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忙乱了一晚上,但是这些事许杏儿全都不知道,她晚上睡得极好,早晨起来以后觉得精神头又足了,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看着已经跃出地平线的太阳,心情很好地转动几下身子,活动活动筋骨。
桃儿因为今天要进城去玩儿,所以醒得特别早,但是又不敢把许杏儿吵醒,在炕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总算熬到她起床。
“大姐,爹娘全都没在家。”桃儿今天都没用许杏儿帮忙,自己麻利儿地穿好了衣裳鞋子,谁知道跑去东屋一看,爹娘全都没在家,赶紧跑出来告诉许杏儿。
“那你去洗脸洗手,帮大姐做饭好不好。”许杏儿笑眯眯地问。
“好!”桃儿蹦蹦跳跳地跑去洗脸,跑远了又扭头嚷,“大姐,咱早上吃什么啊?”
“你好好洗脸吧,等下端碗端筷子。”许杏儿到灶间打开碗柜看看,昨天没有剩下吃食,只能早晨现做。
她去仓房翻了翻,看挂着的筐里还有去年晒的木耳和黄花菜,每样拿出来些,用温水泡上放在一旁,然后舀出面来,添水和面,准备做手擀面。
面刚和好,叶氏就急匆匆地跑回来,见两个孩子都起来了,自己舀水飞快地梳洗着,然后对许杏儿交代道:“你二大娘身体不好,娘今天没空在家,你爹一会儿就回来,他得在家看着锁儿和栗子,所以不能赶车送你们进城了,要不你跟山子自己去玩儿算了,今天就别带桃儿了。”
从村里到城里说远不远,但一个五岁的孩子肯定是自己走去的,虽然知道桃儿肯定不肯,说不定还要哭闹,但这也是没法子的,谁也不知道昨晚会出那么多事。
果然,话刚出口,桃儿“哇”地一声就哭了,“大姐……”
许杏儿心疼地把桃儿搂进怀里,安抚地给她擦擦眼泪道:“别哭,大姐带你去。”
桃儿红着眼睛,仰头看着许杏儿,似乎在分辨她是不是在哄自己。
“那你们就只能搭车过去了。”叶氏有些犹豫,搭车这种事虽然在乡下很常见,但他们毕竟还是三个孩子,而且晚上估计要回来得很晚,她担心万一碰到什么坏人可怎么好。
“娘,你放心吧,我肯定能照顾好桃儿的。”许杏儿接着又说,“对了,娘,还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我们今晚在小梅家住一晚,明个儿再回来。”
桃儿一听眼睛就亮了,她虽然不知道搭车是什么意思,但看着许杏儿的表情,知道她肯定会带上自己就够了,这会儿听说还能在城里住上一晚,欢喜得找不着北了,眼圈的红还没褪下去,就已经破涕为笑了,扯着许杏儿的袖子问:“大姐,咱要住城里?真的住城里么?”
许杏儿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安静点儿,然后看向叶氏,看她能不能同意。
桃儿也知道,这件事能不能成,大姐是做不了主的,最后还是要看叶氏点不点头,所以也眼巴巴地看着她。
叶氏想了片刻,觉得在城里住一夜总比连夜赶回来更合理,所以点点头道:“既然是去小梅家里住,家里肯定也有大人,你们去了要懂事,知道叫人,别给人添麻烦,住一晚就赶紧回来。”
“娘,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许杏儿连连保证,“我也会照顾好桃儿的。”
“杏儿,这个你揣好了,看见什么想吃的或是喜欢的,你们就自己买。”叶氏从箱子里数出五十文钱,递给许杏儿说。
“娘,我自己这里有钱,咱家也不宽裕,有钱你就攒着吧。”许杏儿连连摇头,自然是不肯要,但看着钱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儿,试探地问叶氏,“娘,爹昨晚跟你说啥了没有?”
叶氏手下一顿,犹豫片刻但还是说:“你爹说想找你姥娘家借钱呢!”然后又说,“这些都是大人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娘昨个儿已经说过你爹了,他以后不会找你借钱了。”
许杏儿买人参的事儿是瞒着叶氏的,而叶氏也知道,自己手里至少有两三吊钱,这会儿许老三张口,自己却一文不给,还要让叶氏回娘家去借,生怕叶氏会有什么想法,母女之间若是有什么心结就不好了。
“其实若我手里还有钱,借给爹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最近山子哥那边需要用钱,已经拿走了两吊钱,手里剩下的就不多了,还要在手里留点儿周转的钱儿,所以现在着实拿不出来。”许杏儿说完又补充道,“若是真的从姥娘那边借了钱,等我手里能挪措过来的时候,咱们就先可着老娘那边还。”
“用钱也分个轻重缓急,若是爷奶那边需要钱吃饭或看病,那咱们砸锅卖铁都得给拿上,可现在……”叶氏说到这儿顿住了,想到许老二做的事儿,跟孩子说实在不合适,孩子也未必能听得懂,于是换了种说法道,“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更何况这回既不是急又不是穷……罢了,这些事儿,现在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叶氏洗漱完了,着急地进灶间准备做饭。
许杏儿跟上去说:“娘,我正要擀面条呢!”
叶氏见面都已经和好了,夸了许杏儿两句,然后摘下擀面杖开始擀面条。
许杏儿就把已经泡发的木耳和黄花菜择干净,另起了一口锅做卤子。
叶氏毕竟是大人,擀面比许杏儿肯定是快的,很快手擀面就下锅了,看着锅沸了三次,中途点了两次水,估摸着差不多了,用筷子挑起一根儿要开,冲着亮仔细看看,里面还有一丁点儿的白心儿,往锅里少添点儿凉水又滚了个开儿。
许杏儿已经把大碗都准备好,一个挨一个地放在灶台上,自己拿着铁勺,慢慢搅动着卤子,等着叶氏开始盛面。
“桃儿,去老屋叫你爹回来吃饭。”叶氏吆喝一嗓子,然后把筷子伸进锅里,夹住打几个转儿,飞快地拎起来,左手抄起碗在下面一接,一碗面就盛出来了,然后递给身边的许杏儿。
许杏儿往面里浇上一勺卤子,端进屋放在炕桌上。
不一会儿,屋里就都是打卤面的香气,几碗热腾腾的面条都摆在了桌上,刚剥的新蒜白嫩嫩地摆在桌上,辣椒酱油亮亮地让人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许杏儿又去地里拔了一把小水萝卜,自家种的水萝卜,翠绿的萝卜缨子,深粉偏红的粗胖萝卜,用沁凉的井水洗干净,滚刀切两个萝卜,倒上醋,加点儿糖和盐,再滴两滴香油一拌,又清爽又好吃,还格外的赏心悦目。
许老三从外面一进来就说:“嗬,今天早晨做的什么,在门口就闻到香味儿了!”
桃儿本来还扯着许老三的胳膊,一蹦一跳连玩儿带走的,闻见香味儿,甩开许老三的胳膊就先跑进屋来,爬上炕坐好,眼神在桌上巡视一圈,把自己的碗拉到面前,然后眼巴巴地等着大家都坐好开饭。
叶氏把灶火压得小些,剩了一小把面条留在锅里继续慢慢煮着,准备一会儿直接用面汤喂两个小的,就不用单独再熬米糊了。
人都在桌边坐齐了,许老三端起碗来,其他人也都开始动筷子。
“二嫂那边怎么样了?”许老三稀里呼噜地吃着面条问,“你白天是不是还得过去?”
叶氏摇摇头道:“精神不怎么好,只睡了没一会儿就醒了,然后盯着顶棚,嘴里嘀嘀咕咕的,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我问她要不要喝水、饿不饿,她也没半点儿反应。玲子早晨过去换我,我才能回来吃个饭,一会儿肯定要过去的。”
她说着长叹了一口气,这才端起碗开始吃面。
“该不会是因为孩子没了,所以受刺激了吧?”许老三担心地说,“你还记不记得前些年,杏儿刚下生那会儿,咱们村南边儿老岳家,他家闺女快三十了,好容易开了怀,结果连着掉了三个,后来人就疯了,被婆家送了回来,她爹娘年纪大了也看不住她,没多久就跑丢了,后来老岳家不是也搬走了么!”
这件事叶氏的确知道,但是因为有些年头了,所以之前一时也没想到,这会儿被许老三一说,顿时担心起来,人也有些坐不住了,放下碗筷皱眉道:“你可别吓唬我,我就说我今天眼皮总跳呢!”
“娘,你别担心了,二大娘那人心宽着呢,你不记得了,虎子刚没了那会儿,她就有心情跑到咱家来又哭又闹的呢!”许杏儿翻了个白眼,李氏那种自私的人,她最爱的只有自己,之所以喜欢儿子,也不过是因为老家儿疼孙子,她有儿子就能得到更大的好处罢了。
若两个老人重女轻男,只喜欢孙女的话,李氏肯定又会把闺女捧得跟心肝宝贝儿似的。
“杏儿,不许瞎说!”叶氏闻言板起脸来,“孩子都是娘身上的肉,孩子出了事,哪个做娘的能不疼?你现在年纪小还不懂,这话以后可不许再说。”
“娘,我知道了。”许杏儿点头应诺,“我以后不说了。”
叶氏越发没了吃饭的胃口,胡乱扒拉了几口面条,起身对许老三叮嘱道:“杏儿和桃儿今天要进城,晚上也不回来,你在家看着点儿两个小的,今天就别下地了,我还的去二嫂那边,若那边没什么事儿我就回来做午饭,若是我走不开,那你就自己对付弄点儿什么填肚子得了。”
许老三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住了,等叶氏走了,又细问许杏儿进城和过夜的事儿,听着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道:“城里过节的时候人多,你一定要牵好桃儿,跟进了小梅和山子,别自己乱走,万一丢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荷包什么的一定要放好,少带钱,分几个地方搁着,城里偷孩子偷钱的人都多,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许三叔,你放心吧,我肯定照顾好杏儿和桃儿。”山子说着话迈步进屋。
因着今天是七夕,许杏儿觉得城里的人应该比做昨天还要多,加上要搭车进城,所以跟山子每人背了两坛萝卜条,卖不出去那么多的话,就放在陈掌柜的店里,也不用再背回来了。
桃儿换上自己最喜欢的一身衣裳,其实也就是普通的棉布衣裳,只不过染成了乡下少见的浅藕荷色,是去年别人送的一块料子,因为尺寸不算太大,做不了大人的衣裳,叶氏本想给许杏儿做个外衣,但许杏儿看见桃儿那种努力藏着喜欢的眼神,就借口自己不喜欢这颜色,让叶氏给桃儿做了一身衣裙。
叶氏手巧,衣裳样子做得很是好看,还在领口、袖口和裙摆上细细地绣上了合欢花,看到过的人都夸好看,所以桃儿也就越发喜欢这身儿衣裳,平时也舍不得穿,只有出门或是过节什么的,才会拿出来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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