一句，然后缓缓移动，将手中并无箭矢的空弦慢慢拉满。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孙放转身，将几乎满弦的空弓缓缓平移，依旧斜指向天。

“慨以当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唯有杜康！――”

嗡！

一声弦响，琳蓦然惊醒。短短瞬间，她的眼神，竟然有着些许的迷离。

“你，真准备正面对抗？”

装备上全套装备的琳，举着一面几乎将上半身尽数遮掩的盾牌，转头问道。

孙放点头，径直朝小广场的位置行去：“等会我直接开怪，若是引来的骷髅数量不超出五只，你就将它们全部拦下。相反的话，你就直接闪人吧！”

“等等！”

孙放的速度够快，琳出口的时候，已经跑出十余码的距离：“怎么了？美女。”

琳咬咬牙，卸下装备上的暗金靴子，朝着孙放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